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零租金流轉現象及其解釋

摘要 鼓勵土地適度規模經營，完善土地流轉市場建設，加快農業現代化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理論意義，但現實生活中卻出現大量土地零租金流轉現象的影響機制值得深入探究。基于2018年中國家庭追蹤調查數據（CFPS）中3 690戶土地流轉數據，分析了家庭人口稟賦視角下的土地零租金流轉的現象及其影響因素。研究發現，家庭人口數量對土地無償流轉存在顯著的正向作用，人情關系網絡、經歷過拆遷和住房出租的對土地的依賴性逐漸降低，種子農藥化肥等農資支出也促使農戶無償流轉土地給轉入方經營，主要歸咎于土地產權安全的考慮。建議加強農業基礎設施和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建設；支持農業保險和擔保向適度規模經營主體傾斜；培育土地流轉中介市場，構建土地流轉定價機制；鼓勵土地承包經營權的自愿有償退出。

關鍵詞 土地流轉；零租金；家庭人口稟賦；規模經營；CFPS

中圖分類號 F 321.1?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0517-6611（2023）12-0241-04

doi：10.3969/j.issn.0517-6611.2023.12.054

Zero Rent Phenomenon in Land Circulation and Its Explanation—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amily Endowment

CHEN Xiang-mo

（School of Economics and Management，Yangtze University，Jingzhou，Hubei 434023）

Abstract It is of great practical and theoretical significance to encourage the appropriate scale operation of land， improve the construction of land transfer market， and speed up agricultural modernization. However， the impact mechanism of a large number of zero rent land transfer phenomena in real life is worthy of in-depth exploration. Based on the data of 3 690 households land transfer in the 2018 China household tracking survey （CFP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phenomenon of land zero rent transfer and its influencing factor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family demographic endowment. The study found that the number of household population has a significant positive effect on the free transfer of land， the human relationship network， the dependence on land that has experienced demolition and housing rental have gradually decreased， and the expenditure on agricultural materials such as seeds， pesticides and fertilizers has also prompted farmers to transfer their land to the transferee for free， mainly due to the consideration of land property security. It is proposed to strengthen the construction of agricultural infrastructure and agricultural socialized service system；support agricultural insurance and guarantee to give preference to appropriate scale business entities；cultivate the intermediary market of land circulation and construct the pricing mechanism of land circulation；encourage the voluntary and paid withdrawal of the right to land contractual management.

Key words Land circulation；Zero rent；Family demographic endowment；Scale operation；CFPS

作者簡介 陳祥沫（1991—），男，湖北巴東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農業經濟理論與政策。

收稿日期 2022-06-02；修回日期 2022-06-30

推動土地規模化經營是農業現代化的基本要求，關鍵在于土地流轉。三權分置賦予農村土地產權屬性，土地經營權可以流轉給需要的經營方，還能收租經營權流轉租金，緩解土地拋荒撂荒，從中央到地方政府都對土地流轉寄予厚望。但是從實際情況來看，土地流轉市場建設成效緩慢［1］，零租金流轉（無償流轉）現象在農村地區廣泛存在。關于土地零租金流轉，研究主要集中在3個方面：一是土地零租金流轉的危害，2015年中國家庭金融調查數據表明，土地流轉中的零租金現象對農業生產效率有抑制作用，降低了農業生產的土地效率和勞動效率，對轉入方向為普通農戶帶來的農業生產效率損失更加明顯［2］；零租金流轉能在一定程度上促進土地流轉，但作用有限，反而加重了欠發達地區土地的拋荒率［3］，阻礙了農戶耕地質量保護投資［4］；零租金流轉是一種非正式流轉現象，嚴重制約土地流轉市場健全［5］。二是零租金的影響因素，土地質量、交易費用［6］，關系網絡的強弱也會影響土地流轉租金，強關系網絡如親戚、宗族流轉則是一種免費饋贈，人情租的存在［7］，規模偏小、灌溉條件較差和地理位置偏遠的劣質地塊的零租金流轉概率普遍較高［8］。三是對土地零租金流轉的政策建議，土地流轉中零租金是農戶之間的一種隱性人情交換，有其存在的合理邏輯，促進土地流轉的政策不能強制性地要求流轉租金貨幣化和顯性化，而是要加快城鎮化發展，建立健全土地流轉的補償機制［9］，培育農地流轉中介市場，構建農地流轉定價機制［10］。

基于此，農村土地流轉過程中零租金流轉的現象，土地經營權價值得不到體現，還有待繼續研究，該研究基于家庭人口稟賦的視角來進行解釋，具有一定的現實和理論意義，有助于實現土地資源的稀缺價值，促進土地流轉市場良性發展，高效利用土地資源，維護國家糧食安全，加快推進農業高質量發展。

