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松

【摘要】中國早期新聞教育場域形成了基于培養追求“真實性”的“新聞記者”為目的和培養服從“戰斗性”的“新聞干部”為目的的兩種慣習生成路徑。抗日戰爭促使新聞教育場域中兩種慣習生成路徑相互融合、相互影響,然而,隨著戰爭狀態的終結,新聞教育場域內的競爭促使場域轉型成為必然。華中新聞專科學校誕生于抗戰勝利后、解放戰爭時期,其后延續至新中國成立之初,該校的創辦與中止辦學集中體現了新聞教育場域由于內部競爭而逐步轉型的過程。通過引入“新聞教育場域”這一概念分析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的辦學經過,嘗試建立分析中國新聞教育場域轉型的整體框架,進而揭示促成中國新聞教育演變的內在機制。
【關鍵詞】新聞教育場域;華中新聞專科學校;新聞干部;慣習
“場域”是行動者展開實踐的地方,是“結構化的斗爭領域”。“新聞教育場域”則是從事新聞教育的群體及相關行動者展開實踐的場所,也是這些行動者展開競爭的領域,而新聞教育則可以被理解為行動者在場域內不斷實踐的產物。
當前,中國早期新聞教育研究主要圍繞三個主題展開:圍繞北京、上海等中國高校云集之地開展新聞教育的研究,同時也是對美國密蘇里模式在中國實踐的研究[1];圍繞延安大學、抗日軍政大學等由中國共產黨主導的新聞教育模式的研究[2],這一模式與馬克思主義新聞觀的形成和傳播緊密關聯[3];圍繞個別新聞人,尤其是早期新聞教育者的思想展開的研究[4]。從研究者關注的時間段來看,研究者對民國早期和抗戰時期的新聞教育給予了極大關注,而對其他時間段的新聞教育關注較少,且相關文章集中在對個別史實的考證上,并未將之納入我國新聞教育發展的整體脈絡中加以考察。
本文以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的辦學始末作為典型案例,運用“新聞教育場域”這一概念,重點考察解放戰爭時期、新中國成立初期中國新聞教育的過渡過程,并指出這種過渡的根源在于,戰爭背景下被整合為一體的新聞教育場域在戰爭趨近結束時,場域內處在競爭中的兩種慣習生成路徑——追求新聞報道“真實性”的慣習與追求新聞報道“戰斗性”的慣習——推動了場域的轉型。
一、行動者與慣習:基于“教育場域”概念的分析框架
(一)從“教育場域”到“新聞教育場域”
布爾迪厄對場域的分析奠定了研究教育場域的基本框架。在他的場域理論中,“資本”是行動者開展社會實踐的工具,而“慣習”則是行動者既往社會實踐的結構性產物[5]。教育場域一方面是行動者爭奪資源、獲取位置的場所,另一方面也是行動者既往社會實踐的產物。在國內,劉生全從理論層面上闡明了“教育場域”的內涵,將之定義為在“教育者、受教育者及其他教育參與者”的互動中形成的、致力于“人的發展、形成和提升”的“客觀關系網絡”[6]。應星則借用“教育場域”這一概念來分析教育社會史,并提出從晚清到民國,教育場域的發展體現為“科場場域”逐步讓渡給“新教育場域”的過程[7]。
在新聞教育研究中,“新聞教育場域”的研究尚處于探索階段。黃鑫、童兵首次將“教育場域”概念用于分析馬克思主義新聞觀在中國新聞教育中的建構問題,其側重場域生成的動態過程[8]。在他們看來,前一階段的中國新聞教育場域主要依賴對馬克思主義原典開展“文本閱讀”和深入各類紅色資源開展“在地授課”,以此構建并鞏固新聞教育的“紅色場域”。而隨著當前媒介社會的演進,生成新聞教育場域的因素變得更為多元和復雜,“在線教育”正在成為重塑新聞教育場域的因素之一。黃鑫、童兵的研究實際展現的是當新聞教育場域中出現新行動者、新型資本時,既有的“紅色場域”是如何受到挑戰的。新聞教育者、學員、學校、記者乃至政黨等均是這一場域中的主要行動者,通過培養目標選定、課程開設、教材選擇等方式,行動者構建起各有側重的慣習,進而影響場域內各類資本的積累和再生產,最終影響新聞教育的走向。
