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濱
我的“虛擬旅行”經由朱崇生的《伊犁日志》一書來到了新疆伊犁。雖然之前去過烏魯木齊、吐魯番、庫車等地,但北疆天山腳下的伊犁仍是我魂牽夢縈的好地方。在朱崇生筆下,伊犁風光當然有青翠的廣闊牧場,還有可以媲美普羅旺斯的薰衣草田園,不過書中所描述的人情、文化、風俗更是吸引讀者的重要面向。用干羊糞放在鍋蓋上烤制馕,就足夠讓人嘖嘖稱奇了。我當然也對書中描寫的勝似冰激凌的甜點“冰杏”抱有極大的興趣,雖然只能從文字上“享用美味”。在阿爾善村夏牧場上痛飲新鮮的馬奶,更是令人神往。
當然,少數民族風情往往帶有令人慨嘆的特殊詩意,比如書中提到一家餐廳的老板告訴作者,維吾爾族對東南西北的表達是從太陽的方向來描述的。更令人訝異的是管爺爺奶奶叫爸爸媽媽,而把父母稱為兄弟姐妹的哈薩克族風俗——其背后的社會原因也讓我們了解到哈薩克族同胞當代生活的深層文化內涵。
日常生活雖然不如民族風情那么富于詩意,但對日常生活的關注確確實實是一部描寫北疆的書不可或缺的內容。不過,朱崇生能從打掃路面的畫面里看到“草原街舞”,也是一種將日常生活提煉出詩意的能力。作者還嘗試參與這場“街舞”,但很快敗下陣來。文化沖突常常也是文學中戲劇性沖突的核心。把氈房外的小牛誤認作狼的尷尬當然體現出城市人的無知。甚至,詩意在生活中也未必是美好的——哈薩克族少婦古麗巴擠馬奶時也會被馬踢傷——這是詩意在寫實中的多重、多向意涵。
在現代化潮流席卷全球的背景下,新疆也無法逃脫商業化的命運。作者沒有把新疆描繪成世外桃源。則克臺小鎮上覆蓋的塵土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作者對小鎮的哀嘆也體現了其愛之深。在關于叫賣奶疙瘩的小女孩那個段落里,我們也可以看出作者對那種純真的原初民風失落的深切遺憾。柯爾克孜族和哈薩克族不同代與代之間的兄弟情誼,以及他們的底層勞動生活,令人矚目。而寫到哈薩克牧民借貸買車的故事,也破除了對少數民族前現代化生活想象的迷思。
《伊犁日志》表面上是一本游記,在很多方面也像是一部長篇報告文學,它記錄了北疆人民生活的方方面面——既是詩意的,又是現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