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史可以明智深入研究封泥

劉慶柱

我雖然不研究封泥，但特別關注封泥，為什么關注？因為中國五千年的歷史不斷裂，什么時候成為現代意義的國家，得從西方和東方綜合來看。東方是秦漢文明，西方是羅馬文明，封泥在很大程度上能反映秦漢制度。

學史明智，作為國家，什么史最重要？當然是國家歷史，東西方文明的不同，不是希臘文明、埃及文明、兩河流域文明和中國文明，而是指羅馬文明和秦漢文明的不同。有人說羅馬的民主來自雅典的所謂城邦制度，實際上不是，它的文化來自雅典城邦，但殖民的統治方法是它創造的，因此西方文明恰恰是由晚期羅馬帶來的工業化，所謂的大航海時代帶來殖民主義和秦漢時期開啟海上絲綢之路與陸上絲綢之路帶來的恒河文化，完全是兩套東西。郡縣制是國家文化，是國家框架，郡就是現在的省、市、自治區，縣不是最基層單位，基層單位是社區政府，這套東西怎么研究？封泥是最好的資料。我在考古所談，甲骨文是研究什么？研究算卦，這是甲骨文的核心意義。青銅器銘文是什么？是說拜年話的，『子子孫孫永保……』。漢簡是基層文書。只有封泥上達皇帝，下達百姓，因此當時秦漢的國家框架靠封泥展現出來。相對于歷史真相，封泥的真實性最強，不需要考證很多內容，它的文字形體隨著時代變遷而產生變化，作為歷史資料，科學性遠遠超過其他文字符號。西安市發掘出數以萬計的秦封泥，反映了秦國從戰國時代到帝國時代的政治變遷，政治變遷的核心是改革國家政府機構。中國的國家政治、國民、國土從古至今不曾斷裂，而封泥恰恰涵蓋了國家、國民和國土。老百姓使用的私印封泥，是國民層面；政府使用的官印封泥，是國家層面的；封泥涵蓋了當時的郡縣道邑鄉亭，代表了國土。因此我覺得封泥的作用很大，從史料學角度來說，是考古文物里對歷史研究含金量最高的資料。

一個時期有一個時期的文化，比如商周青銅器，宋元的瓷器，不同時期有不同的代表性文物。比如說甲骨文、西周銘文，尤其是秦漢封泥，對細化研究郡縣制和依靠制度給整個世界帶來什么，可以有很好的解讀。

世界文明有兩個高峰，一個是西方的羅馬，一個是東方的秦漢。東方秦漢文明首先表現在政治上，穩定的核心要素也是政治，因為國家管理文明。羅馬文明帶來什么？羅馬土地都是殖民的，從南歐一直到中非、肯尼亞北部，東邊到了亞歐交界地區，都是當時羅馬的殖民地。但是中國的文明是向心的，中國多民族融合，融合什么呢？中心先發達，周邊向內部靠攏。漢武帝可以把匈奴的王子金日磾作為近臣，唐代可以給少數民族很高的地位。有容乃大，才增加凝聚力，造就五千年不斷的文明，封泥可以作為實證。

封泥的突出特點是什么呢？什么時候出土最多？比如說有一年，西安市考古院挖了數以萬計的封泥，但地層關系沒有，這個問題需要警示。后來的研究用一部分出土的封泥來驗證非科學發掘的封泥，同時把它科學化，這部書應該說可以起到這個作用。

如果說封泥就是一個封條，其重要作用是什么呢？我講個故事讓大家知道封泥的重要性，中國社會科學院有當代研究所，當代研究所所長曾和我說，基辛格曾經來中國建立外交關系，周總理會見基辛格時，不知道都有誰參加了這個接待會，幸好有桌簽被當時的人民大會堂辦公廳收藏處收藏了，一看桌簽才知道誰參加，那個桌簽相當于一塊代表身份的封泥。因此封泥一定要和人的活動遺跡連在一起，才能起到這種桌簽的重要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