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政治戰的思想淵源和歷史實踐

摘要：此次俄烏沖突中美西方對俄羅斯采取了全方位政治戰攻勢，在這一場政治、外交、經濟、輿論的激烈斗爭中，我們對中國未來可能會面臨的威脅和挑戰有了更清醒的認識。政治戰概念由喬治·凱南正式提出，但是政治戰思想在中國傳統文化經典《孫子兵法》、《管子》和毛澤東思想中早有體現。探析中國傳統文化、毛澤東思想和西方近現代有關理論中的政治戰思想，有利于我們更好理解政治戰在當下國際局勢中的表現。

關鍵詞：政治戰；孫子兵法；毛澤東思想

時至今日，俄烏沖突的硝煙仍未消散，這樣一場在一開始被認為會很快結束的戰爭已經持續了近一年。正如馬基雅維利的名言：“戰爭因你所需而來，卻并不如你所愿而止”，不論是美國的越南戰爭還是蘇聯的阿富汗戰爭都說明戰爭一旦開始，再強大的國家也有可能陷入戰爭泥潭。因此不直接介入戰爭而運用綜合手段的政治戰成為大國首選。

“政治戰”概念最早由著名外交家喬治·凱南提出，意為動用一國所掌握的除戰爭之外（常規戰爭或核戰爭）的所有手段而達成國家目標，既包括政治結盟、經濟援助、對外宣傳等公開行為，也包括支援友邦、心理戰、情報戰，甚至武裝敵國抵抗力量的秘密行動。此次俄烏沖突的實質是俄羅斯與北約的全面對決，美國及其盟友雖未向沖突區域直接派出軍事力量，但其不遺余力地為烏克蘭提供軍事援助和情報信息，經濟上對俄羅斯進行全面制裁和封鎖，輿論上利用話語權優勢煽動反俄情緒，讓我們不得不聯想到政治戰這一極具冷戰色彩的概念。政治戰思想的出現其實遠遠早于其概念的正式提出，孫子“不戰而屈人之兵”，毛澤東“戰爭一刻也離不了政治”以及克勞塞維茨的戰爭邏輯都蘊含著濃厚的政治戰思想，他們的戰略智慧在歷史的長河中閃耀著光芒，時代變了，但是他們的思想永不磨滅。

一、中國傳統文化中的政治戰思想

政治戰的核心內容就是采取“除戰爭外的一切手段”影響對象國領導、精英和民眾的情感、動機、目標設定和行為，旨在從內部瓦解對方，促進本國國家利益的實現[ 1 ]。而這一思想在我國古代兵家圣典《孫子兵法》中早有體現，春秋時期著名軍事家、政治家孫子提出“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思想。對于直接采取軍事行動，孫子的態度是“慎戰”“非利不動，非得不用，非危不戰。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致戰。”孫子還指出了“慎戰”的原因，“怒可以復喜，慍可以復悅；亡國不可以復存，死者不可以復生。故明君慎之，良將警之，此安國全軍之道也。”戰爭的殘酷性和不確定性導致戰前的決策必須慎之又慎，戰爭永遠是全盤考慮過的最后手段。這種“慎戰”思想正是政治戰的前提。早在兩千多年前孫子就已經認識到了戰爭的本質，戰爭只是手段，獲利才是目的。美國在世紀初接連發動伊拉克和阿富汗兩場戰爭，雖贏得戰場，但在整體戰略上卻未能達到理想目標。這兩場戰爭帶給美國最大的反思是，爭取人心而非攻城掠地才是贏得勝利的根本，戰斗應該發生在民心而非戰場[ 2 ]。戰爭的目的從來不是戰爭本身，戰爭是政治的延伸，現代政治戰就是對超越傳統軍事沖突運用混合手段達到最終目的的總概括。戰爭的核心問題是如何以最小的消耗，換取最大的勝利，這就是孫子多次強調的“全”。政治戰的內涵現已包括認知戰、心理戰、輿論戰、情報戰、經濟戰、外交戰等多重手段，這與孫子“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的思想亦不謀而合。但是需要辯證看待的是，雖然“攻城之法為不得已”，但我們不排斥“攻城”，“攻城”是新的階段“伐謀”的籌碼，軍事行動上的成功可以為后續政治戰的展開提供威懾。

此次俄烏沖突中，與軍事沖突同時進行的，是美國和俄羅斯之間激烈的經濟戰，西方對俄羅斯實施經濟制裁的強度前所未有，俄羅斯也把盧布和天然氣掛鉤，打了一場經濟守衛戰。其實中國春秋時期的齊國丞相管仲在2600年前就曾多次發動經濟戰，不費一兵一卒為齊國打下了稱霸的基礎。《管子·輕重戊第八十四》中介紹了他的“經濟戰”思想和實施過程，這是世界上最早記錄用經濟手段對敵國進行戰略打擊的文章。

二、毛澤東政治戰思想

毛澤東是偉大的無產階級革命家 、戰略家、理論家，是中國人民的領袖。他留下的文獻中多次出現政治性的戰爭、政治攻勢、政治戰線、政治宣傳等概念，其中蘊含著豐富的政治戰思想[ 3 ]。毛澤東政治戰思想首先體現在他對戰爭和政治的關系的論述上，他深刻指出“政治是不流血的戰爭，戰爭是流血的政治。”毛澤東一向都是站在政治和戰略的高度上看待軍事問題，他認為決定戰爭結局的重要因素往往不是物質，而是政治。

