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智雄 張乾一
摘要:廣西壯族自治區(以下簡稱“廣西”)的鄉村呈現出糾紛內容和類型多樣化、糾紛利益主體多元化、鄉村糾紛具有鄉土性的新特征,在化解糾紛的實踐中仍然存在對傳統管理模式的強烈依賴、多元主體行政權力邊界模糊、糾紛化解激勵機制不健全等問題。為此,文章針對性地提出完善多元主體參與糾紛化解建設、尋求共同利益最大公約數、完善監督保障及激勵機制等應對措施,以此探索化解鄉村糾紛的有效機制,提升鄉村矛盾糾紛化解能力,形成多元主體協同治理的鄉村善治體系。
關鍵詞:多元主體;協同共治;糾紛;化解
文章編號:1674-7437(2023)02-0028-03? ? ?中國圖書分類號:D926;D422.6? ? 文章標識碼:A
作者簡介:譚智雄(1971-),男,漢族,廣西貴港人,碩士,副研究員,研究方向為民商法、學校法治建設、地方治理。
張乾一(1988-),男,漢族,山西太原人,碩士,講師,研究方向為行政管理。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指出,“及時將矛盾化解在基層、化解在萌芽狀態”,是當前“健全共建共治共享的社會治理制度,提升社會治理效能”的重要任務[1]。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仍然在農村,而民族地區鄉村社會糾紛也成為我國社會穩定發展所面臨的一個重要問題。
廣西是多民族聚居的自治區,隨著城市化進程的推進,廣西民族地區的許多鄉村面臨著轉型和變革。然而,受歷史遺留問題、民族文化差異、經濟發展較為落后等因素的影響,這些地區的鄉村社會仍存在著如土地糾紛、族群矛盾、鄰里紛爭等各種各樣的問題和矛盾。共建共治共享的多元主體協同治理體系是探索和化解鄉村矛盾糾紛的重要抓手,而鄉村社會糾紛的多元化解機制的構建是通往鄉村善治的必經之路[2]。在鄉村基層社會,經過漫長的糾紛化解實踐已經形成多種解決糾紛的經驗模式,即糾紛多元化解機制[3],它是指多種糾紛解決方式(包括訴訟與非訴類型),以各自不同的特點在一個社會中共存,同時滿足群眾日益變化需求的糾紛解決系統[4]。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已經成為我國最主要的解紛制度之一,在糾紛多發多變的形勢下,有效回應了鄉村糾紛治理的現實需求。
鑒于此,文章旨在通過探究廣西鄉村糾紛的新動向、新特征,總結鄉村社會糾紛的多元化解經驗,解決在多元主體協同共治視域下,廣西鄉村構建解紛制度面臨的對傳統管理模式的強烈依賴、多元主體行政權力邊界模糊、糾紛化解激勵機制不健全等問題,從而探索鄉村糾紛多元化解的有效機制,讓鄉村社會既充滿活力又和諧有序,更好地助推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
1? ?廣西鄉村糾紛的新動向、新特征
隨著全面推進鄉村振興戰略,廣西社會經濟快速發展,地區發展差異擴大,廣西鄉村多元沖突和糾紛呈現出新的動向與特征:
第一,糾紛內容和類型多樣化。由于我國東西部協作中招商引資政策、城鎮拆遷等涉及征用農村土地、勞資糾紛、房地產開發、環境污染等影響人民群眾切身利益的問題多發,糾紛類型呈現多樣化。主要表現在五個方面:一是鄉村產業振興中,民族傳統手工業與農產品企業之間的合作糾紛、技術專利的侵權糾紛、市場營銷的誤導糾紛等問題大量涌現。二是鄉村人才振興中,鄉村人才的流動和競爭愈加激烈,加劇了人才之間的競爭、聘用和解約的糾紛、知識產權的糾紛、勞動關系的糾紛等。三是在鄉村文化振興中,出現更多的版權糾紛、商標糾紛、文化品牌經紀合同糾紛。四是在鄉村生態振興中,大量出現土地征用和補償的糾紛、環境污染的責任糾紛、資源開發的合作糾紛等。五是在鄉村組織振興中,村民代表、村“兩委”干部、黨員之間的糾紛、管理的糾紛、組織架構的糾紛等大量涌現。
