“90”后油田女高工的大漠星河：會立萬里功，相思塞下曲

文瓊芳

在青海澀北油田美麗的星空下，悠揚的薩克斯《回家》在午夜響起，視頻背景是璀璨的夜空、神秘的銀河，還有一望無際的雅丹地貌。這是青海油田十大歌手張藝斌為妻子劉馨思雅奏響的愛情曲。

畢業于北京科技大學、美麗嬌弱的劉馨思雅，常年在雅丹、荒漠、沙塵暴之間出沒，抒寫著另類的青春風采，她和愛人浪漫的愛情也融入了這片星空之下，讓人羨慕和敬重。

“90”后女高工：澀北油田最明亮的星

2017年，劉馨思雅認識了同在青海油田井下工作的張藝斌。張藝斌老家在浙江省寧波市，大學畢業后志愿服務西部。他早就聽人說采氣廠的劉馨思雅是一位漂亮能干的女技師，每次去食堂吃飯時，張藝斌都要想方設法引起劉馨思雅的注意。

劉馨思雅1992年4月出生在離敦煌700多公里的花土溝油田，是典型的油三代。2014年，她從北京科技大學冶金工程專業畢業，放棄了留在北京工作的機會，志愿服務西部當一名采氣工。

劉馨思雅第一次去離家幾百公里的采氣廠，發現那兒比想象中還要蒼涼，隨著汽車慢慢駛入油田，闖入眼簾的是望不到盡頭的連綿起伏的雅丹地貌，黃沙遍野，荒無人跡，一棵綠色的草都看不到，讓人有一種到了原始的蠻荒之地的感覺。到了基地，幾排簡陋的公寓有點孤零零地矗立在巖石和沙漠之間，與不遠處蛛網密布般的送氣管和塔架遙相呼應。四周近200平方公里是空曠的無人區和一眼望不到邊的鹽漬灘。這里還常常有不期而至的沙塵暴，一刮就是好幾個小時。夏天晚上，一場雨也有可能讓溫度降到零攝氏度。這和北京大都市簡直懸殊太大，可劉馨思雅內心很安定，這里就是父母親工作了一輩子的地方。

初來乍到，劉馨思雅一下子被淹沒在諸多的專業設備和專業名詞里面，要學習的東西太多了！白天她跟著師傅們在采氣廠學習實操，晚上爭分奪秒看書，記要領。

不久，她就成了能獨立頂崗的采氣工。每天在各個采氣廠之間來回巡檢，粗長的管鉗是她的標配工具，手掌心布滿凹凸不平的厚繭。作為油三代，她親身體驗到了父母輩的不易。在野外，女性尤其不方便，工作地附近一公里沒有衛生間，她們只得盡量少喝水，長時間下來皮膚干燥得開裂、疼痛，嘴唇上的皮脫了一層又一層。有時正忙著，漫天蔽日的沙塵暴排山倒海般地席卷過來，可現場事情還沒處理完，劉馨思雅和同事們就只能咬牙堅持。好幾次，劉馨思雅索性放松心情，痛痛快快地接受沙塵暴的洗禮，晚上回到基地，從身上抖落的沙土有厚厚一層，頭發縫里總有一些頑固的沙粒盤踞。

到油田工作的第二年，劉馨思雅邂逅了愛情。一天在食堂吃飯，早就偷偷注意她的張藝斌干脆端著飯盤去和劉馨思雅湊桌。吃完后，他有些忐忑地問：“能不能加個微信？”劉馨思雅大大方方地回答：“可以啊。”不久，張藝斌回敦煌，恰巧劉馨思雅去開會，兩人同路，張藝斌把劉馨思雅送到家，誰知劉媽媽一見男孩子送女兒回來特別熱情，成了助攻，張藝斌成功將劉馨思雅追到了手。

然而，由于工作時間的原因，兩人雖然都在采氣廠，彼此的宿舍也就相距十多米，卻因為一個在井下一個在采氣廠，上班時間總是岔開的，一周都難得見上一面，就是見上了，各自的宿舍還有舍友，最多也就坐個十多分鐘。明明男朋友就在同一片天空下，可劉馨思雅覺得自己似乎談了一場假戀愛。

