矯 萍,田仁秀,李蘇蘇
(1.廣東財經大學大灣區雙循環發展研究院,廣東廣州 510320;2.廣東財經大學佛山現代服務業研究院,廣東佛山 528100)
黨的二十大報告指出,加快發展數字經濟,促進數字經濟和實體經濟深度融合,打造具有國際競爭力的數字產業集群。《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四個五年規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明確提出,要推動現代服務業同先進制造業、現代農業深度融合,加快推進服務業數字化。粵港澳大灣區(以下簡稱“大灣區”)數字經濟規模和水平居全國前列,擁有世界上較為齊全的產業集群和產業鏈體系,規模龐大的傳統制造業轉型升級釋放出巨大需求潛力,為數字產業發展與數字技術進步創造了市場動力。從區位優勢看,粵港澳大灣區的現代服務業和先進制造業(以下簡稱“兩業”)處于全國領先水平,在制造業的高端化發展和數字化轉型方面取得了顯著進展,但現階段仍存在數字技術創新滯后、現代服務業同先進制造業融合不足等問題,與日本的東京灣區以及美國的紐約灣區、舊金山灣區相比仍有較大差距。這些問題短期內會阻礙資源要素在大灣區內部的合理流動配置,長期來看則會拖累大灣區創新效率的提升,制約大灣區經濟高質量發展。
在傳統信息技術條件下,兩業很難深度融合發展。當前,以大數據、人工智能、物聯網、5G 等新一代信息技術為代表的知識資產為兩業深度融合提供了物質基礎,數字技術引發的生產組織方式的平臺化變革為兩業深度融合提供了空間基礎,數據驅動制造和服務的無限組合形式為兩業深度融合提供了動力基礎,有助于充分釋放智能制造業與數字服務業的發展空間,為兩業深度融合提供了廣闊的應用前景,對于打造數字、智能、信息科技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的數字灣區具有重要意義。因此,粵港澳大灣區兩業深度融合的關鍵在于如何利用數字經濟優勢以提升兩業發展水平。那么,數字經濟能否促進大灣區兩業深度融合? 數字經濟驅動大灣區兩業深度融合的作用機制有哪些? 數字經濟通過何種路徑驅動大灣區兩業深度融合?這些都是目前需要從理論上和實證上厘清的問題。
盡管近年來一些文獻從數字經濟與產業融合發展的機制、兩業融合發展的機制、粵港澳大灣區產業融合發展等方面進行了探討,但缺乏以粵港澳大灣區為研究對象,從數字經濟的視角分析兩業融合效應的研究。為此,本研究立足于大灣區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重大機遇和我國“十四五”規劃所倡導的推動現代服務業同先進制造業深度融合的戰略導向,在分析數字經濟驅動兩業深度融合的作用機制的基礎上,深入研究數字經濟驅動大灣區兩業融合的效應,為大灣區加快兩業向價值鏈高端攀升提供新的戰略視角與政策參考依據。
國外學者對于數字經濟與產業融合發展的研究較為成熟,主要集中在數字經濟如何改變服務的功能,以及如何通過數字技術與服務業的融合、數據與服務業的融合推進制造業數字化。數字化系統正在改變傳統服務的功能[1]。數字技術的應用可以通過提供復雜和新穎的服務來進一步推進服務化[2],以分布式和開放的組織創新模式推動服務業與制造業進行融合[3],讓數字創新產品和服務能夠快速迭代,從而減少一些特定的經濟成本[4],并促進產業向網絡化、數字化和協同化方向發展[5]。數據資本可以挖掘消費者潛在需求以開拓新商業模式、創新產品服務[6],推動制造業數字化,加速技術創新與產業數字化[7]。物聯網和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會增強或完全改變服務末端的功能,使得服務的結構和流程得到重塑[8],從而為企業提供新穎高效的商業模式、智能服務與管理解決方案,改善公司的運營和績效,以獲得競爭的先發優勢[9]。