第二,糾紛利益主體多元化。以往的農村地區產生矛盾糾紛的主體多是在一個家庭內部最多不會超出所在自然村,人際交往范圍較窄,糾紛雙方都相互認識或間接了解。但現在隨著人們對外交往活動范圍逐漸擴大,產生糾紛的主體呈現多元化及復雜化,出現了新型農業經營主體。矛盾糾紛不僅產生在親屬之間、合作項目成員之間,還有網絡上不曾謀面的虛擬空間的主體之間的多元化態勢[5]。一方面,生產技術變革造成生產力發展與分工細化,促使農村產業結構的升級調整(種植業、畜牧業和傳統手工業比重下降,重工業、服務業比重上升);社會階層不斷分化(出現了致富能人、脫貧戶、退出戶、動態監測戶、一般農戶等),使農村區域出現了多元化的利益主體[6]。另一方面,信息化技術的進步,新媒體廣泛運用等因素使村民價值觀發生變化,村民更加重視與自身密切相關的現實利益,村“兩委”、村民小組長、普通村民等不同主體間利益矛盾和物質利益沖突多發。
第三,鄉村糾紛具有鄉土性。鄉村自治型調解模式的形成與運作 依托鄉土社會的特定條件,而當鄉土社會從傳統向現代轉型時,鄉村 自治型調解的社會基礎隨之松動,其在社會結構、村域組織、村民意識等方面的局限性逐漸凸顯,誘發了一種“脫離鄉土性規則后的秩序震動”[7]。隨著農村社會經濟高速發展,村民的活動范圍與人際交往范圍不斷外擴,農村民商事活動愈加活躍,但物質文明的發展速度相對滯后,導致矛盾糾紛更易多發。因為鄉村熟人社會的本質屬性,矛盾糾紛的起因雖然往往非常簡單,但涉及的人際關系卻十分復雜。而有限的自媒體輿論管控力又為“不實言論”的傳播速度提供了很大的便捷,極易放大不同群體之間的利益沖突,不當處置很容易導致群體性事件的發生[8]。
面對這種縱向與橫向交錯的多方利益沖突,在計劃經濟時期建立起來的農村糾紛解決機制日顯羸弱,客觀上要求建立一套新的調處機制[9]。
2? ?多元主體協同共治視域下廣西鄉村社會糾紛多元化解的困境
鄉村糾紛化解的方式按照訴訟與非訴訟可以分為以下四種類型:一是以村“兩委”干部牽頭,村民小組長、德高望重者配合而形成的基層自治組織進行調解工作的人民調解機制;二是以基層法院派出的人民法庭作為解決糾紛的機構,通過訴訟結案的方式明確權利的邊界,從而形成的界定當事人權利的司法訴訟機制;三是以黨組織領導,司法所參與、村干部幫襯而形成的共同協調解決糾紛的行政調解機制;四是以群眾自發性為主形成的信訪處理機制[4]。盡管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在不斷完善發展,且已成為主要的糾紛化解制度之一,但是仍然面臨諸多復雜的現實困境。
2.1? ?對傳統管理模式的強烈依賴
廣西鄉村大多具備山林多、水田多、民族多等特征,村民聚居地相對分散,政府通過抓支部建設、村支部抓黨小組建設的方式能有效解決農民的分散性問題,并激發生產活力[10]。但是,這種上令下達、層層落實的傳統管理模式存在一定的局限性,長期以來的單軌管理、被動治理,不可避免地導致了村民自治組織的自我管理、自我教育和自我服務功能被削弱,加之,建設項目往往需要自上而下的財政撥款支持,進一步加劇了村民自治組織對傳統管理模式的依賴,使得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在實際運行過程中的能效降低。伴隨農村改革的深化,群眾的需求日益多元化、豐富化,原有價值觀受到市場經濟的巨大沖擊,僅僅依賴鄉鎮政府治理,其決策成本不斷激增,已很難兼顧生產效率與公平等核心問題[4]。由此可見,傳統的管理模式下的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已無法應對日漸復雜的鄉村糾紛困境。
2.2? ?多元主體行政權力邊界模糊
廣西鄉村主管村民事務的是鄉鎮政府各職能部門、村委會,還有政府牽頭對點幫扶的后盾單位、鄉村村民代表和德高望重的鄉賢組成的民間特色協會,例如“老人協會、婦聯”等。鄉鎮政府是我國的基層政權組織,負責落實黨和政府對鄉村工作的決策部署;村委會是村民自治組織,管理本村的公共事務;幫扶后盾單位和民間自治協會配合村委會維持開展村務工作。雖然國家現已頒布的政策文件更多從宏觀層面對基層政府與村民自治組織間的權責關系作出指導,但在鄉村實際管理中卻無法面面俱到,因此,多元主體之間容易出現相互掣肘、彼此推諉的情況。
