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麗芹,雷雨,張鵬,高兆虹
(黑龍江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一醫院1a 辦公室,1b 護理教研部;2 黑龍江中醫藥大學研究生院,黑龍江哈爾濱,150040)
耳鳴是指沒有外界聲音刺激的情況下患者自行產生對聲音的感知[1]。 研究顯示[2],約有30%的老年人長期感知耳鳴。隨著現代社會生活方式的改變,耳鳴中年輕患者數量逐漸增加,據報道[3],青、中年耳鳴患者比例可達到9.7%~13.7%。耳鳴已經成為困擾全年齡段人群的一類耳科疾病。 近些年來,心理社會因素與耳科疾病的關系愈發受到業界重視[4]。 心理社會適應是指“個體在面對疾病時的情緒反應、行為表現與環境的相適應程度”[5]。 耳鳴的臨床治愈率低, 長期受耳鳴困擾的患者容易產生嚴重的情緒壓力和心理痛苦。 研究顯示[6],耳鳴所引起的心理問題會進一步影響其社會交往,阻礙個體對社會環境的良好適應。目前,關于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的研究在國內外均開展較少,且相關研究多關注焦慮等負性心理問題[7],而忽視社會適應問題。研究報道[8],積極心理學特質能幫助耳鳴患者更好地應對壓力事件。 袁理等[9]研究發現,正念與疾病獲益感是影響腸造口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的主要因素。因此,本研究從積極心理學角度出發, 在人口學因素與疾病相關因素的基礎上增加正念注意覺知與疾病獲益感作為研究變量, 探討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的影響因素,以期為臨床護理工作中開展心理疏導,幫助耳鳴患者提升心理社會適應水平提供理論依據。
本研究采用橫斷面研究,通過便利抽樣法,選取2021 年11 月—2022 年6 月于黑龍江省某三級甲等綜合醫院耳鼻喉科就診的耳鳴患者為調查對象。 納入標準:①符合《歐洲多學科耳鳴指南》中耳鳴的診斷標準[2];②年齡≥18 歲;③文化程度為小學及以上。 排除標準:①語言交流障礙或精神性疾病;②嚴重心腦血管、肝腎疾病、惡性腫瘤患者。 本研究中擬納入自變量13 個,其中一般資料11 個、正念注意覺知量表1 個、疾病獲益感量表1 個。樣本以每個變量約10~20 倍估算[10], 本研究估算樣本為130~260例,考慮10%的樣本不合格率,應選取145~289 例,本研究共調查278 例耳鳴患者。 本研究已通過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批號HZYLLKT202208001),患者均知情同意,自愿參與本研究。
表1 耳鳴患者PAIS-SR 總分及其各維度得分(n=266;分,±S)