而我國在該領域的研究才剛起步,關于數字經濟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機制的文獻較多,例如荊文君等[10]、趙濤等[11]、任保平等[12]的研究中均探討了數字經濟與經濟高質量的內在聯系,而關于數字經濟與產業融合發展的機制研究很少。數字經濟主要通過數據賦能、數字技術賦能和網絡載體賦能來推動產業深度融合發展,并引導制造業與互聯網、研發端、服務業、新技術深度融合,為制造業轉型提供強勁的動能[13]。數據作為關鍵要素,促使廠商其他投入要素進行數字化轉型,對產業融合發展形成正向的空間促進作用[14]。數字技術應用催生了個性化服務疊加的新型化、智能化產業制造模式,推動制造業數字化轉型升級[15]。數字技術與產業深度融合會改變產品傳統生產方式和提升產業經濟效率,加快產業數字化集聚的速度[16]。
關于現代服務業同先進制造業融合發展的機制研究,主要有3 個研究視角。一是從先進制造業支撐現代服務業創新發展的角度研究兩業融合機制。制造業將先進的管理模式和生產技術應用到產品研發、生產及營銷等過程,以多元化消費需求創造出新型的價值鏈分工,促進了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一個國家的制造業結構對發展成有競爭力的服務經濟能力具有決定性作用[17],而新興產業的出現在裝備制造、產品研發和相關生產性服務業中會創造新的價值[18];產業協同發展將進一步促進新興產業創新集群,加快我國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轉型升級[19]。夏杰長等[20]認為服務業與制造業的融合程度不斷加深,使得制造業服務化率逐步提升,創造了經濟高質量發展新動能。二是從現代服務業助推先進制造業升級的角度研究兩業融合機制。缺少現代服務業的制造業無法形成競爭,主要在于服務業的擴張有利于制造業降本增效[21];而生產性服務業的發展會提升制造業的競爭力[22],同時現代服務要素的投入將促進制造業創新能力的提升[23]。李蕾等[24]指出,具有知識密集性和創新能力強的現代服務業元素投入到制造業生產過程中,有利于提升制造業技術水平,進而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加上新一代信息技術的應用,會極大提升制造業在全球價值鏈上的競爭力。三是從價值鏈或產業鏈的角度研究兩業融合機制。產業融合過程包括價值鏈分解與價值鏈重構兩個階段[25],而制造業服務化顯著提升了我國企業在價值鏈體系中的分工地位[26]。楊玲[27]提出為提升企業在價值鏈體系中的地位,批發零售業、交通運輸倉儲業和金融業應合理地從國外引入制造業產業鏈,而國內的研究與試驗發展業、綜合技術服務業要加快融入制造業產業鏈。
目前,關于粵港澳大灣區產業融合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服務業與制造業融合發展的路徑與對策方面,且多以定性分析為主,如李曉峰[28]認為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高度融合是大灣區經濟發展的必經之路,大力發展生產性服務業促制造業轉型升級、促進大灣區服務貿易發展是加快推進粵港澳協同發展進程的關鍵;劉勝[29]在深入分析大灣區高端生產性服務業和制造業融合發展的現狀和問題的基礎上,提出以高端生產性服務業推動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具體路徑和舉措。還有其他少數學者利用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相關數據,分析粵港澳大灣區產業融合的機制,如彭芳梅[30]指出產業融合能夠驅動全要素生產率增長,并且城市間存在一定的空間關聯效應,而技術創新將會帶來大灣區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深層次融合,進而推動全要素增長率的增長;鐘韻等[31]認為粵港澳大灣區產業集聚對區域創新有溢出效應,提出由于珠三角制造業與港澳生產性服務業融合存在壁壘,導致港澳與珠三角制造業之間的經濟關聯度不及珠三角區域內產業間經濟關聯度,為了推動產業融合發展,應推進區域一體化以提高區域創新能力。
