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學生莫西歌

6月1日星期一晴

媽媽的兒童節

文/程琳

我現在還沒想明白，怎么會在今天這么隆重又關鍵的時刻，一腳踩到了食堂旁的潲水溝！你肯定想說，白鞋子弄臟了洗干凈繼續穿唄，整得那么矯情干啥呀？可是你知道么，下午“六一”兒童節的演出就要開始了呀，我還是站第一排的小演員呢，叫我穿著潲水氣息的白鞋上臺表演，簡直不敢想啊。

頭疼歸頭疼，我還是很睿智地撥打了媽媽的電話：“媽，你在干啥？”

“沒、沒干啥呀……”媽媽明顯地頓了頓，“那個，莫西歌，什么事？”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我有點兒不高興地說，“你怎么憂心忡忡的。”

媽媽甚是焦心地說：“兒子啊，你是不知道啊，這個點接到學校里面的電話，每個家長都會緊張不安的——”

我連忙打斷了媽媽的話，叫她不要東想西想。我打開水龍頭，一邊沖洗著鞋尖，一邊叮囑媽媽趕緊去商場買雙白鞋回來。話才落音，媽媽頓時就炸毛了：“現在？商場？果然，你打電話來準沒好事……現在溫度這么高，用刷子刷刷，兩三小時就曬干了。還有，家里有雙舊的……”

“小氣鬼！”我狠狠地掛斷了電話。

媽媽很快又回撥過來，我生氣地小聲控訴：“今天是兒童節呢，買雙鞋子也不行嗎？鞋面上都是潲水，一下子也刷不干凈，就算刷干凈了也有很大的味道；至于舊的白鞋，我真的不喜歡那個款式。”

媽媽想了想，終于有所松動地說：“你的鞋子有好幾雙了，腳又長得快。這樣吧，你去樓下文具店拿雙小白鞋，我給老板轉賬。”

“他們店里只有最普通的小白鞋，我才不要。”我不屑地撇撇嘴，還想再說幾句的，這時夏一一朝我招手，示意我排練的時間到了，我只得邊跑邊叮囑媽媽趕緊去商場。

排練了一節課，就到了中午放學的時間了，我頓時加足馬力往家里跑。果然，媽媽沒有去商場幫我買鞋，而是在廚房里炒菜。

“媽媽，3點半我就要上臺表演了！”我挽起媽媽的手就往外走，“別吃飯了，時間還來得及。”

媽媽卻拉著我往客廳走，還把我按到了沙發上，蹲下來耐著性子說：“莫西歌，你這個年紀不應該講究品牌，舊鞋并不舊，只不過不是你喜歡的牌子而已。想追求品質，那就現在努力讀書，以后靠自己。”

我垂著頭默不作聲，媽媽說的話自然是有道理的，長沙的夏天很漫長，新買雙小白鞋，我很可能穿不了幾次，等到秋天又擠腳了。可是，我的心里就是堵得慌啊，就是不痛快啊。

我悶悶不樂地吃完了飯，媽媽收拾碗筷的時候，我趁機來到了電腦前，一張畫風清奇的照片映入了眼簾。我忍不住點開看了看，竟然是媽媽小時候的同學合影。

“莫西歌，你能認得出哪一個是媽媽嗎？”媽媽過來了，指著照片上幾個站在芭蕉前面的小姑娘問。

這張照片的年代實在太久遠了，我不得不把它最大化。照片上的小姑娘們都扎著大紅花，雖然放大了，五官卻還是有點模糊。不過，我還是找出了媽媽：“肯定是這個，因為媽媽的眼睛大，有靈氣，我猜對了吧？對了，白襯衣和藍褲是你們的校服嗎？”

“校服？哈哈哈，兒子你還真有想象力呀！”媽媽刮了一下我的鼻子，“不是告訴過你了嘛，上世紀八九十年代的農村還是很苦的，我小時候怎么可能穿得起校服呀，這是我們兒童節的服裝。”

我搖頭晃腦地說道：“哎喲，這審美、這風格真是復古啊。”

媽媽笑著告訴我，那個時候的兒童節演出基本由女生組織，編排節目和服裝道具都得自己解決。道具一般就是紅綢帶或者扇子，白衣和藍褲大部分同學都有，相互借著穿。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媽媽：“那不是剛跳完的人就得急急忙忙把服裝脫給下一位？那能來得及嗎？你們又在哪里換衣服呢？”

