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塊鏈技術在自出版行業的創新運用研究

徐晨豐　李明煊　沈聰

［摘要］我國自出版行業發展至今仍亟待成熟，以豆瓣閱讀為例，其顯露一系列問題：自出版行業版權保護有待完善，圍繞版權利益分配失衡，行業專業化定制化不足。近年來興起的區塊鏈技術具有可追溯、不可篡改、去中心化的特點，在自出版領域具有得天獨厚的賦能優勢，成為針對性解決自出版領域現存問題的有效方法。文章基于區塊鏈技術，從自出版平臺的視角提出相關設想和建議，助力自出版行業破除困境，獲得更好的發展。

［關鍵詞］自出版行業；區塊鏈技術；創新運用；風險挑戰

第十九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結果顯示，成年國民數字化閱讀傾向明顯，中青年人成為數字化閱讀的主體，2021年我國成年國民數字化閱讀方式的接觸率為79.6%，同時0—17周歲未成年人的數字化閱讀方式接觸率為72.5%［1］。隨著移動互聯網普及率的上升，國內數字出版行業日趨成熟，數字化閱讀方式的普及也放大了大眾對數字作品多樣化的需求。在此背景下，傳統出版社往往因為承擔了較大的市場風險，會傾向選擇出版成名作家的新作，而這在無形中對草根作家有所限制，使眾多未知名作家的出版需求得不到滿足，由此客觀需求催生了自出版行業，涌現豆瓣讀書、網易文學、起點中文網、知乎等自出版平臺，促使我國自出版行業逐步發展。然而，我國自出版行業在快速發展的同時也顯露一些問題亟待解決，如版權確權保護，版權管理模式單一導致利益分配失衡，行業專業化定制化服務能力不足等。《出版業“十四五”時期發展規劃》提出，推動數字版權發展和版權業態融合，充分運用云計算、物聯網、大數據、區塊鏈、人工智能等新技術，創新版權監管手段……提高版權執法有效性和精準度［2］，其中重點提到區塊鏈技術。

一、自出版行業問題研究

（一）自出版的概念

目前，國內關于自出版這一概念還沒有明確定義，學界有觀點認為自出版的本質是自媒體出版［3］，典型的平臺有微信公眾號和知乎。同時，有學者將自出版平臺歸為4類，即綜合性自出版平臺、網絡文學自出版平臺、自媒體平臺和專業自出版平臺，各自的代表平臺分別有百度文庫、起點中文網、微信公眾號、豆瓣閱讀［4］。實際上，從平臺運營角度來看，它們都具有用戶創造內容（User Generated Content，簡稱UGC）的基本特點。文章討論的自出版是源于歐美國家的概念，即不借助傳統的出版社而是借助KDP或LuLu等此類自出版平臺完成作品的創作編輯、出版發行及銷售推廣的活動。目前，國內典型的自出版平臺是成立于2011年的豆瓣閱讀，它展現了我國自出版最初的“作者—自出版平臺—讀者”模式—個人寫作者先完成作者認證，然后在豆瓣閱讀的網頁編輯器上傳文字和作品封面，同時與平臺就單部作品進行簽約，隨后在豆瓣閱讀進行售賣，雙方簽約期間的單部作品的著作權全部獨家授權豆瓣閱讀。

（二）自出版行業的問題

1.侵權現象頻發，版權保護機制有待完善

中國版權協會發布的《2021年中國網絡文學版權保護與發展報告》顯示，2021年，中國網絡文學盜版損失規模為62億元，保守估計已侵占網絡文學產業17.3%的市場份額，其中盜版手段層出不窮，如手打復制、截圖分享、貼吧搬運，更有設立盜版網站、搶先注冊書名、填充劣質內容等［5］。同時，中國音像與數字出版協會發布的《2021年度中國數字閱讀報告》顯示，48.32%的數字閱讀用戶認為要在打擊侵權盜版上進行改進［6］。以豆瓣閱讀為例，其官網的作者版權相關頁面顯示：對遭到侵權舉報的作品，如經查驗確有侵權存在，豆瓣閱讀將會下架該作品。事實上，這樣的事后懲處機制是式微且低效的，因為它僅源于自出版平臺，不僅懲罰力度不夠，而且由于沒有事前預防機制，加上事后維權距離侵權發生的時間點存在較長的時間間隔，因此取證難度加大。其他自出版平臺如晉江文學城、閱文集團也是類似的處理方式。由此可見，傳統的自出版平臺版權保護機制仍有待完善。