以上研究為本研究提供了有益啟示和借鑒作用,但也存在以下不足之處:(1)多數研究對數字經濟與產業融合機理的探討較為零散,以定性判斷為主;(2)在兩業融合發展的機制研究方面,少有文獻從數字經濟的視角展開研究;(3)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國家層面和省級層面,對粵港澳大灣區的關注甚少,且多是定性闡述大灣區服務業和制造業融合發展的路徑與對策,缺少定量研究。鑒于此,本研究基于大灣區的面板數據,從多個維度實證檢驗數字經濟對大灣區兩業融合的多維度影響,識別和驗證數字經濟驅動兩業深度融合的主要路徑。
數字經濟促進兩業深度融合的理論邏輯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方面,傳統制造業和服務業各自以單一模式進行生產,難以適應目前消費者對質量和服務多樣化的需求,急需新的發展動能。數字經濟能夠加快技術融合現象的產生,技術融合又導致不同產業之間技術性進入壁壘逐漸消失,使不同產業形成了共同的技術基礎,并使不同產業間的技術邊界趨于模糊,改變了傳統經濟模式下的范圍經濟、規模經濟的條件,最終引致產業融合。另一方面,數字經濟應用催生出的大數據、云計算、人工智能等一系列新技術在不同產業之間擴散引發的溢出效應,在增強城市內及城市間經濟活動的關聯時,實現了各要素流動的便捷性、降低了交易成本,提高了各產業和行業的生產效率,進而促進了兩業深度融合[32]。
數字經濟促進兩業深度融合具體表現在企業生產方式轉型、用戶生活方式轉變兩個方面。一方面,從生產方式來看,數字經濟以持續完善與豐富的數字基礎設施和數字化設備,幫助制造業優化生產經營流程、減少各種經營成本、提高企業內部組織運行效率,從而實現生產全流程的數字化改造;數字平臺縮短供需端溝通半徑,賦能企業獲取客戶信息的能力,廠商能及時根據市場進行調整,減少不必要的成本支出,建立低耗、高效的運營模式。另一方面,從生活方式來看,數字基礎設施的完善有利于推動電子合同、電子印章、電子簽名、電子認證等數字應用,為線上辦公的工作方式提供了可能,提高了社會運行效率;在數字金融技術支持下,市場需求端日益虛擬化,人們更容易隨時隨地購買商品,消費過程中的便利性大大提高,促進“制造+服務”趨勢的發展。
數字經濟不僅能直接促進兩業融合,而且還能通過效率變革、動力變革及質量變革來影響兩業深度融合發展。
第一,效率變革方面。數字經濟通過提升產業效率來提高利潤水平,從而以效率變革促進兩業深度融合。主要體現在:首先,數據作為關鍵生產要素,有利于制造業擴大生產規模,優化生產要素結構,降低生產成本,實現規模經濟;同時,數字技術的加持能夠增強不同產品之間的關聯性,獲得范圍經濟的好處,提高資源的利用效率,極大提升盈利水平。其次,數字經濟通過對港澳專業服務業與珠三角制造業中的勞動力、資本等傳統要素進行優化配置,以提高技術創新水平、促進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有效銜接,進而提高資源的有效利用程度與產業間的協調程度,實現生產效率的快速提升。最后,數字經濟網絡平臺以海量數據為基礎,將商品生產商、應用開發者、用戶等資源進行整合,快速完成產業鏈上下游多方資源的匯聚和協同,有利于優化大灣區產業布局與促進微觀主體的創新,從而提升兩業融合的效率和盈利能力。
第二,動力變革方面。技術創新作為產業融合的內在驅動力,為數字經濟促進兩業深度融合創造了動力變革的基礎。首先,新一代數字技術正在促進創新要素加速轉化為新的價值、新的需求,實現創新鏈的提升。大灣區擁有集中的科技創新資源,加上新興產業較為活躍,其產業鏈、供應鏈和創新鏈的數字化轉型起到重要的賦能作用,不斷創新的數字化技術創造了新的動力。其次,數字經濟將會加快珠三角地區實力雄厚的制造業與港澳兩地的專業化服務互補性融合,提高大灣區產業鏈覆蓋率和快速反應能力,為新一代數字技術與產業鏈融合奠定堅實的基礎。最后,人工智能、3D 打印技術等數字技術的不斷創新發展,使得供應鏈網絡體系能夠快速高效地解決商品生產和消費在空間與時間上的供需矛盾,提升服務業與制造業的產業關聯度。
第三,質量變革方面。數字經濟通過滿足客戶需求和催生新產品與新業態,提升產業發展質量,創造出更大的市場需求來實現兩業深度融合發展。一方面,數字經濟具有高技術性、高協同等典型的特征,改變了傳統供應鏈模式,擴大了消費市場的邊界,以更精準地匹配和滿足多樣化的消費需求。企業利用數字化技術在復雜多變的市場環境下暢通供給端與需求端的閉環,完成定制化制造并匹配生產性服務功能以提升產品吸引力,進而提升生產中的商品質量、提高優質產品的占比,達到市場供需平衡、滿足消費市場多元化的目的[33]。另一方面,數字經濟發展帶動了數字產業與傳統產業的融合,同時催生出智能制造、服務制造、工業互聯網等一系列融合型的新產業形態,加速了物聯網、云計算、人工智能等數字產業發展,新的市場空間被不斷擴大,對產品及服務的質量也提出更為苛刻的要求,從而促進戰略性新興產業和現代服務業發展,拉動先進制造業創新升級,降低兩業融合壁壘。
