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歲時，我想要一支口紅

何十月

內在的變美不會氧化，不會暗沉，不會被抹去，能提供源源不斷的安全感和自信。

上了高中之后，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許多女生開始偷偷涂口紅。那些涂了口紅的女生，在我們這群灰頭土臉的“路人”的襯托下，顯得格外光彩照人。高二分班之后，陳思成為了我的同桌，她也是口紅大軍的一員。

我問陳思為什么要涂口紅。她告訴我，涂口紅能讓她變得自信——確實如此，陳思是一個自信的女孩。這份自信讓她在交際、課外活動甚至是學業上都表現得十分出色。許多缺乏自信的人時常會在與他人交流時感到不適，甚至連下課去問老師問題，都要醞釀一整節課。

我從來沒有涂過口紅。在和陳思成為同桌之后，我才萌生了想要一支口紅的想法。這種渴望與日俱增，但我又無能為力。因為對于我來說，去店里買口紅是一件很難為情的事；高中生涂口紅會被視為不務正業；我不可能讓媽媽陪我去買，也不希望陳思知道，更不敢自己一個人去。

但天無絕人之路。在我生日那天，陳思送了我一支口紅作為禮物。我既感到驚喜，又惶恐不安，假裝勉強地收下這份大禮。放學后，我急匆匆地趕回家，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拿出口紅研究起來。

我拆開包裝，拔下蓋帽，把紅色的膏體旋上來，模仿廣告里明星的樣子沿著嘴唇的輪廓涂了一層。我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樣子，總覺得哪里怪怪的。難道是我的涂法不對？我用餐巾紙蘸了點兒水，抹掉嘴上的口紅。

我走出衛生間，爸媽不在家。我偷偷摸摸地從媽媽的床頭柜里翻出我上交的手機，搜索口紅的涂法。原來，只要再涂一點點，再把它抿開就行了。我按照這個方法嘗試了一次，果然好多了。

第二天上學，陳思問我試了沒有。我撒謊說我收起來了，等到高中畢業了再用。

陳思這種漂亮女孩是不會懂我們普通女孩的心思的。不涂口紅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我“有賊心沒賊膽”。讓大家知道我涂口紅會讓我感到難堪。在很多人眼里，漂亮的女生愛打扮是人之常情，而不那么漂亮的女生愛打扮就成了臭美。

陳思送給我的那支口紅，我一直放在抽屜里。有時一時興起在衛生間涂上試試，出了衛生間就卸掉。口紅并不像陳思口中馬良的神筆那般神奇。或許陳思不涂口紅，也會和現在一樣自信。

外表的變美確實給我帶來過自信，但這份自信是最容易被摧毀，也是最容易被反噬的。而內在的變美不會氧化，不會暗沉，不會被抹去，能為我提供源源不斷的安全感和自信。

高中時，大家喜歡涂口紅，可能是因為口紅是變美途徑當中最省力、最不需要技術，也是最便宜的一種。而現在的我，比起每天重復描繪易逝的美麗與自信，更愿意花時間去擁有更廣博的見識和更強健的體魄。

但是我依舊感謝陳思送了我那支口紅，滿足了我青春期里一個虛榮的小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