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西部散文以雄健恢宏的氣魄、壯麗渾樸的風格在當代文壇上獨樹一幟,眾多作家通過多元而豐厚的散文創作構筑起西部精神高地。在西部散文書寫之中,作家們返回歷史現場,打撈歷史細節來汲取優秀的西部歷史文化,以此來激活西部精神,復歸當下生活。他們有感于當代社會的發展境況,于是以西部確立自身、言說文化的方式,來反映西部文化的長處和不足,辨明自身的現實處境,清潔文化的精神家園。西部散文家以在地關懷來關注社會、自然與生命,既有對于鄉土文化記憶的眷戀,亦有對于生態惡化的現實批判和憂患。西部散文不斷發展、勇于創新,在當代散文界展現出新氣象,開拓出新境界。[關鍵詞] 西部散文;歷史觀照;文化辨析;在地關懷
當代西部散文作為“西部文學”的重要文學創作實績,不僅融鑄著當代文學的有機文學成分,而且呈現出一種中國西部獨特的審美風范與文化面貌。眾多作家雖然所處地域不盡相同,其散文創作都努力描畫著西部的風土人情。范培松認為西部散文特指表現和反映中國西部生活的散文,但是其自身又有模糊性、相對性和泛指性。因而,西部散文“不僅僅是一種地域存在的命名,它更是一種文化、審美的包容著精神祈向和價值取向的命名”[[1]]。在西部散文的書寫之中,作家們的散文表現出相近的書對對象和審美心理,對于西部悠久歷史文化的仰望和回顧,在懷古追今中放飛文學想象;以富有現實感的文化視角去觀照和考察西部土地的景象和人事,建構起屬于自身的精神原鄉;以富有地域特色的文化書寫,流瀉出知識分子強烈的文化責任意識和悲憫的人文關懷。西部散文是富有力量和靈魂的文學,強烈體現出中華民族精神與西部斑斕風采相融合的寓言世界,在散文的創作中突出了知識分子主體的審美建構和精神家園構筑,開拓出恢弘浩大的新文學境界。
一、面向過往的歷史觀照
中國西部有著悠久的歷史文化,從農耕厚土到大漠邊塞,從壯麗草原到濕熱山林,歷史文化散文的誕生有著豐厚肥沃的土壤培育。作家們一邊登高望遠、拍欄憑吊,一邊瞻仰古跡、索懷往昔,涌現出一大批優秀的歷史文化散文作品,諸如王蓬《絲路訪古》、賈平凹《老西安》、王若冰《尋訪大秦帝國》、范穩《蒼茫古道》、龐進《大悟驪山》、王敏《龜茲物語》及徐兆壽《西行悟道》等。他們穿越歷史時空,以磅薄厚重的歷史底蘊作為積淀,將個體意識與歷史敘事結合起來進行精神對話與情感交流,試圖以歷史幽微的光芒來照亮現實與未來的前進道路。可以說,西部散文中對于歷史文化的考察與書寫,是作家歷史探求與生命對話的融合。
首先,作家們將目光投向歷史往昔,追尋富有文化意味的人物和事跡。散文家朱鴻曾言:“我遍走大地,思接千載,長嘯廢墟,只不過是在故國尋人,為人歌且哭而己。”[[2]]西部散文家不僅僅關注歷史上的帝王圣賢、政治英雄及文化精英所經歷的紛雜人生,也深入到其命運內部管窺其情感欲望,對于歷史人物進行有目的地還原,再度呈現出一個栩栩如生的人物。作家張承志在《清潔的精神》中贊揚聶政、荊軻、高漸離等“正義的弱者”,在《擊筑的眉見尺》《東浦無人蹤》等散文中禮贊英勇犧牲精神,樹立了一種“極端的英雄主義和浪漫主義”[[3]]。馬麗華在《西行阿里》中寫道:“歷史就這樣無可挽回地走來了,但對于歷史和歷史人物的功過是非每代人都將做出不同的評價,以助于校正通向未來的航標。一部人類歷史就是一部精神史。”[[4]]因而作家們都不約而同地親身感受歷史遺跡、追憶歷史,例如沈葦的《新疆盛宴》、賈平凹的《老西安》、龐進的《大悟驪山》及于堅的《巍山》,他們在西部各地尋訪來追求歷史的足跡和魅力,傳承歷史先賢的高尚品質,敘述動人的歷史故事不僅僅讓作者流連忘返,讀者們也同樣難以忘懷。他們向歷史縱深處進發,不同于歷史考古專家的實物考證,而是以濃郁的人文情懷去敘寫那遠去的歷史煙云,對民族歷史精神進行觸摸和學習。