(二)新聞教育場域中兩種慣習
從新聞教育的發展歷史來看,新聞教育場域自其生成之日起,就形成了兩種慣習。約翰·福克斯(Jean Folkerts)[9]在回顧美國新聞教育發展歷史時指出,美國新聞業的誕生建立在知識和商業兩個領域的變革之上:在知識領域,美國知識精英認識到報紙能夠塑造公眾輿論;在商業領域,美國本土印刷業在新技術的加持下逐步實現了規模化生產。而與之相應,新聞教育自誕生起就受到“政治/知識精英”和“商業精英”的雙重影響,最終催生了新聞教育場域中的兩種慣習,其一是將從業者接受新聞教育的目的界定為提高新聞質量、為民主社會作出貢獻,由此催生了更為強調博雅教育和人文屬性的教育傳統;其二則是將從業者接受新聞教育的目的界定為使自身適應不同的媒體環境、從而更為高效地開展新聞傳播工作,其所催生的則是更為強調實踐訓練和技能培養的教育傳統。
二、真實性與戰斗性的追求:中國早期新聞教育場域的兩種慣習生成路徑
雖然中國早期新聞教育受到美國密蘇里模式的影響,更為注重新聞教育的職業化訓練,但是,中國新聞事業的發展、新聞教育思想的生發均難以與中國當時的社會現實、既定的思想傳統割裂。這一現實促使新聞教育場域中的兩種慣習在中國產出了一組變體,即追求“真實性”的慣習與追求“戰斗性”的慣習。
(一)戰爭背景對慣習生成的塑造作用
戰爭形塑包括新聞教育場域在內的所有社會場域。中國新聞教育誕生于戰亂四起的中國近代,與國家的現代化進程緊密相連。因此,李軍林、陽海洪指出了中國早期新聞教育思想的兩面性,既有強調培養職業記者的現代性的一面,也有繼承儒家傳統的一面[10]。由此,中國早期新聞教育與美國新聞教育有著一定的相似性,存在兩種不同的傳統,也是兩種慣習:其一是源自現代社會對知識分子專業性的要求,以培養具備專業素養和相應職業能力、從而從事反映社會現實工作的“新聞記者”為目標;其二是繼承了傳統社會對士人“非專業化能力”和“道德引領”的要求,以培養能夠從事對敵宣傳、動員群眾工作的“新聞干部”為目標。前者有著更為多元的歸屬,可能受到行政權力、商業利益等多方面的影響;后者則受到行政權力的直接制約。
由于近代以后的中國始終處在戰爭陰影之下,社會的工業化程度不高,社會對從事特定工作的群體在職業化上要求并不高,而對培養能夠服務于社會、服務于國家的人才需求較大,這間接導致了學生即便接受了職業化的新聞教育,其在畢業后進入的并不是相對獨立的新聞場域,而是與國家權力機關、與商業領域等其他社會場域緊密關聯的場域。如果說在強調職業化訓練的理念下培養出的新聞人才追求的是新聞報道的“真實性”,那么,在強調服務國家需求的理念下培養出的新聞人所追求的則是新聞報道的“戰斗性”。由此,中國新聞教育場域內形成的慣習也更傾向于培養能夠服務于國家需要、服從于戰時需求的新聞干部。
(二)戰爭背景強化慣習生成的不均衡性
近代以來持續性的戰爭不僅將中國內部的政治經濟體系割裂為各具特征的空間,也造成了新聞事業在各地的發展呈現不均衡狀態,而受此影響,新聞教育也逐步形成了以國統區與革命根據地—解放區為空間分野、強調不同慣習生成路徑的兩個新聞教育場域的雛形。
在國統區內,由于教育體系的制度化程度相對較高,新聞教育活動通常在大學或專科學校中展開,學員所接受的教育相對穩定且系統。同時,由于大學或專科學校一般開設在大城市,在這些城市,報社或新聞機構發展相對成熟,學校與這些新聞機構也形成了較為緊密的聯系,學員畢業后可進入新聞機構工作,由此,國統區內形成的新聞教育場域更強調職業技能的培養,更傾向于培養追求新聞報道“真實性”的慣習生成。
在革命根據地—解放區內,社會組織以服務于戰爭或革命需求為先,新聞教育開展的初衷源自中國共產黨為解決自辦報社和通訊社等而缺乏新聞人才的問題。而且,由于革命初期,中國共產黨主要集中在鄉村、省際交界區域,或者更為明確地說是處在國民黨統治較為松散的地區活動,所以,新聞教育主要依托于已辦報社和學會組織,以新聞訓練班為主要形式,雖培養了一大批急需的采編人才,但學員所受教育的系統性不強,培訓時長也較短,并未提供正規的學歷教育;授課老師均為當地黨報、通訊社有實踐經驗的領導干部,并未設置專職的新聞教師[11]。這一情況直至在抗戰時期延安大學正式開設新聞班才有所轉變。由此,革命根據地—解放區新聞教育場域更為強調服務于中國共產黨自辦報社、通訊社等,更傾向于培養追求新聞報道“戰斗性”的慣習生成。