“當然來得及呀，我們的動手能力超強的，一個個可是很有辦法的哦。”媽媽自豪地搖晃著腦袋，看起來完全沉浸在美好的回憶之中，“那可是村里難得的文化活動，村民們都會來看節目，那些阿姨、奶奶們會很熱心地把我們圍起來，讓我們在里面換衣服呢。”

“我簡直不敢想象，太落后了。”

媽媽雙手撐著下巴，眼睛亮晶晶的：“你懂什么呀，那是超純樸、超美好、超珍貴的童年回憶，在我的心里，它們就像鉆石那樣閃閃發光。”

“那么窮，為什么還會感覺那么幸福呢？”我實在有些不懂，大人說話可真是矛盾啊。

“我們小時候，從來不知道什么是補課，我們的書包很輕、作業很少、睡眠也很足……跟現在相比，日子苦是苦了點，但也是真的無憂無慮啊。”媽媽深情地凝視著我，“莫西歌，媽媽雖然也望子成龍，但我希望你首先是一個健康快樂的孩子。當你回首童年的時候，媽媽希望你的回憶是美好、開心的。”

我被媽媽感染了，忍不住點了點頭說：“我很快樂，你即便渴望我能成為學霸，也從不強迫我上培訓班，從不唯分數論。”

“莫西歌，你是懂事的孩子，媽媽很高興。”

聽到這么高的評價，我為之前的虛榮感到羞愧：媽媽小時候表演節目都是相互借衣服穿，我真不該提那么過分的要求，無論是精神方面還是物質方面，爸爸、媽媽都已經在盡最大的能力為我和弟弟創造條件了。想到這里，我內心也平靜了，于是就對媽媽說：“媽媽，你看會電影吧，我下午就穿那雙舊白鞋好了。”

媽媽點了點頭，眼神中有疼愛，還有欣慰。

爸爸：我的童年，我的“六一”兒童節，大多數是在滾鐵環這樣的趣味活動中度過的。就像你媽媽說的一樣，那是超純樸、超美好、超珍貴的童年回憶，在我的心里，它們也像鉆石那樣閃閃發光。很快，你就要進入中學了，爸爸祝福你和所有的孩子擁有快樂的童年。

6月20日星期二陰

同學之間的游戲規則

今天上語文課的時候，班主任唐老師突然來到教室門口和林老師說了幾句，然后林老師就宣布自習，和唐老師一起離開了。

這下教室里頓時就炸開了鍋，紀律委員米蘭達趕緊起身拍著課桌，不斷喊著“安靜安靜”。不過，我坐在第一小組，米蘭達坐在第八小組，遠得很呢，只要我們說話聲音不是很大，還是很安全的嘛。

“這個米蘭達也真行啊，我發現她很少講小話，她是怎么做到的呀？”毛暉側著頭往后看了看，“我原來跟她同桌的時候可難受了，她自己不和我說話就算了，她還要管著我不和別人說話。”

夏一一正在看語文書，她沒有回頭，小聲地說：“管不了自己的人怎么管別人？不過，她的名字好特別呀——”

“嗯，其實我覺得莫西歌的名字也很特別。”蘇曉北把臉對準了我，“你為什么叫莫西歌啊？”

“一年級就在班里說過了！”我突然醒悟過來，蘇曉北是后面轉學到我們班上的，于是我清清嗓子得意地告訴她，“就是我爸姓莫，家住長沙河西，然后出生的時候聲音超級洪亮動聽嘛，簡直就跟歌星似的。”

“歌星？可我怎么聽你唱歌不像歌星，而是像鴨子啊。”蘇曉北嘀咕著。

真是沒一點鑒賞能力啊，居然說我唱歌像鴨子。

“哈哈哈，蘇曉北，你簡直不要太厲害了！”夏一一笑嘻嘻地點頭，接著開始“補刀”，“就他那破嗓子，一年級當同桌時我忍了好久好久哦。”

“對了，蘇曉北，你的名字怎么來的？”郝多宇轉過頭問。

蘇曉北摳了摳鼻尖：“我的名字么，很普通，我爸姓蘇，正好還是江蘇人，然后我媽是北京人，就這么隨便取的。”