據此,提出以下研究假設:
H1:數字經濟能夠有效促進兩業深度融合。
H2:數字經濟通過效率變革、動力變革和質量變革促進兩業深度融合。
根據數字經濟對兩業深度融合的作用機制,考慮到多個變量會對兩業融合產生影響,構建如下多元線性回歸模型來考察數字經濟與兩業融合的關系:
式(1)中:Yit為兩業融合水平;X表示數字經濟;C為一系列控制變量的集合;α是常數項;β是系數;ε是隨機擾動項;i和t分別表示樣本個體和時期。
基于前文的理論分析,效率變革、動力變革和質量變革可能是數字經濟驅動兩業融合的3條路徑,為檢驗數字經濟是否通過這3 條路徑促進兩業深度融合,從而識別數字經濟作為核心動力驅動兩業深度融合的基本路徑,構建如下中介效應模型:
式(2)中:ln cons 代表中介變量,即質量變革的代理變量;F()表示兩業融合是數字經濟與質量變革的函數,用于衡量數字經濟與質量變革對兩業融合的作用;f()表示質量變革是數字經濟的函數,用于反映數字經濟對中介變量的影響。
對式(2)兩邊求導,可得:
進而可得:
同理,將中介變量ln cons 分別換成profit、ln patent 兩個變量,利用式(2)重復以上步驟,就可得到數字經濟通過推動效率變革和動力變革促進兩業融合的間接效應。如果在式(5)中系數不顯著,表明數字經濟對中介變量不存在顯著的促進作用,也就無須進一步利用式(4)討論此變量下的間接效應。
4.2.1 被解釋變量
現代服務業涵蓋范圍較廣,按照學界普遍的做法,用生產性服務業代表現代服務業。參考我國的《生產性服務業統計分類(2019)》修訂說明,并對《2017 年廣東省投入產出表(42 部門)》中的服務業與制造業進行中間需求率的計算,把珠三角9個城市的現代服務業界定為:批發和零售業,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金融業。由于香港和澳門統計指標的命名及行業豐富度與內地有所出入,在借鑒《香港標準行業分類2.0版》和《澳門行業分類第一修訂版》的基礎上,根據國家統計局的統計口徑,將香港現代服務業界定為:運輸、倉庫、郵政及速遞服務業,批發、零售業,金融及保險業,資訊及通信業;將澳門現代服務業界定為:運輸、倉儲及通信業,批發及零售業,不動產及工商服務業,金融業。
先進制造業有別于傳統意義上的制造業,代表了制造業轉型升級的方向。根據《廣東省先進制造業發展“十三五”規劃(2016—2020 年)》中的產業發展重點方向,把高端電子信息制造業、先進裝備制造業、石油化工產業、先進輕紡制造業、新材料制造業、生物醫藥及高性能醫療器械產業作為珠三角九市的先進制造業,結合《國民經濟行業分類(2019)》的標準,挑選187 個細分行業進行統計。由于香港和澳門主要發展服務業,它們在制造業統計方面的豐富度與內地有所出入,參考夏倫[34]的統計方式,香港和澳門均用制造業進行統計。
目前絕大多數文獻僅選取少量指標衡量兩業融合水平,本研究認為,兩業融合需要從多個方面測度。基于國家出臺兩業融合的相關文件,并借鑒張幸等[35]學者的做法,遵循數據的科學性和可得性原則,從規模、增長、結構3 個維度來綜合評價兩業融合水平(見表1)。

表1 兩業融合評價維度及指標
關于兩業融合的測度方法并沒有一套標準的體系,因此,借鑒唐曉華等[36]的做法,選擇系統耦合協調度模型測算兩業融合水平。模型步驟具體如下:
第一步,基于指標體系構建矩陣,利用熵值法對指標賦予權重。
式(6)中:n表示評價地區的個數;j表示評價指標的個數。
計算第j項指標的值(ej)。
第j個指標的權重()的表達形式如下:
第二步,構建耦合協調度模型。
兩業耦合度C為:
最終兩業融合度Y為:
式(12)中,T為發展協調綜合指數,結合耦合度可以更準確地反映兩業間的互動發展水平,避免兩業融合發展程度呈現較高值的偽評價結果。
式(13)中:θ1+θ2=1;θ1、θ2(0 ≤θ1,θ2≤1)為模型參數,基于現有研究成果及兩業發展的實際情況,取θ1=θ2=0.5,表明兩業同等重要。