三、場域的轉型: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終止辦學的原因
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的創辦和終止辦學在中國新聞史中只是滄海一粟,但是,通過追溯其興辦過程,我們發現,該校的發展恰是這一時期中國新聞教育場域不穩定性的集中反映。
從歷史背景來看,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的創辦與中共進軍華中地區這一戰略需求高度契合。該校的辦學時間跨越了解放戰爭時期和新中國成立初期,其歷史可以追溯至1945年中共中央華中局籌建的“華中建設大學”,而其最終停止辦學則是在1951年。此時,如果上溯至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的最初開辦,則該校共培養了五期學生,而如果包含最早的訓練班在內,學校共舉辦了6期,畢業學員達到了500多人。隨后,該校融入南京大學和南京師范大學新聞系,并成為這兩所大學新聞傳播學院的前身(見表1)。
(一)知識青年的融入:場域內行動者構成的變化
教師隊伍與學員群體是新聞教育場域中的主要行動者。從教師群體來看,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的師資隊伍與早期新聞訓練班有所不同。在經歷了抗戰前、抗戰中黨的新聞工作的鍛煉和實踐后,中共已積累了一批既在專業素養上有豐富經驗、又在政治素養上有足夠定力的新聞人才。到華中新聞專科學校開辦時,學校新聞教師隊伍成分相對多元:有范長江、包之靜等從教經驗豐富的新聞記者,有惲逸群之類理論素養較高、從業時間較長的宣傳干部,還有羅列等科班出身的報人[12]。
從學員來源來看,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的生源結構隨戰爭形勢而變化。華中新聞專科學校在開辦之初,學員群體主要由來自各地的黨政干部和知識青年兩部分組成。隨著學校隨軍南下,解放過程中匯入革命隊伍的知識青年成為學員主力。在學校第一次隨新華社華中分社和《新華日報》(華中版)恢復而復校時,一批來自上海的進步青年即主動來校。據該校第二期的學員華集回憶,“他們是最近從上海和江南撤退到蘇北解放區的大學生,都是我地下黨領導的反蔣愛國學生運動中的積極分子”[13]。在隨軍進抵無錫后,學校更名為“蘇南新聞專科學校”,1300名報名學員中錄取了220人,大多為進步大學生,部分為高中畢業生。
(二)以培養新聞干部為己任:場域內的慣習形成
培養目標在新聞教育場域中發揮著“指揮棒”的作用,指導著場域中行動者、尤其是學生群體慣習的生成。范長江在對該校學生的講話中指出:“我們的報紙,一方面,在革命時期反映群眾的斗爭,指導群眾如何斗爭;另一方面,在和平時期,報紙主要反映政治經濟文化建設,指導群眾改善生活,推動社會進步。”[14]范長江指的不僅是辦報工作承擔的雙重使命,同時也指出了新聞教育在培養目標上的雙重性:既需要培養具備一定職業技能的知識群體,也需要培養可以勝任其他戰時崗位的新聞干部。