“隨便取的也比我這個花錢取的好聽。”毛暉唉聲嘆氣地說，“你們的姓氏可真好啊，蘇啊夏啊莫啊……”

“姓毛有什么不好呀？”蘇曉北不明白了。

我捂著嘴巴偷笑，趕緊對蘇曉北解釋起來：“因為大家現在都喜歡反過來叫他肥貓。”

“肥貓？毛暉？”蘇曉北回頭認真地打量了一下毛暉，點點頭說，“我明白了，你這么胖，倒是挺符合的。”

毛暉幽怨地看了我一眼。夏一一側著臉小聲地說：“我剛剛按地名的思維給自己取了個名，還真是好聽得不要不要的！”

“叫什么？”我們幾個都特別好奇地問。

夏一一捂著嘴巴說：“我媽是雞西人，我爸是坦洲的——”

“夏雞蛋？”我隨口說道，夏一一笑著點頭，大家忍不住大笑起來，然后又意識到是自習課，只好拼命地捂住嘴巴。

“咦，那我也試試我的名字。”毛暉咬著筆頭思索起來，他想著想著，臉上就浮起了詭異的笑容，碰到我們的眼光后，笑容瞬間又消失了。

向瑞彤頓時好奇地用手肘碰了碰毛暉：“哎呀，是什么呀？表情這么奇怪。”

“哼，不告訴你們！”毛暉抱著頭躲在語文書后面。

毛暉剛剛的神秘表情，以及這個動作，把我們的胃口吊得死死的。我轉過頭用激將法：“喂，大家都說得開開心心的，就你一個人藏著掖著，也太不夠意思了。”

毛暉一動不動，看來是鐵了心要把秘密爛在肚子里了。還不等我開口，他就繼續補充道：“你們就死了這條心吧，就是給我好吃的也不告訴你們！”

如果毛暉能夠抵抗美食的誘惑，那就真的拿他沒半點辦法了，于是，我泄氣地趴在課桌上。但是，毛暉越這樣神秘兮兮的，我們就越是坐不住啊，到底是一個怎樣震驚的名字，用美食都不能讓他交換呢？

夏一一轉過臉，邊翻書邊小聲地說：“什么跟什么嘛，一點都不尊重麓谷小學的游戲規則。”

“就是。”郝多宇鼻子里面哼了哼，蘇曉北和向瑞彤也不再理會毛暉。

毛暉趕緊拿開語文書，但我們沒有一個人理會他。毛暉嘆了口氣，可憐兮兮地說：“那、那我遵守游戲規則還不行嗎？”

聽毛暉這么一說，我們幾個馬上直勾勾地盯著他，唯恐漏掉了一個字。

“聽好了，我媽是湘西花垣的，我爸是株洲人……”毛暉一副豁出去的樣子，“剩下的你們自己想啊。”

“花垣，株洲，毛圓周？”向瑞彤用筆寫著。

毛暉皺了皺眉，然后捂著嘴巴笑：“嘿嘿，我剛剛聯想的是毛花豬……”

“啥？毛花豬！”我頓時目瞪口呆，接著雙手抱拳道，“兄弟，創意和想象力，還是你技高一籌。”

大家對毛暉一點也沒有講客氣，一個個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邊上的同學紛紛找我們打聽是什么趣事，米蘭達更是站起來連著點了我們幾個的名字。

“你們這些人，說了不準笑。”毛暉對我們的表現特別失望。

郝多宇笑得臉都紅了：“哎喲，這個取名字的故事能承包整個小學的笑點啊……哈哈哈……”

當然，結果也證明了搞笑一時爽，下課悔斷腸。這不，班主任唐老師已經笑瞇瞇地站在了教室門口，她勾了勾手指頭，正熱情洋溢地邀請我們去辦公室呢……

唐老師：我感覺你們一個個都很膨脹啊！首先，我欣賞你們的創意，也明白你們需要釋放天性（但要注意場合）；其次呢，這么寶貴的自習課，你們不看書不寫字就算了，居然還影響其他同學，罰抄今天的課文10遍。有賞有罰，哇噻，我真是一個公正的小學老師呀，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