2017年初，劉馨思雅參加為期三個多月的封閉訓練，訓練異常艱苦，項目多、難度高、競爭性強。白天實操，晚上學理論，時間安排得密不透風。訓練期間男女合組，女性力量不如男性。為了彌補自身的弱勢，劉馨思雅只有選擇苦練。粗重的管鉗拿在手里就會酸脹，而她一練就是幾小時不放手，虎口都被磨得裂開了口。在一遍一遍練習過程中，每一次下力，能緊多少圈，她都詳細登記。這是一項比拼速度和精度的技能比賽，有時僅僅速度提高幾秒鐘，在實際工作中就有非凡的意義。晚上，劉馨思雅學習理論知識，背記文字要領，鍛煉眼力制圖，提高自己的速度。

正當劉馨思雅全力參加培訓準備參賽時，姥姥因肺部問題住院，家人都瞞著不讓她分心。張藝斌得知后，申請輪休趕回敦煌醫院幫助照顧。病中的姥姥吃不下東西，張藝斌每天從家里熬好營養粥送到醫院，見姥姥呼吸不順暢，他又是給姥姥拍背又是給她順氣。6月，劉馨思雅參加集團公司2017采氣大工種預賽，獲得青海油田第一名，之后趕到醫院時，看見張藝斌陪在姥姥病床前，姥姥告訴她：“這段時間，多虧了有小張陪護。”劉馨思雅感動不已。

2018年4月，劉馨思雅的母親在一次跳廣場舞時發生嚴重頭暈，晚上睡覺時也沒有緩解。劉馨思雅正在各地宣講，張藝斌把劉媽媽送去醫院，檢查后醫生說是腦梗，整個右側動脈全部都堵死，沒有辦法恢復，只有疏通和安裝支架，做保守治療。那天，劉馨思雅打電話給媽媽，發現有醫生的聲音，才得知是張藝斌在醫院照顧媽媽。

不久，姥姥肺心病又復發住院，這可愁壞了請不了假的劉馨思雅。見她滿臉愁容，張藝斌安慰她：“我在呢，不用擔心，交給我好了。”

劉馨思雅感激地對他說：“幸好找了你。有你在，我一百個放心！”

相思塞下曲：家有賢婿開心果

張藝斌在兩個醫院之間跑前跑后照顧。劉媽媽喜歡吹葫蘆絲，但不認識五線譜，只要張藝斌去她家里，就給劉媽媽讀譜，還不厭其煩地教她控制氣息。得知張藝斌會幾種樂器，劉媽媽頓時來了興致，一定要張藝斌給他演奏。一曲薩克斯《回家》吹完，劉媽媽眼里冒著星星，已然是準女婿的粉絲，一老一少因共同的愛好相談甚歡。

張藝斌還教準岳母拍抖音視頻，也樂得讓準岳母開心，最關鍵的是能讓女友放心。劉媽媽對女兒說：“這個女婿像個開心果。”在“開心果”的陪伴下，劉媽媽都忘記了自己是個腦梗病人。

有一次，劉馨思雅上夜班時，突遇溫度驟降，接著不期而至的暴風雨瞬間導致溫度驟降，三閥組引壓管線出現冷凝水，造成了場站外輸流量計量的波動，面對這樣的突發狀況，她堅持站在雨中操作三閥組進行解堵，雨水打濕了棉工衣，沉甸甸的衣服壓在她身上，又潮又冷，雙手和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她咬緊牙關不斷給自己打氣：“堅持住，堅持就是勝利！”直到故障排除，她才松了口氣。而每次遇到這種突變的天氣，張藝斌只能干著急，打不通劉馨思雅的電話，發多條微信也不見回復。他能做的就是從醫務室拿好感冒藥，從便利店買幾個面包給她放在宿舍床上。

2018年8月，劉馨思雅和張藝斌結婚不到一個月，劉馨思雅要參加青海油田職業競賽，要去基地封閉訓練半年，兩人都不能見面。張藝斌有些抱怨，兩人分別時，他嘀咕道：“要是你能放棄競賽多好。”劉馨思雅告訴丈夫：“參加競賽能知道自己的差距，跟高手過招可以學習到很多東西，只有掌握更多的技能，面臨困局時心里才不會發慌。”

剛開始，劉馨思雅還能抽出時間給丈夫打個電話開下視頻，后來時間太緊，連電話視頻都顧不及。張藝斌看著手機里面兩人的結婚照，覺得自己像結了個假婚，內心有些委屈，但是面對拼命三郎一樣的妻子，他又只能去理解她。有時，他特別希望兩人能每天在一起，過著一日三餐粗茶淡飯的平常生活。然而這看似簡單的愿望，對同在油田工作的夫妻倆來說，卻成了很難達成的奢望。