2.版權管理不夠靈活，利益分配失衡

對豆瓣閱讀此類自出版平臺，其就單部作品與作者進行簽約，但關于作品的所有版權都交由平臺全權代理，其中包括電子版權、匯編權、翻譯權、紙質書出版代理權、改編權及衍生權利（影視、動漫、游戲、有聲及其他改編權）代理權，雖然作者不必親自同版權使用商洽談簽訂協議等事宜，但是也喪失了自己對版權的分拆使用權及出售收益。比如，對連載作品，如在連載過程中作品反響良好，人氣旺盛，作者可以將作品中的人物角色授權給讀者群體進行動漫角色繪制，然后在平臺內進行人氣投票，最終由作者定奪授權給文創周邊制造廠商進行開發制作，以獲取相應收益。自出版平臺的UGC模式的最大特色是用戶之間的創造性活動會為平臺帶來流量和收益，而單一的版權全權代理模式看似提高了作品版權轉售的效率和專業性，實則降低了作者和讀者之間的聯動創作積極性與吸引力，同時削弱了作者對作品版權收益要求的話語權，進而不利于作品的衍生創作與版權出售。

3.平臺服務模式單一，專業化定制化不足

國內自出版平臺作為出版發行平臺，基于“作者—自出版平臺—讀者”模式，基本上只在平臺環節提供單一服務—文稿編輯器供用戶進行寫作，而編輯排版包括完稿后的營銷推廣都由作者自行完成。比如：豆瓣閱讀在其網站和客戶端僅提供作者類似Word自主編輯稿件的工具，沒有提供專門的編輯審校的配套服務；即便是以眾多專業編輯團隊作為平臺亮點的起點中文網，對出版后續的營銷推廣也沒有專門的定制化服務。目前，國內自出版平臺在提供專業化定制化的服務方面嚴重不足。作者環節的主要活動是創作，獨立的個人寫作難免遇到寫作靈感匱乏的情況，如果有相關題材的專業寫作者針對性地給予交流建議，再由專業的編輯在完稿階段進行編輯審校，以及專業的美術編輯進行排版美化，那么將會有效提升作品質量。同時，雖然不少自出版平臺給予作品在平臺內展示與曝光的機會以促成銷售，但此類基本的作品展示普遍適用于所有作者，并不能被認為是對一部作品的定制化銷售策略。不同類型的作品需要吸引讀者，不僅要考慮作品類型的特點，更要考慮作品本身的特色，而專業的營銷團隊了解如何為新作品包裝和造勢，達到吸引眼球的效果，但目前這些專業化手段都還未有效應用于自出版平臺服務模式。

二、區塊鏈技術原理及其在自出版行業的運用

（一）區塊鏈技術原理

區塊鏈是密碼學、分布式賬本、共識機制、智能合約、去中心化網絡、數字代幣等技術的集合。區塊鏈技術首先在比特幣中得到落地運用，隨后以太坊提出智能合約，完善了區塊鏈架構，去中心化應用開始普及。文章以以太坊區塊鏈為例，概述區塊鏈技術原理，在圖1中，從下往上可見區塊鏈具有數據層、網絡層、共識層、激勵層、合約層、應用層共6個層次的技術。

區塊鏈技術的變革性在于提出了一種新的數據存儲結構，將信息記錄在區塊上，區塊又包括區塊頭和區塊體。區塊頭由版本號、前一區塊哈希值、Merkle樹（一種數據結構）、時間戳（區塊生成的時間）、bits（目標難度）、Nonce（隨機數字）等組成，區塊體則由交易記錄組成。區塊鏈的數據結構是鏈式的，即每一個區塊由前一個區塊的哈希值彼此串聯而成，每一個節點都被記錄并形成一個完整的鏈條，也就是全部信息，故而即便有部分節點被篡改或丟失信息，其他節點依舊保存有完整副本。哈希值由哈希算法生成，即哈希值=hash（輸入值）。對任意一個輸入明文，即使細微變動，輸出的哈希值都會相差巨大，因此哈希算法具有單向性、確定性、防篡改、固定輸出等特性。Merkle樹是一種樹形數據結構，是哈希值的推廣，其對區塊i上的數筆交易記錄的哈希值進行二次哈希運算，之后生成根節點并添加到區塊i頭部當中，可以快速驗證一整個區塊上的數筆交易，節省數據驗證的傳輸量。非對稱加密算法常見的有橢圓曲線算法RSA，主要運用于數字簽名。網絡層指區塊鏈作為一個P2P網絡（Peer-to-Peer，指點對點網絡），由所有的用戶節點來維護一個分布式賬本。對每個節點的數據都是相同要求就催生了共識層，如以太坊公鏈中運用的共識算法為工作量證明機制（Proof of Work，即Pow），如何鼓勵節點參與運算進而維護分布式賬本就是激勵層所為，這個獎勵在以太坊公鏈上就體現為以太幣。合約層的智能合約是一段計算機自動執行的代碼，執行結果不可逆，在區塊鏈網絡上實現特定業務的同時節省交易成本，然而代碼編寫需要個體掌握一定的編程語言，而普通用戶需要的是更加友好的圖形化使用界面，這便是去中心化應用（Dapp）。