4.2.2 解釋變量
數字經濟源于傳統互聯網經濟的發展,是對互聯網經濟的繼承和創新,是以數字技術賦能傳統產業并催生出一系列新產業、新業態的過程,其業務從最初的電話線撥號接入向后來綜合業務數字網(ISDN)、光纖寬帶入戶技術等更大范圍進行拓展,使得數字經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互聯網相關產業的發展;同時,互聯網作為數字經濟發展的重要組成部分,為產業融合創新發展提供重要的數字基礎支撐[37]。鑒于此,結合我國《數字經濟及其核心產業統計分類(2021)》的劃分方式,同時考慮到粵港澳大灣區各城市經濟發展的實際情況和相關數據的可得性,借鑒黃群慧等[38]、劉國武等[39]的研究,最終將互聯網發展作為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水平的核心衡量依據,并將其分解成互聯網相關產業產出、互聯網相關產業從業人員、互聯網普及情況、移動電話普及情況4 個維度(見表2)。數字經濟的綜合評價水平不僅與具體指標有關,也與各指標所占權重相關。與主觀賦權法相比,聚類分析法、熵值法等這類客觀賦權法主要依賴指標的原始信息來賦權,能夠避免賦權時誤差的出現。經過綜合考量后,選擇客觀賦權法中的熵值法,通過式(6)~(9)計算得出大灣區各城市的數字經濟發展水平,最終得到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

表2 大灣區數字經濟綜合發展指數計算指標體系
4.2.3 控制變量
借鑒郭朝先[40]的做法,在多元線性回歸模型中加入相關控制變量,以提高數字經濟對兩業融合發展回歸結果的準確度,最終選擇以下4 個關鍵的控制變量:(1)地區經濟發展水平(ln agdp),以人均地區生產總值(GDP)來衡量。一個地區的經濟發展對兩業發展起著重要支撐作用,能夠影響兩業深度融合的水平。(2)政府干預程度(ln gov),選取地方一般財政預算支出占地方生產總值來衡量。政府干預的規模和結構會激發企業發展的內生動力,從而影響兩業融合的水平。(3)固定資產投資情況(ln fiv),用地區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總額占地方生產總值來衡量。一個城市的固定投資比例的變化會影響兩業的融合水平。(4)外商投資水平(ln fdi),使用當年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占地方生產總值來衡量。外資引發的資本集聚和技術溢出可能會推動兩業融合。為確保結果的準確性,除對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直接取對數外,其余變量均乘以100 再取對數。
城市層面數字經濟的最早數據出自2011 年,因此基于2011—2020 年粵港澳大灣區11 個城市的均衡面板觀測數據分析數字經濟對其兩業融合產生的效應。研究涉及的所有指標數據均來自《中國城市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廣東統計年鑒》《香港統計年刊》《澳門統計年鑒》以及各城市的統計年鑒和統計報告,未公布的年份用平行趨勢進行預測,部分缺失數據采取線性插值法進行補充。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3。

表3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根據Hausman 檢驗的結果,chi2 值在5%的顯著水平下均不顯著,即接受原假設,最終選擇隨機效應模型并利用式(1)進行回歸。如表4 所示,不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數字經濟對大灣區兩業融合發展均起到顯著的促進作用,驗證了H1。其中,在加入控制變量后,數字經濟的顯著性和系數大小均有提高,說明在考慮控制變量的情況下數字經濟對兩業融合的促進作用有所增強。從控制變量來看,外商投資水平系數顯著為正,說明對于大灣區而言,外資引發的資本集聚和技術溢出確實會正向推動兩業融合;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固定資產投資情況的回歸系數均為正但不顯著,說明這些影響因素對大灣區兩業融合具有一定的促進作用,但是效果不明顯;政府干預程度的回歸系數為負且不顯著,表明大部分的政府財政支出可能未用在服務業和制造業數字化轉型上,致使對兩業融合出現不顯著的抑制作用。