1 土地零租金流轉的主要特征

1.1 從業人員老齡化，生產方式較落后

采用零租金流轉土地的農戶年齡普遍偏大且生產方式落后。但農戶不同的流轉方式體現出不同農戶對土地需求的不同。為了避免土地撂荒而丟失土地資源，而愿意零租金轉出土地；零租金流入的農戶大多因身體原因或除務農外的其他技能等不便再外出務工，農業是主要的收入來源。與此同時，由于流入土地的農戶年齡偏大，未接受太長教育年限，還是沿用傳統的生產方式對流轉后土地進行生產，只是僅僅保持土地不撂荒。土地流轉在親友之間是以隱蔽的人情而不是貨幣出租，此時就是變成了零租金。

1.2 多發生在親友間，流轉周期不確定

零租金土地流轉的對象主要發生在親戚、鄰居和熟人之間，但是流轉周期不穩定。在鄉土社會人情互惠的傳統原則下，土地在親戚與熟人之間零租金流轉，不僅可以讓彼此關系和睦，促進和諧，互惠互助，對轉出戶而言，采用零租金流轉方式的土地能在想收回時就能及時收回。一部分土地轉出戶把土地流轉給有連片種植需求的親友，讓他們可以連片種植增加一定的收入。不收貨幣租金和實物流轉出去本身就是一種人情交易，也是希望承租者幫忙照顧一些生活日常，一旦承租者并沒有“回人情”的打算和疏遠，轉出者也可以隨時收回土地。

1.3 流轉土地面積小，地塊分散細碎化

現階段，仍然有許多農戶使用傳統的農業生產方式，特別是在丘陵地帶，由于地塊比較細碎，很大程度上依賴自家的家庭勞動力，農戶流轉土地通常以離家近為主，農戶選擇流轉的土地的距離居住地不遠，便于耕作。在人情社會下采用零租金對土地進行流轉，更多的都是流轉距離居住地半徑非常小的范圍內，流轉面積小，同時流轉地塊分散，所以就未能達成土地規模化集約化經營，不能更好地解放生產力，只在離家距離近的土地進行零租金流轉，只是帶來了生產上的便利，土地流轉規模效率難以提升，農業現代化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受到制約。

2 數據來源、變量設置與模型設置

2.1 數據來源

實證分析要求有足夠多的樣本數據，研究農村土地流轉零租金還需要從各個不同區域省份進行分析，才能保證實證結果具有準確性、普遍性，為此，根據該研究的目的，以及實際情況，考慮可操作性，選用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數據庫數據，該數據庫是由北京大學中國社會科學調查中心（ISSS）進行實施，來源于2020年公布的第四輪調查數據CFPS2018，剔除關鍵信息缺失的樣本，最終得到樣本數據3 690份，作為實證分析的數據，以此探討農村土地流轉零租金的影響因素分析。

2.2 變量設置

2.2.1 被解釋變量。

土地流轉租金（rent）。該研究針對問卷中“過去12個月內，您家出租土地所得收入多少元？”這一問題，將通過實際貨幣租金流轉的農戶定義為“非零租金”流轉，而將回答是0元收入的定義為“零租金”流轉。將回答0元的在賦值土地流轉零租金中為“1”，回答具體數值收入的賦值為“0”，并由此得到被解釋變量土地流轉是否零租金流轉，“1”則表示是零租金流轉，“0”則表示不是零租金流轉。