其次,作家們通過對歷史的重構實現與現代價值觀念相通的歷史精神。在歷史散文的寫作過程中,他們往往以“行者”形象開展實踐,只有切身體會往往才能充滿靈感和激情。例如王蓬在寫作《絲路訪古》時,曾前后十五次踏上西北的古絲綢之路,通過一路閱覽歷史古跡,并不斷翻閱歷史典籍,最終才誕生了這部優秀散文作品。狄爾泰認為生命的意義在于生命的詩化,“只有通過體驗、想象,生命才能詩意地存在,才能與本真對話,才能走向審美的人生”[[5]]。徐兆壽的《西行悟道》便是貫徹此理念的典型西部散文之作,作者本身出自涼州,河西走廊的悠久歷史對他產生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少年時代便夢想著能夠踏上絲綢古道去尋找天馬,通過在行走之中與歷史對話,以辯證的方法來看待文學與歷史的關系,描寫甘肅河西走廊的文化和歷史,用儒雅而簡練的文字去描寫張騫、霍去病及玄奘等歷史人物與相關歷史事件,透析出對于中國傳統文化的獨特理解和深刻認知,在深入淺出的詼諧話語中可窺見作者的文化理想和深厚修養。可以說,寫西部歷史文化的作家們在過往歷史的映照中完成了對于當代知識分子的文化精神重建,以詩人氣質去抓住那內在的精神余脈。
最后,作家們在對西部歷史文化的書寫之中寄寓個人的審美體驗與文化理想,創造自我抒情者形象。西部散文中的歷史書寫不僅僅傳播相關的歷史文化知識,要傳遞出一種人文情感,傳達出作者本身作為主體的審美意蘊與深刻思想。甘肅裕固族作家鐵穆爾在《北方女王》等散文中去尋繹民族的起源,在富有深遠文化價值的民族圖騰中仰望民族的神靈與英雄,來遙想先民棲居的故土以及追尋他們遷徙的足跡。西部歷史文化多元共生,作家的歷史意識與現實境況相互補充,共同組成了西部歷史文化散文恢宏壯闊的意境。馬步升散文便思索著民族精神的重建,將個體情感同社會發展、民族文化聯系起來。他創作的《一個人的邊界》《百年甘肅》及《天干地支》等散文集中有著精彩的表述。“我只有投入祖先的懷抱,演繹祖先的精神血脈,為自己的生命找尋源頭活水。”[[6]]而當下知識分子的文化焦慮借助民族優秀歷史文化的現代轉化,或許可以得到有效緩解。在對歷史的文學化處理后,還表現出作家自身的性格品質,而散文中的“我”,亦成為一個具有獨特意義的抒情者形象。不同作家在對西部散文的創作深化的同時,顯示出不同的審美追求,進而豐富了西部歷史文化表現的個性話語特征,彰顯了西部多元豐富的歷史文化精神。
西部土地廣袤遼闊,歷史文化源遠流長。歷史書寫成為眾多作家無法繞過的創作主題。他們在追尋與體驗中跨越歷史與現實,達到中國文化碰撞的與交流。“歷史是一個地方的靈魂,而地理則是一個地方的肉體。”[[7]]強烈的歷史感促使西部散文家們在想象中重返歷史,通過濃烈感情的筆觸再現歷史風貌,以此求索人生的終極意義。在不同的歷史時期中,散文家們深入人物與事件的內部,考察那些被長期遮蔽或丟失的細節,在尊重歷史的基礎之上以文學的手筆使人事更加細膩復雜,在一字一句的話語中暗藏著崇高的歷史感。
二、針對現實的文化辨析
著名文學評論家雷達曾經認為當代人進入了“縮略時代”,將人生的一切盡快轉化為物質,欲望和形式,直奔功利目的。在當代商品經濟的肆虐下,人們普遍產生了人文精神危機。西部散文作家們對于當代社會精神文化狀況產生復雜的矛盾與焦慮心理,面對文藝亂象,他們以強烈的知識分子責任擔當起清潔精神家園的重任。西部作家再次觀照西部文化,對其進行不同以往的深刻反思,進而產生別具特色的散文創作,正如肖云儒在《中國西部文學論》中談到西部文學時,認為它是對“中國西部生活進行雄性精神的審美創造,給新時期正在復蘇和高揚的民族精神、藝術意識注入了剛氣和力度”[[8]]。西部作家既有對西部歷史文化的熱愛和眷戀,也有對于文明中心東移后的落寞與自足,在現代化進程中對處于微妙處境的生命進行人文關懷。