表4 數字經濟對粵港澳大灣區兩業融合的直接效應
不同城市受到自然地理位置、產業發展定位等差異的影響,會造成數字經濟促進兩業融合的作用存在差別,基于此,進一步分析數字經濟對兩業融合的異質性作用。從地理位置角度,分別對珠三角、港澳、中心城市、外圍城市進行討論。其中,廣州、深圳、香港、澳門4 個城市是大灣區內區域經濟增長的核心,同時具有良好的資源聚集效應和輻射帶動作用,可以視作中心城市;其余7 個城市則歸為外圍城市。如表4 所示,數字經濟對珠三角地區兩業融合系數為正顯著,對港澳兩地的影響系數為正但不顯著,表明珠三角九市的兩業融合程度受到數字經濟發展的影響更大。與大灣區整體相比,數字經濟對珠三角的影響作用更大,原因可能是珠三角地區服務業和制造業門類齊全,各城市間產業互動活躍,再加上廣州和深圳科技水平的快速發展有利于提高數字經濟在產業和行業中的應用水平,能加快制造業轉型升級、推動產業融合發展。而港澳地區由于制造業空心化,導致其在利用數字經濟促進產業合理化和高級化方面存在不足。數字經濟對大灣區中心城市和外圍城市的兩業融合具有顯著促進作用,但對外圍城市的影響程度比中心城市更大,可能是由于珠海、佛山、東莞等城市利用自身優勢形成產業協同集聚效應,帶動了這些城市的制造業和服務業數字化轉型,加上中心城市的人才、資本、數據等要素向周圍城市流動,使得現代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的聯系更為緊密。
利用式(2)~(5)進一步對數字經濟的間接效應進行檢驗。借鑒周明生等[41]的方法,并考慮到大灣區實際發展情況、數據的合理性與可得性,選取相關變量如下:
效率變革。數字經濟的網絡效應可以降低企業交易成本與生產成本,提升產業整體利潤水平,進而引發兩業融合的效率變革。以利潤情況(profit)作為效率變革的代理變量,同時考慮到珠三角和港澳的統計差異,分別選取珠三角9 個城市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總額占主營業務收入總值的比重、港澳兩個城市制造業盈利總額占收益總額的比重來衡量。
動力變革。數字技術創新作為產業融合的直接驅動力,能夠為數字經濟促進兩業深度融合創造動力變革的基礎。專利是國內外研究測度區域創新能力廣泛使用的指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區域技術創新的水平,因此,使用R&D 專利授權數并取對數來衡量大灣區各城市的技術創新能力(ln patent),以此作為動力變革的代理變量。
(3)質量變革。數字技術應用產生新的產品和服務,刺激了新的市場需求,有利于數字經濟對兩業融合進行質量變革。實際上,數字經濟對市場需求的影響取決于客戶的消費需求,因此,可以用消費需求來反映質量變革這一機制對兩業融合的影響,故以大灣區各城市的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并取對數表示市場需求(ln cons),并以此作為質量變革的代理變量。
如表5 所示,數字經濟通過效率變革、動力變革和質量變革來促進兩業融合發展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差別。其中,數字經濟對市場需求的系數顯著為正,但對利潤和技術創新能力的系數不顯著,表明數字經濟通過增加利潤水平和提升創新能力促進大灣區兩業融合的作用尚不明顯,主要是以擴大市場需求從而引發質量變革來驅動兩業融合。表5 最后一列將數字經濟(X)、質量變革的代理變量(ln cons)同時納入回歸方程中,在以兩業融合(Y)為被解釋變量中,均在10%的顯著水平下通過檢驗,且Sobel方法檢驗的結果說明數字經濟可以通過挖掘市場潛在需求,帶動消費升級進而促進兩業融合,其影響程度為11.59%。綜合3 條路徑來看,只有質量變革這一條路徑能對兩業融合產生顯著影響,側面說明數字經濟對產業融合的作用還存在很大的上升空間。出現這種結果的原因可能是,由于大灣區的科學項目技術難度大、系統復雜性高、周期較長,同時產業結構轉型升級緩慢,尚未能充分激發出兩業深度融合發展的動能。綜上所述,數字經濟主要是通過質量變革機制驅動兩業融合,而未有足夠證據表明數字經濟通過效率變革和動力變革機制發揮作用,證實了H2的部分內容。