2.2.2 解釋變量。

（1）家庭成員總人數（family）。家庭成員總人數即登記在冊的家庭人口數。家庭人口規模大小是家庭結構的直觀體現。

（2）首選借款對象（loan）。首選借款對象是農戶或者家庭在遭遇特大困難時，可以依賴依靠的“救命稻草”，一般是由血緣以及地緣網絡組成的至親。

（3）親子關系（relation）。子女與父母親之間的關系親密程度。

（4）房產數量（house）。農戶或者家庭房擁有房產，數目越多一般表明其家庭財富相對富裕。

（5）是否有住房出租（housing）。住房出租作為一種財產獲利的方式，可以有效增加家庭財富。

（6）是否經歷住房拆遷（remove）。拆遷一般都會獲得相應的超額補償，用作彌補農戶的損失，經歷過住房拆遷的農戶家庭，家庭財富較為寬裕。

（7）語言（language）。語言是農戶對外交流的工具，使用普通話的農戶，可以更好的在全國各大城市內流動；而只會本土方言，遇到的阻力往往較大。

（8）是否持有金融產品（finance）。金融產品是家庭資產積累到一定程度配置資產保值以及增加財富的有效途徑，常見的金融產品有股票、基金、國債等。

（9）性別（gen）。男性農戶可能更看重土地，會以零租金形式流轉給親戚朋友經營；而女性農戶會選擇有償流轉土地。

（10）受教育水平（edu）。知識是改變命運的有效途徑，接受教育的層次，往往也會影響農戶收入水平，普遍認為，學歷越高，收入水平也越高。

（11）身體健康狀況（health）。健康是創造財富的本錢，身體素質不佳的農戶傾向轉出土地，但是無法判斷其是否以零租金形式轉出。

（12）年齡（age）。年齡是一個人從出生開始計算的時間長度。

（13）種子農藥化肥費用（cost）。用于土地生產經營的成本開支。

2.3 模型設置

因該研究的被解釋變量只有2種情況，1（零租金流轉）或0（非零租金流轉），結合已有研究，采用Logit模型對農村土地零租金流轉的影響因素進行模擬分析，模型設置如下：

Pi=E（Y=1｜Yi）=11+e-Yi（1）

Yi=ε+α1X1i+α2X2i+α3X3i+…+αnXNi（2）

式中，Pi表示樣本農戶中第個農戶過去12個月內家中土地以零租金形式轉出的概率；Yi表示土地流轉零租金轉出發生的概率；X代表核心解釋變量，即影響土地轉出零租金的因素，如X1代表農戶家庭人口稟賦；N表示受多種因素影響（年齡、性別、身體狀況）；α為待估系數；ε為隨機誤差項；i表示不同農戶的個體，i=1，2，3，…，3 690。

2.4 變量的測算方法及描述性統計分析

描述性統計分析是對數據源最初的認知，包括數據的集中趨勢、分散程度以及頻數分布等，方便做進一步的分析。為了更為直觀地反映各變量的特征，該研究分別將各變量進行定義，隨后進行描述性統計分析，主要分析了其均值和標準差，結果見表1。

3 實證結果分析

結合相關學者的研究，將獲取的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庫數據3 690份樣本數據，作為該研究進行實證分析的數據，以此來探討農村土地流轉零租金的影響因素分析。運用Stata15.0計量統計分析軟件，對農村土地流轉過程中零租金流轉的影響因素進行回歸分析，將土地流轉租金作為被解釋變量，結果見表2。

家庭人口對零租金流轉有正向促進作用，在0.05的水平下高度顯著，說明家庭人口規模對零租金流轉有影響。家庭人口數量特別是勞動者數量反映的是人口紅利，家庭勞動者多，家庭財富聚集的速度也就更快，伴隨著社會的快速發展，就業創業機會機遇增多，從精準扶貧到鄉村振興，越來越多的農村勞動者學會了一技之長。在這種社會環境下，一方面，一個家庭人口越多，勞動力越多，所創造的社會價值和財富也會產生堆積；另一方面隨著農業經營的利潤空間被農藥化肥人工成本擠占后，農民種糧積極性受到影響。農業家庭經營性收入不再成為其收入的主要來源，土地的價值被當作人情送給親戚朋友鄰居同村農戶耕種，方便在家庭有需要的時候老家親朋“愿意搭把手幫個忙”。

首選借款對象對零租金流轉有負向影響，在0.10的水平下高度顯著，說明家庭人脈網絡會影響農戶的決策，關系網絡也是一種無形的家庭資產稟賦，以血緣關系紐帶結合在一起是一種強關系，以非血緣關系的朋友網絡則相對是一種弱關系網絡，在首先借款對象里，隨著關系從親密到疏遠，對零租金流轉的作用也越來越弱，逐漸抑制土地零租金轉出。

房產數量對土地零租金流轉有抑制作用，在0.01的水平下高度顯著，說明家庭擁有房產數量較多的農戶，更不可能選擇無償流轉土地，而是希望土地出租流轉給需求方，獲得租金收入。一般而言，房子越多，應該是越富有，但是對于農村家庭來說，想在城鎮或者城市添置房產，年輕人需要家庭的幫襯，當一個農村家庭在農村或者城市購買新的固定資產房子時，意味著肩上背負了無形的資產壓力，那么在農村中的土地可以通過出租獲得租金收入來緩解一部分壓力時，更多地會選擇有償出租。

是否有住房出租對土地零租金流轉有正向促進作用，在0.01的水平下高度顯著，說明家庭收入組成的部分已有一部分是來源于住房出租，鄉村旅游的繁榮，激發了游客對住宿的需求，不少農戶家庭根據市場的需求，將自家民房改造成民宿，提供給外來游客賺取房租收入，成為家庭收入來源重要的一部分，民宿、農家樂等服務行業隨著越來越多的游客青睞，遂將土地流轉給他人無償經營。