西部散文作家們針對現實境遇自覺肩負起文化重擔,流露出對人的精神品格與現實存在的重視,他們的散文富有人文關懷,堅守自己的文化理想,秉持關注底層的目光。周濤曾言:“實踐第一的觀點就是生命第一的觀點。世界上沒有什么理論比人和人的生活欲望更重要。世界上也沒有什么精神品格比人的生存要求更重要。”[[9]]可見西部散文家對于精神主體高度強調的文化回歸,對于人自身的關注。劉亮程出生于農村,也在農村度過了多年時光。他在《一個人的村莊》中執著于構建“永遠的黃沙梁”,在被譽為“鄉村哲學家”的背后,是作家對于世界的詩意體驗和精神歷險。劉亮程散文的獨特之處,就在于“擁有一種貫穿人生和創作的體驗與思想,顯示出精神的高蹈和自尊,這種中國當代散文的創作與發展而言,深有啟迪”[[10]]。劉亮程居住在偏遠而又遠離塵世喧囂的村莊,思考人生的歸途和生命的意義,描繪在“黃沙梁”發生的各種事情,進而構造出一種和諧而豐滿的生命狀態,他不會為村莊的人取具體人名,而采用模糊化的手法關注底層人民的日常生活。“每個人最后都是獨自面對剩下的寂寞和恐懼,無論在人群中還是在荒野上。那是他一個人的。”[[11]]因此,劉亮程散文中的思想深度達到了一個頂峰,他采取豐富的精神資源從而詩意地生活在大地之上。而同在新疆生活的周濤,卻呈現出醇厚與壯麗的散文創作風格。在《一個牧人的姿態和幾種方式》中講草原牧人在春天來臨時的生活狀態,以細膩而灑脫的文筆展現著頑強生命的無限力量,文字富有強烈的感染力,不難看出作者對于新疆山水的熱愛和信仰,努力弘揚異域邊疆的文化光采。周濤認為“邊緣不是世界結束的地方,恰恰是世界闡明自身的地方”[[12]]235,他并不認為自已所處“邊緣”,這一切并非是亙古不變,而是從中努力汲取有益的文化養料,在世界的現代化輾壓之下確立自身的文化價值。
另外,西部散文作家在文學創作中呼吁原生態的生命意志與自然活力。有些作家并非一直身處西部,在現代都市文明的對比之下他們往往更追求奔放而剛毅的西部文化,在充滿自然本色的西部尋找自由的靈魂。紅柯曾認為中國文學有一種偉大的邊疆精神與傳統,近百年來許多人只關注西方的文化,卻忽視了本土文化中蘊含的高貴而美好的東西。因而,他的散文創作充滿西部原野的大氣和快意,對邊疆文化的由衷認同和自然人性的真摯禮贊,使其文章別具特色。紅柯在《大自然與大生命》中談道:“我們對大自然的理解還停留在公園里,停留在旅游景點上,也差不多都在東部地區,就是新疆人說的‘口里,口還沒有杯子大,盡管玲瓏剔透,卻難以產生浩大的生命氣象。”[[13]]所以,眾多作家在西部找到了安置自己靈魂的地方。周濤在描寫天山時,并沒有平鋪直敘地去描寫天山的獨特之處,也未仔細地刻畫天山的外貌和形態,反而是融入了自身充滿哲思的歷史想象與人文情感。他認為天山“那是智者之相與王者之相的完美結合,是一顆雄性頭顱、冷峻威嚴但并不兇惡,就像泰戈爾的頭,托爾斯泰的頭,有一種藝術之王的風范”[12]249,這種感悟式的發言反倒富有藝術魅力,令人遐想萬千。周濤張揚原始的旺盛生命活力,山水原野在他眼中成為精神家園的圣地,在敘述黃土高原時認為不僅它是地球上的一座高地,更是令人感到神秘的古老文化的圣地,“也是我們永遠為之驕傲的源頭、自尊的基底,疼痛和奮發的動力源頭”[[14]]。作者們長期駐扎在西部生活,并不斷進行游歷和考察,在最本真的自然中反倒領略到超越世俗的精神價值,不僅自身的視野得到了極大地拓展,而且將其轉化為文學作品去影響更多的人。
