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筆芯
故鄉總是以某種方式伴隨著我們,時不時從腦海里翻騰出來,回憶也有了甜蜜的味道。挖紅薯是記憶里最普通的一幀畫面,從期待、準備、作業、豐收直至最后的享用,一環接一環順理成章之時,仿佛在文字中也挖了一遍紅薯,紅薯的香甜格外真切。
“又香又甜的烤紅薯咯——”每當街頭巷尾傳來烤紅薯的叫賣聲,我必定是會尋著追出去的。可以說,紅薯加重了我對秋的喜歡。
秋日晚風微涼時,就是紅薯即將破土的時候,我家紅薯種在屋子后面的高地上,母親會選一個晴朗清涼的早晨,帶一塊毛巾掛在脖頸上,扛著老式大鋤頭,幾只結實的蛇皮口袋,我再拎一只竹籃和一口水杯,母親就開著小三輪載著我出發了。
一片片紅薯葉在不知名的日子里肆意生長、蔓延,直至摩肩接踵地爬滿了一整塊高地。迎著早晨的第一縷陽光,母親大力揮舞著鋤頭作業,土地開了個口子,再來一鋤頭,紅薯們就爭搶著翻滾而出了。暗紅色的外皮,圓滾滾、細長長的,每一個形狀都不一樣,好像暗示著它們每一個都有不一樣的口味等待我嘗一嘗。
我快速將它們拾掇進竹籃里,裝滿了就拎著走向田埂上的小三輪,塞進蛇皮口袋后,轉身又跑向母親的方向。就這樣來來回回,簡單重復,莊稼人周而復始的勤勞大概就是源于土地一次次從不吝嗇地賜予豐收吧!
晌午時分,母親會挑一個長得最肥的紅薯在小河溝里搓洗干凈,摁在大腿上一掰兩半,母親一半,我一半,咬上一口,鮮嫩多汁,甘甜舒爽,農忙的疲累得以驅散。
待到所有紅薯都挖完裝袋,整齊地碼在小三輪上,我會一屁股坐上去,感受紅薯堅硬厚實的輪廓感。回家路上偶遇鄉鄰,母親會送上幾個紅薯,我還會添一句:我家紅薯生吃都甜滋滋的哩。
回到家,母親會挑幾個中意的紅薯,削皮、清洗、切塊,隨著大米一起扔進柴火鍋里烹煮,而我則會在紅薯堆里扒拉出一個胖瘦均勻的紅薯,放進柴火鍋肚里。母親時不時用長柄湯勺劃拉下紅薯粥,我則時不時用燒火鉗給紅薯翻身。慢慢地,鍋蓋和鍋口之間的縫隙冒著層層熱氣,紅薯粥就熬好啦!再用燒火鉗夾出染了鍋灰的紅薯,趁燙手的時候掰開,金黃色的紅薯肉迸發出香氣,彼時咬上一口,甜到了心尖上,和黃白相間的紅薯粥亦是般配十足。
如今遠離家鄉,挖紅薯已是兒時往事,雖說紅薯隨處可買,但依舊懷念那個被生紅薯、紅薯粥、烤紅薯包裹著的甜蜜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