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號”巡洋艦起義始末

□ 湯炎忠

1949 年2 月25 日，“重慶號”巡洋艦艦長鄧兆祥率領艦上574 名官兵起義。這艘巡洋艦從國統區上海吳淞口出發，駛向解放區山東煙臺港，從此擺脫國民黨統治，加入中國人民解放軍。這一事件當時曾轟動全國，有力打擊了國民黨的反動統治，引起美帝國主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極大恐慌。為何一艘軍艦起義能掀起如此驚濤駭浪？這還得從它的來歷說起。

“重慶號”巡洋艦原屬英國皇家海軍，該艦重7000余噸，全長約154 米，寬約15.5 米，額定功率6.4 萬馬力，最高航速每小時32 海里，續航力4000 海里。艦上裝有不同口徑的主炮、副炮、高射平射兩用機關炮共22門，高射機槍8 挺，魚雷發射管6 具。第二次世界大戰后，英國政府將其贈予國民黨政府。國民黨如獲至寶，將其改名“重慶號”，并任命11 歲即投身于海軍、曾兩次赴英國海軍留學的鄧兆祥擔任艦長。這艘巨無霸，成為當時國民黨海軍中最大最強的主力戰艦，被視為“王牌”軍艦。

審時度勢，謀劃起義

“重慶號”加入國民黨海軍不久，便卷入內戰旋渦。1948 年10 月，為挽救東北戰場的敗局，國民黨政府派“重慶號”到遼寧葫蘆島支援地面部隊。幾天后，他們又將這艘軍艦調往營口，充當掩護遼西兵團司令廖耀湘部撤退的平臺。1949 年初淮海戰役結束后，蔣介石將“重慶號”調防長江下游，配合江陰要塞，企圖阻止人民解放軍渡江。

艦上官兵當年多是懷著報國為民的理想赴英留學，如今完成學業歸來，在目睹國民黨軍隊的節節敗退和一系列罪行后，對國民黨打內戰的前景產生懷疑，對國民黨軍隊的腐敗產生憎恨，不愿參加反人民的內戰，紛紛考慮另謀出路。

在此形勢下，艦上的進步官兵開始與中共地下組織成員進行秘密聯絡，很快在艦上形成兩大秘密組織。

一個是“重慶艦士兵解放委員會”。作為起義的核心力量，它以畢重遠、陳鴻源、王頤楨等人為骨干，成員共27 人，來自輪機、槍炮、通信、雷達等主要部門。其中，畢重遠是潛伏在艦上的一名中共地下黨員，也是策劃組織“重慶號”起義的主要領導者之一。

另一個是以曾祥福、莫香傳、蔣樹德等16 人組成的起義組織。該組織先后與南京和上海的中共地下組織進行秘密聯絡，謀劃起義事宜。

此外，艦長鄧兆祥在起義中發揮了重要作用。作為一名愛國軍人，鄧兆祥抱持著“中國要強大，必先強我海防”和“雪我甲午恥辱”的信念參軍，先后經歷了五四運動、北伐戰爭、抗日戰爭等，進一步受到愛國主義思想的教育和影響，對國民黨政府和軍隊的腐敗與墮落深感失望。早前，中共中央南京局的負責人之一董必武曾通過民主人士何燧，找到國民黨海軍總司令部第五署署長周應聰做鄧兆祥的工作。在民族大義與真理面前，鄧兆祥承諾在時機成熟時起義。

周密行動，默契配合

1949 年2 月17 日，“重慶號”剛駛出黃浦江口，突然奉命在吳淞口錨地待命。

面對形勢突變，“重慶艦士兵解放委員會”緊急召開會議，他們推測“重慶號”下一步的作戰目標很可能是阻止解放軍過江，于是決定正式起義。

2 月25 日凌晨，擔任鍵櫥值更的畢重遠率先行動。按照約定計劃，他與上甲板的崗哨帶班會合，發出起義信號。隨后，他迅速打開武器柜，給“重慶艦士兵解放委員會”成員每人配發長、短槍各一支。領到裝備后，大家馬上分頭行動。