西部作家都自覺地充滿邊緣意識,他們認同被忽視的廣大西部原野所裹挾的原始人文精神,在發揚民族精神的同時也完成了自我人格的建構。他們在面向西部的辨析之中,一方面重視自然與生命,另一方面汲取原始文化精神,不自覺地在散文中為“西部”辯護,讓西部文學以全新的面貌呈現在當代文壇,他們借“西部”在為知識分子辯護,不斷塑造著作家的主體精神。西部作家們反思著什么是真正的“中心”,什么又是真正的“邊緣”,因而他們不認同一些學者命名的“邊疆文學”“異域文化”等概念。西部不僅需要被作家重新認識,也更應該被大眾所熟悉,以平等的姿態去回望這瑰麗多彩的西部大地,主動去發現和尋找西部土地上厚重的歷史文化和精神園地。
三、心懷悲憫的在地關懷
西部作為一個多民族共同生活的廣闊區域,產生了豐富多彩的地域文化與民族風俗。西部散文家們立足自己生活的土地寫作,呈現出鮮明的地域特色。他們在散文創作中一方面不費余力地展現新奇鮮活的地域文化,另一方面是暗含了民族精神的弘揚與文化審美的認同。西部散文家通過精心塑造屬于自己的文學世界,反映出西部特定現實生活之下的人物和景色,以獨具慧眼的敏銳視角挖掘那些生命易于流逝和消散的細節,從而揭示出西部地區當代社會生活的真實本質。但是西部散文家并不是只有認同和熱愛,他們也會反思生活中的底層生存者的日常現狀。正如徐兆壽所言:“正是西部獨特的文化和精神滋養了西部一代又一代的作家,才使他們的創作體現出鮮明的地域民族特征,這也正是西部散文的獨特魅力所在。”[[15]]因此,西部散文作家的在地關懷,成為其身上鮮明的文化特質之一。
西部散文作家之所以產生強烈的在地關懷意識,一個重要的方面則是作家自己本人的地域文化記憶與鄉土生活體驗。在西部散文中,鄉土題材占據很重要的地位,作家們善于營造濃厚的鄉土文化氛圍,傳達出濃郁而真切的鄉土文化精神。陜西作家賈平凹的“商州”、陳忠實的“關中”,甘肅作家馬步升的“馬蓮河”,寧夏作家郭文斌的“一塊蕎地”、新疆作家劉亮程、周濤、沈葦及李娟等人的散文創作共同構成了西部散文的文化景觀,他們孜孜不倦地開拓著西部散文中的鄉土文化書寫,以真摯的情感與樸素的文筆讓讀者記憶猶新。賈平凹的散文真誠、蕭散而清新,他描寫過許多細膩而真實的鄉村故事,既有對親人朋友的感念追憶,也有對鄉村生活的細致呈現,在《母親》《哭嬸娘》《靜墟村記》《丑石》《我是一個農民》等篇章中,字里行間充滿了作者的復雜感情,亦可窺見作者本人的生命脈絡與曲折歲月。而郭文斌的散文中充滿了鄉村中的民俗文化書寫,他筆下的鄉村永遠都是那么地美好,和諧而寧靜。例如他的散文《點燈時分》,講述了在家鄉過元宵節的時候,母親會親自做蕎面清油燈盞來祭拜月神,待到大家賞月的時候,會將燈端到每個房間里面,給所有的物件點燈。雖然看似很普通而簡單的一個活動卻富有詩意,點燈這項活動不僅僅是點亮了其他物品,更是點亮了人們的心靈,對于生活的美好期待蘊含其中,安靜而美好的氛圍中仿佛顯示出生活的本真之美。他在文中寫道:“正是因為離開生命的樸真太遠了,離開那盞泊在寧靜中的大善大美的生命之燈太遠了,離開那個最真實的‘在太遠了。”[[16]]類似的作品還有《父親和牛》《紅色中秋》《燎干》《美麗的雪花哪兒去了》及《憂傷的譯站》等,在樸素而溫婉的筆觸下將回憶徐徐展開,在對美好鄉村過往的生活追憶中卻也蘊含著一絲黯然和苦澀,因為作家無法回到過去,離自己曾經度過的理想生活漸行漸遠,因而對于逝去的溫暖時光和現實生活中的巨大反差,讓作家產生濃厚的悲憫之情。