筆者曾對廣西X村進行調研,在面臨集體經濟發展考核任務要求時,鄉鎮政府向X村推薦了產業項目和企業合作方。然而,X村村“兩委”在對企業合作方考察后認為不能滿足本村的分紅利益訴求。同時,村民小組長、精英鄉賢等對能參與到項目獲取分紅也提出了自身訴求。利益訴求的不一致使得X村集體產業項目決策進一步復雜化,進而引發了一系列的問題。在此過程中,多元主體行政權力邊界的模糊,導致集體與個體的責任不清晰,不僅大大增加了治理成本,而且衍生出更多的糾紛與矛盾。
2.3? ?糾紛化解激勵機制不健全
糾紛化解的成效考核是鄉村治理成效考核中的重要指標。協同治理的參與方是多元主體,在鄉村具體糾紛的化解過程中,村“兩委”干部、村民小組長等更多以自愿的形式參與解決鄉村糾紛的工作,但廣西一些鄉村地區仍缺乏有效的對基層干部和相關人員的考核激勵機制,無法對解決糾紛的多元主體的工作成效進行質量監控,只能將糾紛化解多元主體的考核評估一并納入政府績效考核中捆綁進行,這使得非政府主導的基層群眾自治的主體在具體考核激勵中參與感不高,多元化評估體系的建設還有很大空間。
3? ?多元主體協同共治下廣西鄉村社會糾紛多元化解機制的構建路徑
社會越復雜,糾紛解決的方式、手段也越豐富,構建多元化的糾紛解決機制就越重要。在完善農村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過程中,除了要在觀念上明確各種糾紛解決機制的價值取向外,還要在制度上建立起類型與方式多樣的銜接機制,努力實現各種糾紛解決機制的互動[9]。根據廣西各地鄉村存在的糾紛化解困境的現實情況,筆者認為亟需從多元協同共治的視域來完善廣西鄉村糾紛多元化解機制,具體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展開:
3.1? ?完善多元主體參與鄉村糾紛化解機制建設
鄉村糾紛的化解必須明確多元主體參與構建糾紛化解制度的權力邊界,并鼓勵其參與到鄉村矛盾的調解中來。一是應針對不同的糾紛類型,將不同主體間的權責一一對應,厘清權責邊界,以加強解決鄉村糾紛不同主體間化解糾紛時行政干預與執法的力度[4]。二是加大引入法律服務組織、社會工作服務機構等社會調解組織介入鄉村糾紛調解。三是設立線上線下調解平臺,豐富非訴訟方式參與化解糾紛,為多元主體參與糾紛調解提供支撐,力求以調解、仲裁、公證調解等非訴訟方式化解農村矛盾糾紛[6]。
3.2? ?尋求共同利益最大公約數
糾紛的本質是利益矛盾。廣西各地鄉村的土地糾紛、家族恩怨、鄰里紛爭、價值沖突等矛盾往往滲透在醫療教育、道路建設、居住環境、社會安全等公共事務中,因此,尋求共同利益最大公約數是多元主體協同治理的根本目標。一方面,要營造不同主體共同協商處理鄉村糾紛的參與環境。另一方面,可以利用新媒體平臺,整合鄉村多元主體各方資源拓展其共同利益,形成治理合力,實現共同利益最大化。
3.3? ?完善監督保障及激勵機制
要提高鄉村糾紛治理主體的能動性,就需要完善對工作人員社會利益和經濟利益的激勵機制,并構建多元糾紛化解成效的監督保障制度。廣西各地鄉村糾紛的化解主要依賴于村“兩委”和村小組組長,但大部分人員以非專業形式參與糾紛化解工作,因此,需要加大對干部的業務培訓力度,提高其解決糾紛的專業能力。此外,建立激勵機制,增強化解糾紛的多元主體的榮譽感。同時,建議發揮政府主導作用,研究制定專項激勵政策和監督保障制度,在財政預算中專項列出和支出糾紛化解經費,以保障工作成效。
4? ?結束語
鄉村社會安全穩定是國家強盛和區域穩定發展的前提。貫徹落實黨的二十大精神,要正確對應社會糾紛的新動向,把握其生成邏輯并有針對性地進行化解。著力構建多元化的社會糾紛化解機制,抓早抓小,從源頭上化解矛盾。對此,我們應該完善多元主體參與糾紛化解的機制建設,尋求共同利益最大公約數,完善監督保障及激勵機制,形成多元主體協同治理的鄉村善治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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