表5 數字經濟對兩業融合水平的間接效應檢驗結果
(1)數字經濟滯后1 期(L.X)。為提高研究的可靠性,緩解模型可能存在的因果雙向問題,本文將數字經濟滯后一期。從表6 可以看出,與之前的結論一致,數字經濟對兩業融合仍具有促進作用;從回歸系數的大小來看,相比較當期對兩業融合的影響,數字經濟的促進作用在時間上存在一定的滯后性。

表6 數字經濟對粵港澳大灣區兩業融合的穩健性檢驗結果
(2)剔除極端值的影響。基準回歸過程中,極端值和異常值可能會影響結果的準確性,為避免這種情況出現,進一步對回歸樣本中被解釋變量最高和最低的1%樣本進行縮尾和截尾處理。從表6 可以看到,數字經濟對于兩業融合的提升作用在5%的顯著水平下依然顯著為正,值的大小與基準回歸結果中的相差不大,說明研究結論存在一定的合理性。
(3)選取工具變量。為保證結果的穩定性,進一步緩解因反向因果關系可能致使結果出現偏誤,分別將數字經濟滯后1 期、滯后2 期作為數字經濟的工具變量進行兩階段回歸。考慮到數字經濟的滯后期與當期是高度相關的關系,所以最終只報告第二階段的結果。從表6 可以看到,數字經濟與兩業融合表現為明顯的正相關關系,與基準結果保持一致,證實了本研究結論的穩健性。
本研究立足于粵港澳大灣區數字經濟快速發展的重大機遇和我國“十四五”規劃所倡導的推動現代服務業同先進制造業深度融合的戰略導向,分析數字經濟促進粵港澳大灣區兩業融合發展的效應,并得出如下主要結論:第一,從大灣區整體上看,數字經濟發展能夠對兩業融合起著促進作用。第二,數字經濟推動兩業融合存在區域異質性,相比較港澳兩地,珠三角地區兩業融合受到數字經濟的影響更大;數字經濟對中心城市和外圍城市兩業融合都具有明顯的促進作用,但對外圍7 個城市的促進作用更大。第三,識別和驗證了目前數字經濟主要通過擴大市場需求引發質量變革機制來提升兩業的產品與服務質量,最終驅動兩業深度融合,而通過效率變革和動力變革兩種機制驅動大灣區兩業融合的作用尚不明顯。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提出以下幾點建議:首先,實施動態化與差異化的數字經濟發展策略。大灣區11 個城市在數字經濟發展水平、固定資產投資等方面存在差異,尤其是珠三角與港澳之間、中心城市與外圍城市之間,需要因地制宜制定合適的數字經濟發展策略促進產業融合。珠三角地區和外圍城市可以利用港澳資金優勢、廣深人才資源共謀數字經濟發展,以促進大灣區兩業雙向融合發展;加快推動珠江口東岸及港澳地區先進的技術、知識和組織管理經驗流入西岸城市,提高創新資源的空間配置效率,擴大知識外溢的空間半徑,從而縮小區域間的創新水平差距,推動兩業深度融合發展。其次,建立數字經濟與產業融合協同發展機制。以數字經濟與生產性服務業的融合帶動兩業融合,發揮出珠三角九市制造業和港澳兩地服務業的優勢互補效應,鼓勵各城市積極融入大灣區產業分工的數字經濟創新體系;利用數字化技術匯聚全球創新資源,并憑借香港、澳門、深圳和廣州的機場、航運服務網絡及效率優勢,形成功能突出和特色明顯的產業鏈跨區域分布新格局,實現兩業有效聯動。最后,加快推進數字經濟效率變革、動力變革、質量變革的進程。加強數字經濟在降本提質增效、激發創新活力和增強市場需求三方面的關鍵作用,特別是注重以數據要素與數字技術驅動兩業深度融合的效率變革、動力變革,并繼續保持數字經濟在兩業融合質量變革中的優勢,以新模式、新業態、新技術促進粵港澳三地產業深度創新融合,激發三地兩業融合的活力。
第一,人力資本、產業結構及市場競爭等內外部因素的共同作用會對兩業融合產生影響,未來的研究需要將這些因素考慮在內;第二,在考慮數據可得性的基礎上,現階段只能參考部分已有研究成果對變量的指標范圍進行界定以展開實證分析,但隨著相關指標越來越完善,關于大灣區兩業融合指標和數字經濟指標的選取、指標衡量如何改進也是后續研究需要考慮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