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的“味兒”

韓梅

車窗一打開，清冽的空氣就似涼水般立即澆醒了我。我用手揉揉眼睛，再搓搓面部。薩沙打開了音樂，車里頓時響起一陣輕松歡快的旋律。音樂真是有魔力，我甚至都想跳舞了。薩沙也隨著音樂的節拍搖頭晃腦起來。

我問還有多久能到，他說馬上就到了。其實，這之后又開了很長時間。聽韓姐姐說，這里人的生活節奏比較慢，人們遇到什么事都是一副不慌不忙、從容淡定的模樣。他們周末絕不工作，給再多加班費都不行。他們的生活理念是：周末是用來放松與享受生活的，不應該再和工作糾纏。這不，薩沙趁著周末邀請我們去他家做客。

盡管道路筆直寬闊，但部分路況不太好，十分顛簸。聽薩沙介紹，是因為資金不足，所以路面年久失修，只能湊合著用了。好在道路兩旁種著高大挺拔的樹木，如果是在夏季，不知道會有多漂亮呢！

不一會兒，車從大路上拐進一條側路，進入了一個村莊。這是一個不大的村莊，只有百十戶人家，不遠處可以看見洋蔥形狀的圓頂與金色十字架的磚紅色建筑。路面上的一小塊冰正積極地反射著太陽的光芒，厚實的白雪霸氣地包裹著整個村落。

車在一座獨門院落前停了下來，薩沙說，他家到了。還沒下車，我就聽見狗熱烈地叫著迎接我們。天哪！這是什么狗，個頭跟小馬駒似的，身上全是黑棕色，臉上有點點白斑與黑棕色相雜。薩沙向它招招手：“看，咱家來客人了。他們是來自中國的客人，來問個好吧！”那條狗的眼神突然就變得溫柔起來，然后坐立，紳士般地朝我們輕輕“汪汪”了兩聲，似乎在說：“你們好啊！”薩沙說這條狗是混血品種。

我環顧了一下這個不太大的小院。韓姐姐對薩沙家似乎很熟悉，她說靠著住宅的那個小木屋是桑拿房，對面稍小的一間木屋是廁所。

此刻，住宅的窗紗里已透出暖暖的燈光。笑容燦爛的女主人身著灰毛連衣裙，披著經典花色的俄羅斯大方巾，畫著精致的妝容，在門口熱情地迎接我們。她開心地收下韓姐姐代表大家贈送的禮物——來自中國的綠茶、絲綢圍巾和一套景泰藍瓷器。

薩沙挑著眉毛，幽默地介紹自己的妻子是個既可愛又完美的女人。為了便于中國客人記住，他省略了俄羅斯人復雜名字的完整介紹，讓大家稱他的妻子為卡琳娜就好。

一進門，一側擺著一個很大氣的咖啡色純木門廊柜，跟墻上的香檳色墻紙顯得很和諧。卡琳娜細心地把我們的外套、圍巾、帽子和包掛好，把我們換下的鞋擺整齊，遞上需要換穿的毛線套襪（類似家居拖鞋的功能），然后將我們引進餐廳。

餐廳正中間擺放著一個長方形餐桌，餐桌上的鵝黃色織錦桌旗已對角折好，泛著金屬光澤的刀叉勺整齊地擺在精致的小碟旁，白棉餐巾被折成花朵的樣子插放在玻璃杯里。餐桌上方吊燈的水晶墜層層疊疊，猶如夜空中的星星，讓餐廳顯得格外璀璨。

我被墻上的油畫吸引了，這是一幅表現白樺林的作品，素白的樹干，樹身上仿佛有千百雙少女的眼睛在深情地注視著我。薩沙見我看得入迷，便詳細地講解了一番。通過韓姐姐的翻譯，我得知畫中的樹就是我們一路上所見到的白樺樹。俄羅斯人認為，白樺樹有四種功能：一是照亮人間，二是減少噪音，三是醫治病人，四是保持清潔。

薩沙說：“我們俄羅斯人在蒸桑拿時喜歡用白樺樹枝抽打身體，以達到強身健體的目的。姑娘們也喜歡用白樺樹枝給自己算命，她們相信白樺樹能了解生命的真諦。當然，定親儀式上也少不了白樺樹。房屋、教堂等建筑旁，也總能看到白樺樹的身影。”沒想到白樺樹與俄羅斯人的文化與日常生活有著如此密不可分的聯系，真是長見識了！