半年后，經過激烈比賽，劉馨思雅各項技能都遙遙領先，毫無懸念地獲得青海油田第十屆職業技能競賽采氣工第一名。領獎后，劉馨思雅有些激動，忙拍照發給張藝斌。誰知張藝斌沒有特別開心，反應淡淡的。對比一個獎項，他更希望妻子在身邊。

本該高興的事情，張藝斌卻在電話里氣沖沖地和劉馨思雅吵了一架：“你心里只有你的競賽，你眼里只有采氣廠，哪還記得自己是我老婆？你根本就沒重視過我。”劉馨思雅也委屈，說：“這半年這么辛苦，受了那么多罪，一雙手全是粗厚的繭子，我得了獎，你不替我感到高興，還不理解我？”

張藝斌沒有給自己點贊，還不理解她，劉馨思雅也生氣，氣一上頭，干脆關掉手機。“讓你跟我吼，讓你不稀罕我的成績！”劉馨思雅買了一張車票去爬華山。華山景色很美，可劉馨思雅心里憋著一口氣。那天晚上，她孤零零地一個人從晚上12點爬到凌晨5點，趕到山頂看日出。下山之后，她才開手機，居然有十幾個未接電話，張藝斌急切地說：“以后不準關機，打不通電話我都快急死了。”他說要到西安去接她，劉馨思雅沒同意，氣早消了。

雖然身處荒涼蕭條的澀北油田，可是油田人特有的浪漫情結絲毫不弱于其他地方。2019年，澀北油田舉行歌手大賽，引得喜歡唱歌的油田人踴躍報名。喜歡唱歌的張藝斌也不例外，他在眾多選手中一路晉級，最后沖入前十，獲得青海油田十佳歌手。那次正好在敦煌，劉馨思雅和媽媽一起去給他加油，看見女婿唱歌唱得那么好，岳母特別開心。當主持人宣布十佳歌手名單中張藝斌的名字時，岳母激動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2020年初，張藝斌跟妻子商量要個孩子，然而全國采氣工技能競賽在即，劉馨思雅不想錯過與高手過招的機會，說服丈夫支持她。從3月開始，她便開始積極備戰，利用每一個機會進行訓練。6月份，劉馨思雅到長慶油田開始了封閉式訓練。集訓異常艱苦，每天6時30分開始，到凌晨1點是常態，還沒有一天休息。女選手力量本來就比男選手要弱一些，這樣不占優勢的項目，劉馨思雅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去攻克，速度慢慢提了上來。近四個月高強度的訓練，劉馨思雅瘦了13斤，膝蓋半月板受重傷，她戴上護膝繼續練，手上磨出了水泡，就用針扎破，滿手的繭子，粗糙得像男人的手。經過競爭激烈的比賽，最終她榮獲了個人銅牌的好成績，打破了澀北油田在全國技能賽事中個人獎項零的突破，并獲得集團公司技術能手稱號。

劉馨思雅回家后，張藝斌見她走路都打拐，數落她：“受傷了也不知休息，你別太拼了，受罪的還是你自己。”張藝斌送她去醫院治療，還特意給她買了新的護膝。那短短相聚的幾天，張藝斌化身24孝好老公，大包大攬了所有家務，讓劉馨思雅十指不沾陽春水。聽說高蛋白食物能夠促進半月板損傷自我修復，張藝斌每餐都選取牛肉、魚、雞蛋和豆制品食材做菜，劉馨思雅開玩笑地說：“餐餐這么豐盛，你是不是想讓我吃成大胖子？”“你還大胖子，看你都皮包骨了，不知道的還以為我虐待你了。”說完，張藝斌寵溺地把一大塊魚肉夾到妻子碗里。

劉馨思雅如此優秀，張藝斌自然也不甘落后。他是班組里面的司鉆，一上機器，就是連續十幾小時不下機。擔任司鉆，考驗的是體力、毅力和眼力，有時只相差幾個頭發絲的間距，到了井底，就會引發大事故。有一次在井場上夜班，室外氣溫零下20多攝氏度，2000多斤的油機，全靠人工從深井里面拉出來，拆卸也是一項極其艱苦的工作，組建油機的170根鐵管要一根一根拆下來。那天晚上，張藝斌一根一根拆完，又把它重新安裝到另一臺油機上面。因鐵管太重，他一個人無法挪動，只得先搬動一頭移動一些距離后，再搬動另外一頭去移動位置，一直忙到凌晨5點多鐘，他才結束工作，整個人累得像一攤泥。下工后，他早飯也沒吃，直接倒地就睡。張藝斌先后獲得井下作業公司鐵軍班班長、安全生產明星等榮譽。

