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榻上的老人

李玉林

直到那天，2003年2月12日的下午，李卓在北京醫院見到了老人，才知道一直關心著她，一直關心著弱智兒童的這位病榻上的老人是誰。

歲月的風刀霜劍，終于把閻明復這個活力四射的鋼鐵漢子逼成了病榻上的老人。

關于李卓，我曾幾次聽躺在病榻上的閻會長提起。講起李卓，他總是很激動，講得也很具體，繪聲繪色。那一刻，很難想象他是得了很難醫治的重癥病人，很難想象他已經在病榻上躺了三個多月了。

李卓是大學一年級的學生，一個熱情、善良、漂亮的女孩。2002年下半年，李卓在北京朝陽區弱智兒童康復中心做義工時結識了谷亮。那天，她特別注意到小谷亮，是因為孩子們和大哥大姐高興地交流時，谷亮卻總是縮在教室的一個角落里悶悶不樂。經向康復中心負責人詢問，李卓得知小谷亮的父親已經下崗，母親是一個殘疾人，貧困的家庭不但很難為這個智殘兒拿出醫療康復費用，甚至連孩子生活所必需的費用也難以支付。感情細膩的李卓這時心里很難受，她把這個本不該心事重重的孩子攏在懷里，當即表示要助養小谷亮。

兌現這一鄭重的承諾，李卓每月要拿出100元錢補助谷亮生活、醫療的開銷。對于還沒有收入的一般大學生已經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特別是李卓這樣家庭生活也很艱難的大學生更是難上加難了。

李卓也曾有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那時，她的父親還健在，是一家公司的經理，但在繁忙的工作中不幸病倒了，經多方醫治沒有見到什么效果，2002年下半年被確診為癌癥，全家傾其所有為其治病，但父親還是于2003年年初去世了。家里的積蓄全都用光了，母親每月800元的工資成為家里唯一的收入。家庭的不幸，生活的艱難，使李卓所面臨的難題所承受的壓力要比她的同學們多許多。但家庭的不幸不但沒有使她消沉、抱怨，反而使她更加成熟、堅強。她處處節儉，省吃儉用。在北京，有些家庭富裕的大學生每月要消費掉一兩千元，甚至更多，而李卓一個月的開銷最多只有100元，這正好是她要資助小谷亮的錢數。

在這種情況下，她該怎樣兌現自己的承諾呢？

她當然不會也不可能向家里伸手，但她堅信靠自己的勞動能有辦法賺到這每月的100元，堅信自己能夠幫助不幸的小谷亮。她曾想過幾種賺錢的辦法，例如利用課余時間在大學城打工或寫稿賺稿費等。最終，她選擇了撿拾廢品易拉罐這種保險而又不會耽擱讀書的途徑。她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時間與機會撿拾易拉罐：每當在校園看到同學喝易拉罐的飲料，她就默默地在一旁等候，待同學把飲料喝完，她就直接把空罐要過來。放學后，她再把學校的各個角落搜索一遍。差不多每天的傍晚，李卓都抱著一大包廢棄的易拉罐回宿舍。她開始做這事的幾天里，不少同學都用異樣的眼光瞥她。那時，她白皙的臉上也常常是火辣辣的。同宿舍的幾個女同學知道原委后，都支持她，并幫著她一塊兒撿拾廢棄的易拉罐。班里的男同學知道后，也特別感動，每人要拿出10元錢給李卓，但都被李卓拒絕了……

2002年年末的一個傍晚，病榻上的閻明復得知李卓這一難能可貴的愛心善舉時，即刻把秘書叫來，拿1200元錢，通過朝陽區弱智兒童康復中心捐給李卓同學，用作幫助谷亮的助養費。閻會長特別叮囑秘書：“別說我是誰，只說是一位病榻上的老人就可以了。”閻會長還讓秘書轉告李卓，說她的這種做法這種精神這種境界很好，應大力提倡；說不要光自己做，還要影響帶動同學們一起做，一起發揚扶危濟困、艱苦奮斗的精神。老人還特別叮囑李卓要注意處理好做這些好事與學習的關系，不能放松學習。老人的秘書也沒有對“康復中心”的主任講病榻上的老人是誰。這也是老人叮囑過的。主任對這位老人無疑是熟悉的，這個“康復中心”曾有許多老人幫助與資助過他們。

李卓非常激動，她非常感激這位未曾謀面也不知名姓的還在病榻上的老人。她感激老人，不單是因為那1200元錢，更重要的是老人那番話給了她許多溫暖許多鼓勵許多啟示。

李卓沒有辜負老人的一片好心，她和同學們一起又助養了一個殘疾兒童，不但她們那一個班級，全學校的同學差不多都能自覺地發自內心地艱苦奮斗，發自內心地幫助弱者。李卓對小谷亮也更加關愛?，F在，小谷亮的臉上每天都浸著微笑，心里每天都感到甜絲絲地像吃著蜜糖。每次遠遠地見到李卓，小谷亮都要快跑過去緊緊地抱著，還要親她的臉頰。

李卓見到病榻上的老人時，高興地告訴老人自己的學習成績比起以前更加優秀了。

她早就聽說過這位老人，盡管他們之間的年齡相差了五十多歲。過去，她也曾聽父母談起過這位老人。這病榻上的老人是許多人都熟悉的老共產黨員，是做了許許多多好事的好心人。

閻會長終于要和李卓見面了，是因為他安排了來自廣州的兩位先生一位女士與李卓會面。他們是在全國也有些名氣的大律師，也是熱心慈善事業的好心人。他們經常利用工余時間為慈善事業，為扶危濟困到處奔走。他們到醫院看望老人時，老人給他們講了李卓的事情。這些大律師被這位病榻上老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消失的激情、熱情，被大學生李卓的事跡深深地觸動著，回廣州后，他們便與廣州的各大專院校聯絡，決定在廣州的大學生中也發動這樣一個有著深刻意義的愛心大行動。

在病房里，律師們興奮地與李卓進行著熱烈而深情地交談。

這時，我看到了閻會長臉上的微笑。燦爛的微笑把他那被病魔長期折磨而顯得異常疲憊的臉與眼睛都照亮了。

這時，我也看到了一顆愛的種子，正在長成一片片的新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