課程設置與教材選擇不僅是學生積累文化資本的根據,而且發揮著修正和鞏固慣習的作用。經過抗戰時期干部教育模式的摸索,中共主導的各類訓練班或干部學校形成了固有傳統:囊括政治教育、業務教育和文化教育等,兼具政治素養提升和專業技能訓練的培養模式。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的課程設置同樣遵循了這一傳統,據當事學員回憶,學校中所學內容涉及“辯證唯物主義”“報紙的大眾化”“時事報道”“采訪工作和通聯工作”等。相關校領導組織學員系統學習了《新民主主義論》《對晉綏日報編輯人員的談話》《列寧是黨報的編輯和組織者》等用以強化思想政治教育的內容。同時,學校還組織對有關城市政策、土改政策等時事政治的學習,以此幫助學員在實現解放后迅速進入當地、“為迎接江南和全中國的解放”做準備[15]。由此可見,無論是課程設置還是教材選擇,均圍繞培養新聞干部這一目標,更為傾向于培養追求新聞宣傳的“戰斗性”的慣習生成。
(三)被中斷的社會資本積累:場域內的資本再生產
從新聞教育場域內的資本積累來看,在既定關系網中,資本的流通對場域運作具有重要影響。辦學經費是支持學校內部場域持續運作的經濟資本,誰提供經費,意味著誰在場域內起主導性力量。從經費來源來看,華中新聞專科學校采用了當時針對干部培訓普遍采用的供給制。據時任新聞學校教育長的羅列回憶,當時“一月一般干部的津貼是一斤肉、四兩黃煙的折實代金”[16]。這種制度與延安時期對文藝工作者的工作策略一致,即將受訓者納入干部序列,給予相應的供給配額。因此,學員在生活保障上無太多顧慮,也更為傾向于融入干部體系之中。
畢業去向是考察學員社會資本積累情況的標志。從畢業去向來看,華中新聞專科學校辦學后期,畢業生去向趨于多元,學員社會資本也越難以在校內實現積累,更為依賴組織的分配。1949年學校復校后,跟隨部隊南下,學員不斷被分流,在第二期學生中,學校抽調了30多人組建“突擊班”,在部隊留駐泰州期間,突擊班成員再次分流。其中,一支組成了赴上海工作的新聞大隊,由惲逸群帶隊,成為接管上海報紙和宣傳系統的主力;另一支隊伍于渡江后,在蘇南行政區首府——無錫參與創立了《蘇南報》和新華社蘇南分社,成為本地辦報、辦社的主力。在學校更名為“蘇南新聞專科學校”后,其畢業學員部分加入了《蘇南日報》參加工作[17];部分則加入了與《蘇南日報》同時期的蘇南工作團,參加蘇南農村土改等工作。此時,學校培養的新聞工作者更多發揮的是接受、改造新解放區中的新聞宣傳系統,學員在新聞教育場域中積累的社會資本已無法有效轉化成新聞場域中的資本,而是被轉化為行政主導的場域中的資本。
四、余論:來自干部教育場域的競爭
如果說,場域內部的競爭關系是促使場域轉型的主要原因,那么,在經歷戰爭洗禮后、進入和平時期,中國新聞教育場域還面臨來自新生的干部教育場域的競爭壓力。
新中國成立初期,由中共主導的新聞教育場域內存在追求“戰斗性”和追求“真實性”兩種慣習生成路徑。在戰爭背景下,兩者因服務于統一的戰時宣傳需要、服從了統一的人才調配而被統合在一起。隨著和平來臨,系統化干部教育體系部分取代了早期新聞教育的職能。1951年,中央下發了《中共中央關于健全各級宣傳機構和加強黨的宣傳教育工作的指示》,以此為標志,新聞干部的培養納入了干部教育之中。新聞專科學校或逐步歸入大學教育機構、成為高等教育體系的一部分,或歸入報社通訊社之內、成為宣傳體系中干部培訓的一部分。
以往研究中國新聞教育更多著眼于學校空間內開展的、強調職業化、追求“真實性”的新聞記者培養,忽視了在戰爭環境下、強調服務革命需求、追求“戰斗性”的新聞干部培訓,這也是本文試圖打開的研究視野。當干部教育體系逐漸完善,新聞干部的培養可以通過干部教育體系實現,而不必經過更加強調職業化教育的新聞教育機構,來自外部的新場域的競爭壓力和來自內部的場域內各要素的變遷,導致華中新聞專科學校等同類新聞教育機構在新中國成立后逐漸歸并或終止辦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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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為南京大學新聞傳播學院博士生)
編校:王 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