除了鄉土文化記憶以外,西部散文作家也關注當下西部面臨的生態問題,他們在崇拜和敬仰自然的同時,面對西部自然環境的惡化也表現出前所未有的焦慮和擔憂。馬麗華在描寫西藏系列的散文中充滿了對自然的生態關懷,她創作的《藏北游歷》《藏東紅山脈》及《西行阿里》等散文作品中不僅細致描寫藏北的人文景觀,同時也描繪當地的特殊自然環境,當地藏族群眾與自然和諧共生的良好氛圍。馬麗華寫道:“大自然就是最親近的神,千百年來與高原生活如影隨形的是自然之神。”[[17]]自古以來牧民們便生活在這片神奇而迷人的土地之上,他們對于山川江湖的崇拜,顯示出對于自然的敬仰。馬麗華認為藏歷新年是草原上的牧民對于大自然的感恩節,這一說法恰當而精準,只有人類適應自然,呵護自然,才能使自己生活的家園更加舒適和美麗。在她的散文中,充滿了在地關懷的責任意識,作家將自己的靈魂交予了大自然,在與富有生命的生靈碰撞之間產生了美麗莊重而擁有深刻思想的散文。但是,生態環境的惡化也同樣映入西部散文作家的眼簾之中,甘肅作家鐵穆爾生活在河西走廊的祁連山下,面對草場的日漸萎縮和沙漠的肆意擴占,“我的目光越過山巒和天空幾乎看見了那新的災難——遠處的流沙,它又在悄悄逼近祁連下僅存的草原和森林”[[18]]。而馮秋子在《圣山下》中更是發出尖刻銳利的聲音:“人的根本性決定形勢,在人的生存條件、生存意欲、文明需求極不均衡時,所作所為,往往加速著地球的無序開發和惡性利用,逼使地球走向毀滅。”[[19]]有的作家生活在西部,也有作家是來西部進行考察和研究,但是他們都同樣充滿了對于西部地區生態惡化這一重要現象的呼吁,在散文中將觸目驚心的景象夾雜其中,從知識分子的道德責任出發展現出深厚的人文關懷意識。西部散文作家的創作中很明顯的特征便是一切皆可入文,以忠誠的寫作態度注入其中,以富有感染力的文字在當代文壇上顯示出飽滿而健壯的文學風格。
對于西部散文家們來說,鄉土文化記憶成為他們建構自身精神世界的一個重要來源。他們紛紛在散文創作中確立了自己的文學園地,這些文學中的家園充滿獨特的地域色彩,盡管他們生活在西部地區的不同地方,但在地關懷意識促使他們產生對于現實生活中的人事的悲憫之情,關愛生命與留戀故鄉成為他們的共同創作思想。同時,面對故鄉或旅居地自然環境的惡化,他們面對自己賴以生活的環境進行反思和呼救,堅持敬仰自然與生命,與世間萬物一同詩意地棲息在大地上。西部散文家們正是心懷生活,以真切而質樸的生活態度來觀照現實,而承載其精神世界與情感喧泄的載體正是散文創作。
西部散文家依托西部,立足本地,調動自身的文學體驗創作出了一大批優秀作品,正如丁帆所言:“西部散文文學突破了以往長期拘囿于生活瑣碎和人生常態的陜隘視野,且在具體構思與表現上也以個性鮮明、去偽存真、渾樸大氣等特征。”[[20]]西部散文家叩問古今,返回西部古代歷史文化語境去復歸和激活西部精神,在全新的時代更替中確立自身的文化理想。同時,西部散文家在現代化進程下重新審視西部,在辯證的方法下反思西部文化的長處和弊病,重新找到可以依托的精神高地。最后,西部散文家們充滿悲憫之情來關懷社會、自然與人生,肩扛起珍愛生命、追求自然的文化理念,完成對于西部的重新書寫。西部散文盡管作者眾多,分居各地,但他們的散文創作實績支撐起這一面文學旗幟,在構筑的西部精神高地上完成共同的文化理想和美學追求。
[作者簡介]韓學恒(2002-),女,漢族,陜西子洲人,在讀碩士。研究方向:影視藝術、中國當代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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