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A

楊睿晰

一天晚上，我與母親在小巷里散步，巷子盡頭那盞接觸不良的燈異常亮，慘白的光落在不遠處一個老爺爺臉上，依稀能看出他臉上深深的皺紋和疲倦。他麻利地干著活，身旁三輪車的簾子被他不厭其煩地拉開、關上。

“真不容易呀！這個時候了，老人家還在干活。”我輕聲對母親說。

走近了，只見三輪車的簾子微張，幾個外表深綠有些臟的大桶在里面若隱若現，爺爺戴著一雙有些泛黃的臟手套，一只手拿著一個小白桶子，小心翼翼地探入路旁的大廚余垃圾桶，盛滿油后迅速灌入車上的大桶，動作無一絲拖泥帶水。

見我們路過，他抬頭看了一眼。只見他的眼睛因為皮膚松弛耷拉下來，如鼠目一般鬼鬼祟祟。一個垃圾桶舀完，他利落嫻熟地拿上桶子，上車離開。瞬間，他疲倦、努力生活的模樣在我心中轟然倒塌。

三輪車愈行愈遠，我有些厭惡地收回目光，小聲對母親說：“媽媽，他不會就是那些提煉地溝油給飯店的人吧？真可惡！下次看見，我一定要舉報！”

再次見到他，是個下雨天。巷子尾那盞燈有些黯淡無光，模糊的視線中我卻清晰地辯認出是那晚的爺爺。他穿著一件雨衣，在灰黑的夜色中顯得更加蒼老、狼狽。

他正坐在飯店邊一張塑料凳上休息躲雨，與飯店老板聊天。我與母親不約而同地放慢了腳步。

“快過年了，你還在這搞油，不回家過年呀？”“搞完這次就回去了嘍！”爺爺的聲音略有些沙啞又透出幾分爽朗?！澳愀氵@油是送給哪家飯店……”老板話音未落，爺爺便打斷了他：“我都一大把年紀了，哪會干那些勾當，這些都是送給加工廠制工業用油的，正規途徑。既防止了別人拿這些去做不正當用途，還能給我創收，雖然臟點、累點，但是問心無愧啊！”“你一般收哪區的？”“從這兒到公園，可多了，不能浪費！”說著，爺爺起身準備離開。

黯淡的光映在他蒼老的臉上，原先看不順眼的眉眼仿佛也慈祥了起來。我與母親對視了一眼，什么都沒有說。

目送爺爺騎著三輪車徐徐駛出小巷，我心潮起伏。原來，看見的不一定是真相。那些如爺爺一樣善良的人，正用自己的一粒微光，匯聚成這世界溫柔的暖流。

（指導老師：李絮）

【點評】

人生沒有走出來的美麗，沒有等出來的輝煌。別小看任何人，也不要被表象事物遮住眼睛，往往不起眼的人會做些讓人想不到的事。文章開頭簡而得當，語言流暢，人物的生動刻畫給故事的反轉埋下伏筆。全文文筆優美，感情真摯細膩，具有個人風格。對人物語言、神態、動作的細膩描繪，是本文一大特色。結尾詩化的語言，充滿想象與韻律之美，令人厚讀、愛讀，不忍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