政治戰的核心思想是人心之爭，民心向背對戰爭結果至關重要，而毛澤東對人民群眾的重視貫穿始終，他的人民軍隊和人民戰爭理論與政治戰的核心思想也有相似之處。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反對單純軍事的觀點，確立了黨對軍隊的絕對領導，同時指出紅軍的任務不是單純的打仗：“紅軍是一個執行革命的政治任務的武裝集團……它除了打仗消滅敵人軍事力量之外，還要負擔宣傳群眾、組織群眾、武裝群眾、幫助群眾建立革命政權以至于建立共產黨的組織等項重大的任務。”正是在毛澤東思想的正確指引下，紅軍肅清了舊式軍隊的影響，成為了真正的人民軍隊。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清晰地看到戰爭中我們處于弱勢地位的原因在于“中國民眾的無組織狀態”，并指出“戰爭的偉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眾之中。”解放戰爭時期，國民黨軍隊陷入了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淮海戰役中國人民解放軍以60萬人對敵80萬人，以少勝多的重要原因就在于對人民的爭取、組織和動員。“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淮海戰役中，江蘇、山東、安徽、河南等地的人民用極大的物力、人力支援了戰爭。解放軍打到哪里，支前民工的小推車就推到哪里，據統計，戰役中出動民工達543萬人，使用擔架20.6萬副，大小車輛88萬輛，挑子30.5萬副，牲畜76.7萬頭，船只8539艘，籌集糧食9.6億斤，運送糧食4.34億斤支援前線[4]。

三、西方政治戰思想起源與發展

1948年，美國遏制戰略制定者喬治·凱南正式提出“有組織政治戰”概念，并向國家安全委員會顧問會議提交了《開展有組織政治戰》的報告。自此，政治戰作為一種長期戰略被運用到與蘇聯的冷戰中，并對最后蘇聯解體，美國不戰而勝起到關鍵作用。政治戰作為一種思想則可以追溯到克勞塞維茨有關戰爭和政治的論述。之后在一戰期間，“心理戰”作為一種配合軍事行動的重要手段得到重視。二戰中，英國設立政治戰行動局，是最早使用政治戰這一術語的國家。

冷戰結束后，美國迎來“單極時刻”，昔日對手不再，大規模政治戰也失去了存在的必要，“歷史終結論”的樂觀情緒使美國對政治戰的重視程度下降。直到“911事件”之后美國認識到僅僅依靠軍事手段不能塑造一個穩定且有利于美國的中東政治局勢，于是重拾“政治戰”思想，并以“公共外交”這樣一種更加公開透明的姿態回歸。公共外交偏向于強調使用媒體傳播和跨文化交流的方式直接對對方國家的民眾施加影響。

然而隨著大國競爭的加劇，美國不會僅僅使用“公共外交”這樣的溫和手段。有不少學者將2017 年特朗普政府公布《美國國家安全戰略報告》視為冷戰后美國外交戰略的轉折點，在該報告中美國正式將大國競爭確定為維護國家安全的首要任務。緊接著2018年，美國蘭德公司就發布了《現代政治戰：當前的實踐和可能的反應》和《美國怎么打政治戰》等研究報告，表明“政治戰”已經重新受到美國戰略界的重視。隨著互聯網、人工智能以及大數據等科技進步，現代政治戰已經發展出更先進和多元化的手段，并在俄烏沖突這個最新戰場得到了清晰體現。

四、結語

美國已在最新的國防預算報告中將中俄列為主要競爭對手，今天俄烏沖突中美國對俄羅斯施展的全方位政治戰讓我們對中國未來可能會面臨的威脅和挑戰有了更清醒的認識。我們在任何時候都應當立足客觀事實而不是用愿望思維看待國際關系，永遠不能把國家命運建立在僥幸基礎之上。近年來，美國不斷試探中國底線，挑戰中國核心利益，本質上是妄圖遏制中國的和平發展。習近平總書記的講話已為我們理解國際局勢指明方向，他多次指出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防范化解重大風險成為重大課題，必須堅持統籌發展和安全，堅持發展和安全并重，實現高質量發展和高水平安全的良性互動 [ 5 ]。我們堅信歷史潮流的“時”與“勢”站在中國這一邊，因此要保持戰略定力，堅持做好自己的事，牢牢把握主動權，即“先為不可勝”。

現代政治戰已產生更多新表現，雖然美國自冷戰起建立了較為成熟的政治戰理論和實踐框架，但是中國上下五千年的歷史傳統和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人民奮斗的百年歷程為我們提供了豐富的斗爭經驗。政治戰既是大國戰略競爭也是不同文明的思維較量，我們要善用中華傳統文化的智慧，堅持“四個自信”，用“心勝”應對“攻心戰”。

參考文獻

[1]唐健.大國競爭背景下的美國政治戰[J].國際關系研究，2020（5）：41-68，155-156.

[2]韓愛勇.大國地緣政治競爭的新嬗變——以混合戰爭和灰色地帶為例[J].教學與研究，2022（2）：71-82.

[3]程寶山.毛澤東政治戰思想與21世紀的國家安全[C].毛澤東與當代中國：全國紀念毛澤東同志誕辰110周年學術研討會論文集（下）， 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科研管理部， 2003.

[4]劉洋，張超，候哲威.淮海戰役中的后勤動員[J].國防科技，2009，30（2）：74-76.

[5]中共中央黨史和文獻研究院. 習近平關于防范風險挑戰、應對突發事件論述摘編[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 2020.

（作者簡介：高序瑩，山西大學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國際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