是否經歷住房拆遷對土地零租金流轉有正向促進作用，在5%的水平下高度顯著。隨著我國城鎮化的快速發展，催生了一批通過拆遷獲得拆遷資金的拆遷戶，不少家庭因此改變了面貌，家庭財富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不再依靠土地獲得收入來源，轉而依靠非農就業獲得工資性收入，從而成為“離農”，有穩定的收入來源，土地養老的觀念逐漸被淡化，土地價值也就不再明顯，免費流轉給本村親朋好友成為新的選擇，還可獲得轉入方的感激，精神上獲得滿足。

種子農藥化肥對土地零租金流轉有正向促進作用，在10%的水平下高度顯著。種子農藥化肥是家庭生產經營投入到土地上的重要農資，根據全國農產品價格資料匯編顯示，近年來我國種子農藥化肥和人工成本不斷上漲，且上漲的幅度遠大于糧食上漲的空間，導致從事農業生產經營單產利潤逐漸降低，農戶選擇兼業或者非農就業，老人農業和婦女農業成為常態，這也就催生了土地供給大于需求的境況，農戶為了不讓自家土地荒蕪，只得以免費的形式流轉給他人經營，從而避免撂荒后翻耕難的問題。

是否持有金融產品對土地零租金流轉有負向抑制進作用，在1%的水平下高度顯著。這個結果說明持有金融產品的農戶家庭不傾向于零租金流轉，與平常接觸到的常識存在出入，一般而言，持有金融產品的農戶，依靠土地產出積累財富的概率也越來越小。但持有金融理財產品也從另一個角度說明，農戶的文化水平和理財觀念有了很大的提升，作為一個理性的經濟人來說，若土地流轉還能有租金收入，結果也合乎常理。

性別對土地零租金流轉有正向促進作用，在1%的水平下高度顯著。說明男性受訪者更傾向于零租金流轉，零租金流轉雖然是不收貨幣租金的流轉形勢，但是在當前農村的鄉土社會背景下，社會關系網絡錯綜復雜，人情味濃重，男性往往是一家之主，也是農業生產的主要勞動力，擁有較大的決策權利，也是維持宗族關系的核心人物，零租金流轉給需求的農戶也是一種保持土地不被拋荒撂荒的正確選擇，還可收獲一份人情。

4 結論與對策

4.1 研究結論 以“中國家庭追蹤調查（CFPS）”數據庫2018年數據為例，運用描述性統計分析方法分析農村土地流轉的農戶個人特征情況，運用Stata15.0軟件進行Logit模型分析基于家庭稟賦視角下的農村土地零租金流轉的現象及其解釋，得出結論：

家庭人口對零租金流轉有正向促進作用，說明家庭人口規模對零租金流轉有影響。首選借款對象、房產數量對零租金流轉有負向影響，說明家庭關系網絡強度較弱，以及擁有房產數量較多的農戶，更不可能選擇無償流轉土地，而是希望土地出租流轉給需求方，獲得租金收入。是否有住房出租、是否經歷住房拆遷、說明家庭收入組成的部分已有一部分是來源于住房出租、政府拆遷補償款，而種子農藥化肥的成本不斷上漲對土地零租金流轉也有正向促進作用。

4.2 對策建議

4.2.1 小農家庭人口規模應朝有利于現代農業發展的方向完善。家庭人口規模較大時，對土地的依賴性逐漸降低，隨著老齡化社會的到來，年輕勞動力的不足，國家提倡三孩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土地零租金轉出，但是這也迫使土地的經濟價值屬性得不到體現，零租金流轉損害了擁有土地農戶的收入，對于家庭人口規模龐大的家庭來說，不再依靠土地產出，政府在尊重農戶自愿的基礎上鼓勵農戶有償退出土地的承包經營權，收歸集體所有，促使土地連片形成規模，發展規模經濟。

4.2.2 培育農地流轉中介市場，構建農地流轉定價機制。無償土地流轉或者說零租金流轉，雖然有利于穩定發展中小規模種植戶，但也容易造成土地的拋荒撂荒。因此，應基于土地的經濟價值、社會價值和生態價值，構建土地流轉定價機制，為土地穩定流轉提供價格參考。

4.2.3 政府補貼朝著農業現代化方向發展。補貼應該傾向于純農戶、種糧大戶，在種子農藥化肥市場要確保各種農資供應量充足，特別是春耕季節，農業生產的季節性，在這個時間節點必須保證農資價格維持在合理穩定的區間范圍內，在小型農機具上有條件的地方也可開始給予購置補貼，減少農戶在成本投入，從而降低農業生產成本，并有效激勵新型農業經營主體擴大農地規模，支持農業保險向適度規模經營主體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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