薩沙請我們落座后不久，卡琳娜就把用水晶餐具盛放的食物端了上來。在俄羅斯，只有在招待非常重要和尊貴的客人時才會使用水晶餐具，一般的客人則會用瓷器招待。如俄羅斯的小伙子跟女孩談戀愛，想征求女方父母同意時，如果小伙子第一次被女孩邀請到家里做客，食物是放在瓷器里的，那這個小伙子基本就沒戲了。如果是盛放在水晶餐具里的話，那就說明女孩父母對小伙子的第一次印象還不錯。

中國素有“烹飪王國”的美譽，各種美食應有盡有。可今天我卻發現，俄羅斯的美食也別有一番風味。薩沙家里的開胃酸黃瓜、腌生魚、土豆肉丁、奶酪蔬菜沙拉、火腿、羅宋湯、大塊的烤牛肉都無比美味可口。要想吃到正宗的俄羅斯美食，還得是在俄羅斯人家里。

我對兩道主食的印象尤其深刻。第一道是在俄羅斯最常見的黑列巴。這種全麥面包需要經過20多道嚴格的工序才能制作完成，即使掰開也不會掉渣，口感有點酸又有點咸。人們會在黑麥面粉中加入天然香草籽兒，使制成的列巴顏色黑黃、奇香撲鼻。因為前期和面與發酵就需要花費近兩天的時間，所以俄羅斯的主婦們一般不自己制作，而是每天定時到面包房采購新鮮出爐的列巴。

這種黑列巴既能頂飽又富有營養，還易消化，對腸胃也有益處，尤其適合搭配肉類食用。主人教我們吃黑列巴的方法：先抹一層薄薄的黃油，再鋪一層黑魚子醬。一口吃下去，面包微酸的口感與黃油、魚子醬混合后的味道頓時刷新了我的味蕾，那是一種嶄新的味道，我窮盡想象也無法描述其味道的美妙。

第二道是卡琳娜現做的白菜牛肉餡餅。其實這道主食沒有我媽媽做的好吃，可是聽韓姐姐說，在俄羅斯家庭里，餡餅屬于招待尊貴客人的食物。我再細品餡料，果然嘗到了滿含主人誠意的“增香劑”的味道。

卡琳娜開心地打開了我們贈送的禮物，并再次向我們表達感謝。俄羅斯人收到禮物后，一定要當著客人的面打開包裝并誠摯地表示感謝。我看著笑容燦爛的卡琳娜那一閃一閃的藍色眼睛，與薩沙的眼睛一樣，都如璀璨的藍寶石一般迷人。

卡琳娜端起一只漂亮的杯子，說：“你們看，中國有‘景泰藍，我們俄羅斯有‘格熱利。”我早就注意到了這種漂亮的細瓷杯，杯身描繪著深淺不一的藍色花朵，杯沿環繞著一圈金黃色。主人用它來為我們盛放俄羅斯人喜歡喝的紅甜茶，這可是在寒冷的冬季能快速暖身的最佳熱飲。據說，“格熱利”是給沙皇的供品，產地在一個叫“格熱利”的小村莊里，這個村莊也因這種瓷器幾百年來聞名于世。看來，“格熱利”的歷史跟中國景泰藍的歷史還真有一些相似呢。景泰藍自誕生以來，就一直是皇家御用的奢侈品。后來被“民國女神”林徽因拯救，成為首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燕京八絕”之一。

宴席上，薩沙與韓姐姐共同起頭，大家興致盎然地唱起了在中國廣為流傳的俄羅斯歌曲《喀秋莎》《紅莓花兒開》……中俄語言匯成同一首歌，大家頻頻舉杯，感謝美麗的女主人卡琳娜的盛情款待，為中俄友誼干杯，為大家的健康干杯，為我們在俄羅斯的愉快旅行干杯！

告別的時刻到了，卡琳娜和薩沙再次感謝我們能接受他們的邀請，并歡迎我們未來有機會再來俄羅斯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