（二）區塊鏈技術在自出版行業的運用

1.確權保護場景：作品上鏈存儲，防止惡意篡改

對作者而言，作品的版權保護關鍵在于作品防篡改和所有權認定。基于區塊鏈技術的自出版平臺，可利用區塊鏈上數據的不可篡改性，讓用戶將文本上傳到區塊鏈網絡，形成全網唯一的身份標識并進行公告，使作品文件存儲在所有節點的區塊鏈鏈條上，由此惡意竊取者無法篡改所有節點的文件內容，同時利用非對稱加密算法，被原作者加密過的文本沒有原作者發送的公鑰也將無法讀取。此外，時間戳和哈希值還能作為侵權取證時有效的證據。同時，自出版平臺應考慮設計實時保存作品文件上傳區塊鏈的功能，在平臺內置文檔編輯器并實時上鏈存儲，經過官方編輯器處理的文稿會記錄作者的每一次修改，進而記錄作品的生命周期，同時在作品上傳過程中內置聲明作品底稿版權所有者的智能合約，進一步確保作品不被非法篡改和惡意搶注。

2.管理運營場景：編寫智能合約，精細運營版權

在傳統的出版模式中，部分作者與自出版平臺進行簽約，將作品版權運營全權交由自出版平臺代理，即便出現現象級爆款作品，原作者也只能獲得名氣等聲譽上的獎勵，無法直接通過作品版權實現變現收益。而區塊鏈2.0時代的智能合約可以使得原作者的收益最大化，自出版平臺可內置多種智能合約模板，為作者提供靈活的版權變現方式，比如：在作品發布時，自出版平臺讓作者選擇銷售分成方式是訂閱式（適合連載作品）還是買斷式（適合完結圖書）；他人對作品進行二次創作時版權授權費的設定是按照二創作品銷量收取還是一次收取等。

3.定制服務場景：點對點式網絡，有效匹配需求

目前，國內自出版平臺存在普遍的專業化定制化服務不足的現象，主要原因在于自出版平臺需要面對海量的寫作用戶，其中寫作新手居多，平臺的審核人員就需要處理海量稿件，如豆瓣閱讀的作品審核周期長達數周，如果再配套專業的編輯發行人員，無疑使平臺產生更多成本。對此，自出版平臺利用區塊鏈點對點網絡，為每個寫作用戶節點匹配編輯節點，讓作者成稿之后將稿件上傳到區塊鏈網絡，隨后可在投稿板塊根據編輯的信譽度自主選擇審稿人進行審稿。同時，平臺可自動隨機匹配若干相同領域的編輯查看同行的審稿結果，從而進行二次審核，以提高作者寫作質量。

三、未來挑戰及應對策略

（一）未來挑戰

傳統自出版平臺在利用區塊鏈技術解決現存的主要問題后，還將面臨一些挑戰。首先，作為以區塊鏈技術為特色的自出版平臺，現階段仍是新事物，大眾接觸率較低，加上平臺自身缺少發展所需的配套設施，一時間難以形成區塊鏈自出版的行業生態。其次，在引入出版相關從業人員，提升平臺專業化定制化服務能力的同時，自出版平臺還需要考慮如何激勵專業性人才。區塊鏈1.0和2.0時代的做法是發行代幣獎勵對區塊鏈網絡有貢獻的用戶。2020年10月23日，中國人民銀行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國人民銀行法（修訂草案征求意見稿）》（以下簡稱《意見稿》），明確規定任何單位和個人不得制作、發售代幣票券和數字代幣。這意味著代幣無法作為對平臺內用戶獎勵的合法方式，造成區塊鏈關鍵的激勵層技術在國內商業環境中的缺失。最后，數字閱讀成為常態，傳統出版發行中的首次銷售原則的適用基礎被破壞。首次銷售原則作為版權法中的一條基本原則，要求作品一旦銷售轉讓即不受版權人控制，消費者可以自主支配［7］。在數字化時代，讀者需要的更多是對作品的享受和體驗，而非在紙質書時代擁有作品所有權才能夠享受和體驗作品，而且數字圖書存儲于電子設備中，讀者閱讀不會使其磨損，因此在Web3.0背景下首次銷售原則不應繼續適用［8］。另外，有學者指出，首次銷售原則的法律空白會導致數字作品二手市場的消失、缺失和抑制，這又會進一步限制數字版權經濟的繁榮［9］。