會立萬里功：大漠星河下青春無敵

結婚三年，把全部零零散散的時間加起來，劉馨思雅和丈夫在一起的時間也不超過六七個月。家，變成了劉馨思雅和張藝斌夫妻倆的旅館。他輪休回來住一陣子，他走了，她又輪休回來住一陣子。兩個人的家，卻總是一個人孤單的身影。即使是過年，他們也是準準地岔開。

有一次，劉馨思雅回家時，發現冰箱塞得滿滿當當都是各種吃的，然而拿出來一看只能扔了。那是張藝斌上一次休假離開家前買回來的，他想著只要妻子一回家，打開冰箱就有各種食材可以做飯，沒想到時間長了全都壞了。

不能面對面給予關愛，好在互聯網給了便利。劉馨思雅回家休息時，反正是一個人在家，早上經常不吃早餐，張藝斌擔心她餓壞了胃，就在網上給她點份外賣，來一個時髦的隔空“云關懷”。有時，劉馨思雅身體不舒服，感冒了，張藝斌也是從網上買藥送回家。他幽默地說：“要是點個外賣，把我也點送回家多好。”有一次，劉馨思雅身體難受，張藝斌和她視頻連線，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告訴她說自己在學習吉他，并在視頻里面彈給她聽，一曲彈完，劉馨思雅鼓勵他說：“等你練好了，我給你買一把貴的吉他。”每一次學了新的曲子，張藝斌都要第一個彈給妻子聽。

每逢重要的日子，張藝斌都會出其不意地送給妻子禮物。有一次，劉馨思雅收到快遞送來一個一米高的毛絨玩偶，以為送錯了。張藝斌問她喜不喜歡，結果被劉馨思雅一陣數落，覺得他純粹是亂花錢。其實在他眼里，妻子永遠是那個青春無敵的美少女，毛絨玩偶是他們的最愛。而劉馨思雅買給他的，卻是各種品牌的維生素，澀北的宿舍不能做飯，基地超市很少有水果，很多時候吃不到新鮮蔬菜和水果，劉馨思雅給丈夫買維生素補充營養。

婚后幾年里，他們輪休時間總是錯開，敦煌的家一直是一個人，每次休完假期離家，彼此都留下紙條，提醒對方要注意的事情。2022年，夫妻倆就3月份在一起生活了一個月；7月，他們在一起生活了7天；這一整年，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37天，其他時間再也沒有見過面，離別是常態。

正是憑著這種付出，劉馨思雅獲得各種獎項多達38項。2022年，劉馨思雅獲得青海青年五四獎章，繼而又獲得第21屆全國青年崗位能手。2022年，她還主編了《氣井生產動態分析與措施制定》和《石油化工工程管理與安全技術應用》等書籍。

2023年初，張藝斌感染了新冠病毒，一個人躺在家里兩天沒吃飯，劉馨思雅看著視頻中丈夫虛弱的模樣，紅了眼圈。張藝斌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說：“我體驗了喉嚨吞刀子、骨頭被針扎的感覺……希望你不要被感染。”劉馨思雅承諾道：“下次碰到我們一起輪休，我給你做好吃的。”不久，作為青海油田十佳歌手的張藝斌，收到一把想要很久的高音薩克斯，這是劉馨思雅托人從外地帶回來送給他的新年禮物。

春節時，已五個月沒有休息的張藝斌輪休回家，直到假期只剩下10天時，劉馨思雅才開始輪休，兩人相聚的日子又只有短短的幾天時間。

張藝斌戲謔地說：“感覺那些采氣的機器似乎才是陪伴你的戀人。”“別吃醋，我把你裝在這了。”劉馨思雅指了指自己心臟的位置。

天氣晴朗的晚上，澀北油田的夜空像一匹藍色的織錦，星星格外亮，那是屬于澀北人獨有的風景。張藝斌上夜班時會拍一張發給妻子。有時，晚上有空，張藝斌也喜歡在月光如華的夜晚吹奏薩克斯，或細膩委婉，或清新悠揚，他用薩克斯的浪漫旋律傾訴對妻子的思念。有時，他還會錄一些視頻。視頻的背景是璀璨的夜空、神秘的銀河，還有暗夜里一望無際的雅丹，隨風飄揚的薩克斯樂聲。

劉馨思雅收到丈夫發過來的視頻，在薩克斯悠揚的曲調中安然進入夢鄉。

編輯/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