警戒組人員先是切斷艦上的通信聯絡電路，同時布置崗哨，將軍官住艙的交通要道牢牢把守住，再關閉通往士兵艙的后墻鋼門，切斷前后艙的聯系，把各業務部門和人員住處分隔開。與此同時，行動組人員將甲板上的哨兵、司令走廊的值更士兵誘至雷達室繳械。畢重遠、陳鴻源、王頤楨等核心成員，則分頭前往高級軍官的艙室進行談判。

艦長鄧兆祥事先并不知曉下屬官兵也在醞釀起義，在得知“重慶艦士兵解放委員會”的行動后，他毅然加入其中，并著手研究駛向解放區的航海圖。鄧兆祥的參與令起義人員備受鼓舞，他們通過艦上的廣播電臺，向全體官兵宣讀剛剛草擬出的兩份宣言，闡明起義宗旨，動員全體艦員擁護起義。大部分官兵積極響應，主動擔負警衛和值更工作。

25 日清晨，鄧兆祥按照新鮮出爐的航海圖，設計瞞過了國民黨海軍當局。之后，在他的指揮下，“重慶號”熄滅所有燈火，從吳淞口起錨，向解放區煙臺港開進。

“重慶號”的航行過程并非一帆風順，所幸鄧兆祥的豐富經驗為航行提供了保障。他全程沉著冷靜，采取了一系列應對措施，妥善處理了與美艦遭遇等幾起險情，并急中生智改變航線，成功擺脫駐青島基地的美國海軍，使軍艦順利通過國統區。

兵不血刃，成就壯舉

2 月26 日凌晨，當“重慶號”臨近解放區子午島時，我軍駐島部隊率先發現了這艘龐然大物。因沒有接到“重慶號”要起義并經過防區的情報，他們絲毫不敢怠慢，馬上將“敵情”電話報告給煙臺警備區司令部值班室，請示應對之策。值班的作訓股長劉元興回答：“做好戰斗準備，若軍艦不開炮，我們也不開炮?！?/p>

接到指令后，駐島部隊便嚴密監視著“重慶號”的一舉一動。

此時，山河同寂，仿佛在迎接一個重要的歷史時刻。隨著紅彤彤的朝陽升起，只見一艘巨大軍艦緩緩行駛在平靜的海面上，艦上的火炮全部上仰60 度、炮口朝天，以示無意開火射擊之誠；艦上有人揮舞著白旗，以示棄暗投明……7 時左右，“重慶號”順利抵達山東解放區煙臺港，受到當地人民解放軍、人民政府和廣大人民群眾的熱烈歡迎。

這是一場載入史冊的起義，更是一次意義重大的壯舉。它給本就搖搖欲墜的國民黨當局沉重一擊，氣急敗壞的蔣介石火速派出飛機跟蹤轟炸。為躲避敵軍，“重慶號”于3 月4 日轉移至東北解放區葫蘆島港。3 月5 日，鄧兆祥率全艦574 名起義官兵，專門向毛澤東主席和朱德總司令致電表達敬意。

遺憾的是，在國民黨空軍的狂轟濫炸下，“重慶號”不幸于3 月20 日凌晨沉于海中，6 名戰士在戰斗中光榮捐軀。

正當大家陷入悲痛之時，3 月24 日，毛主席和朱總司令聯名復電鄧兆祥艦長及全體官兵表示嘉勉：“你們的起義，表示國民黨反動派及其主人美帝國主義者已經日暮途窮。他們可以炸毀一艘‘重慶號’，但是他們不能阻止更多的軍艦將要隨著你們而來，更多的軍艦、飛機和陸軍部隊將要起義，站在人民解放軍方面。中國人民必須建設自己強大的國防，除了陸軍，還必須建設自己的空軍和海軍，而你們就將是參加中國人民海軍建設的先鋒。祝你們努力！”

此后，在“重慶號”的示范帶動下，國民黨營壘中的愛國人士紛紛行動起來：國民黨海軍海防第二艦隊司令林遵率25 艘艦船在南京江面起義；國民黨海軍第三機動艦隊在彭楚才等人領導下，率領23 艘艦艇在鎮江江面起義；海防第一艦隊旗艦“長治號”在長江口外起義……他們與“重慶號”起義官兵一起，成為組建人民海軍的骨干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