（二）應對策略

1.聯合傳統出版社，完善行業生態建設

在基于區塊鏈技術的自出版平臺面臨行業生態建設不足的同時，我國傳統出版業面臨數字化轉型的迫切需求。由此，自出版平臺可以聯合傳統出版社，挖掘雙方作者資源中的優質作品和優秀作者。對傳統出版社而言，這降低了簽約不知名作家的試錯風險，又幫助更多的現象級自出版作品走向大眾。對自出版平臺而言，這可以豐富平臺作品內容，滿足用戶多樣化閱讀需求，同時幫助優秀作品走進書店，實現從線上到線下的閉環。一般而言，現象級作品往往會被挖掘并開發成優質IP，進而繼續發光發熱。因此，自出版平臺應考慮用戶社交屬性的重要性，在大規模、有熱度的自出版作品討論中挖掘現象級作品，進而吸引漫畫、動漫、文創等產業的加入，如國外自出版平臺Scriptarnica就采用基于社群的營銷模式，每一部作品都有一個交流社群［8］。

2.完善行業法規，助力新興技術賦能出版業

近年來，區塊鏈技術發展迅速，作為一項具有行業變革性的底層技術，正向多個行業快速延伸，從區塊鏈溯源賦能產業鏈到區塊鏈存證為知識產權保駕護航，再到區塊鏈存單降低交易費用，“區塊鏈+行業”已成為一種趨勢。《意見稿》的目的在于從法律層面防范新興技術使用不當帶來的風險，但不能因噎廢食。因此，自出版平臺應主動探索區塊鏈技術運用場景，為行業確立技術使用規范和立法提供必要的現實依據。探索符合出版業實際運用場景的激勵措施，有利于行業法規的盡早完善。又或是嘗試接入數字人民幣，在完善平臺激勵層缺失的同時，加速數字人民幣落地

運用。

2.引入新興前沿技術，還原首次銷售原則適用環境

首次銷售原則的改良適用是數字市場平穩有序運行的需要，也是平衡版權所有人與買受人利益的需要［9］。自出版平臺可通過算法實現數字環境下的紙質書折舊，即利用大數據記錄讀者的閱讀偏好等，通過對AI模型訓練得到一套準確的算法，并內置在電子閱讀器中，將閱讀痕跡寫入讀者的本地作品副本，最后通過前端技術渲染呈現仿紙質書折舊的效果，且對讀者的批注等留下痕跡。一旦該書進入二手市場轉售，其所有的使用痕跡會同圖書一起固存在區塊鏈網絡上，直到有讀者購入該二手書，所有前者留下的閱讀痕跡都會在新的本地閱讀器中展現。

四、結語

我國數字閱讀成為主流，顯示數字出版產業的巨大發展前景，自出版作為新興領域之一，具有用戶創造內容的特點。豆瓣閱讀展現了早期自出版產業運營模式中存在的問題，如版權保護機制有待完善、版權管理不夠靈活、專業化定制化服務能力不足等。自出版平臺利用區塊鏈數據層的各項技術，可實現數據的安全存儲、透明可追溯，進而解決版權保護問題，并利用智能合約實現業務可優化版權運營，利用分布式網絡耦合去中心化的自出版納入專業出版從業人員，可提高專業化定制化服務能力。自出版行業的未來發展還面臨一些挑戰，如行業生態建設不足、行業法規不匹配、首次售賣原則的適用環境缺失等。這些問題需要自出版平臺聯合傳統出版社，實現互補優勢完善生態建設，通過技術還原首次售賣原則的適用環境，同時相關機構也需要及時制訂行業技術運用標準和法律法規，以促進自出版行業高質量發展。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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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馬晶，張小強.數字作品首次銷售原則的適用及版權人利益再平衡［J］.科技與出版，2016（07）：55-58.

［8］丁婧文.論數字作品轉售不適用首次銷售原則［J］.學術研究，2021（04）：73-77.

［9］崔波，趙忠楠.數字環境下作品首次銷售原則的改良適用研究［J］.陜西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21（01）：125-133.

［基金項目］江蘇師范大學科文學院2022年度校級科研一般項目“區塊鏈技術在自出版領域的創新性運用研究”（項目編號：2022KWCX021）。

［作者簡介］徐晨豐（2000—），男，江蘇南京人，江蘇師范大學科文學院本科生；李明煊（2001—），男，江蘇南京人，東南大學成賢學院本科生；沈聰（2000—），男，江蘇南京人，常州工學院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