表1 耳鳴患者PAIS-SR 總分及其各維度得分(n=266;分,±S)
注:疾病心理社會適應量表(self-report psychosocial adjustment to illness scale,PAIS-SR)。
變量 條目數理論得分實際得分實際得分 排序條目均分PAIS-SR總分衛生保健工作能力家庭環境性關系交流情況社會環境心理狀況440~13215~88 47.01±1.11 1.07±0.01 7676567 0~21 0~18 0~21 0~18 0~15 0~18 0~21 4~15 0~15 3~15 0~7 1~11 2~14 2~19 8.96±0.18 5.29±0.24 7.79±0.16 1.69±0.11 5.71±0.19 7.49±0.21 9.89±0.26 1.28±0.02 0.88±0.02 1.14±0.02 0.28±0.01 1.14±0.02 1.25±0.02 1.41±0.02 2657431
1.2.1 調查工具
1.2.1.1 一般資料調查表 由研究者參考文獻[9,11]自行設計,包括人口學資料: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婚姻狀況、居住狀態、職業、家庭人均月收入、醫療支付方式;疾病相關資料:病程、耳鳴側別、耳鳴嚴重程度。耳鳴嚴重程度參照耳鳴致殘量表評分而定:0~16分為輕微,18~36 分為輕度,38~56 分為中度,58~100 分為重度[12]。
1.2.1.2 疾病心理社會適應量表(self-report psychosocial adjustment to illness scale,PAIS-SR) 由DEROGATIS[13]基于PAIS 量表修訂完成,后由姚靜靜[14]漢化,Cronbach α 系數為0.872。 旨在評估患者對疾病的心理社會適應情況。該量表包括7 個維度,衛生保健(7 個條目)、工作能力(6 個條目)、家庭環境(7 個條目)、性關系(6 個條目)、交流情況(5 個條目)、社會環境(6 個條目)、心理狀況(7 個條目),共44 個條目。 每條目計0~3 分,總分為0~132 分,分數越高表明患者心理社會適應問題越嚴重, 適應水平越低。根據得分可劃分為:0~34 分為心理社會適應水平較高,35~50 分為心理社會適應水平中等,51~132分為心理社會適應水平較低。 本研究該量表總的Cronbach α 系數為0.947。
1.2.1.3 正念注意覺知量表(mindful attention awareness scale,MAAS) 由BROWN 等[15]編制,經陳思佚等[16]漢化修訂,Cronbach α 系數為0.871。 旨在對基于 “當前的注意和覺知” 的正念水平進行測量。MAAS 為單維度量表,內含15 個條目,采用Likert 6級評分法計分, 每個條目均對正念概念進行反向描述,從“幾乎總是”到“幾乎從不”,分別計1~6 分,總分為15~90 分, 分數越高表明條目所描述情況出現的頻率越低,正念水平越高。根據得分可劃分為:15~40 分為較差,41~65 分為中等,66~90 分為較好。 本研究該量表總的Cronbach α 系數為0.913。
1.2.1.4 疾病獲益感量表(benefit finding scale,BFS)由WEAVER 等[17]編 制,劉 諄 諄 等[18]對 該 量 表 進 行了跨文化調試,Cronbach α 系數為0.95。用于評估患者在患病過程中感受到的積極意義。 該量表包括6個維度,接受(3 個條目)、家庭關系(2 個條目)、世界觀(4 個條目)、個人成長(7 個條目)、社會關系(3 個條目)、健康行為(3 個條目),共22 個條目。 采用Likert 5 級評分法計分,從“完全沒有”到“非常多”,分別計1~5 分,總分為22~110 分,得分越高表明患者的疾病獲益感越高。 本研究中該量表總的Cronbach α 系數為0.894。
1.2.2 調查方法 本研究由4 名調查者完成。 在調查前展開集中培訓,保證后續調查質量。以面對面的方式進行調查, 采用統一指導語向患者解釋研究目的、意義及填寫方法,獲取患者知情同意后發放調查問卷。患者在填寫問卷過程中如有疑問,由研究者給予解答。問卷現場發放現場回收并檢查,對錯填漏填的資料予以剔除。本研究共發放調查問卷278 份,回收有效問卷266 份,有效回收率95.68%。
數據采用SPSS26.0 軟件進行統計學分析。 定量資料以(±s)描述,定性資料以頻數、百分率(%)描述。 相關性分析采用Pearson 相關分析;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的影響因素采用多重線性逐步回歸分析法(變量進入標準α=0.05,移除標準α=0.10)法,以P<0.05 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耳鳴患者PAIS-SR 總分及其各維度得分見表1。由表1 可見,耳鳴患者PAIS-SR 得分為(47.01±1.11)分,處于中等水平。
耳鳴患者PAIS-SR 單因素分析見表2。 由表2可見,耳鳴患者不同年齡、婚姻狀況、居住狀態、家庭人均月收入、耳鳴嚴重程度其PAIS-SR 得分比較,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均P<0.05);其他變量組間比較,差異均無統計學意義(均P>0.05)。

表2 耳鳴患者PAIS-SR 單因素分析(n=266;n/%;分,Xˉ±S)
耳鳴患者正念注意覺知得分為(49.36±1.19)分,疾病獲益感得分(56.78±1.04)分。 耳鳴患者PAISSR 總分與正念水平、疾病獲益感的相關性分析見表3。 由表3 可見,耳鳴患者PAIS-SR 總分與正念注意覺知得分呈負相關(r=-0.724,P<0.01),與疾病獲益感總分呈負相關(r=-0.528,P<0.01)。

表3 耳鳴患者PAIS-SR 與正念注意覺知、疾病獲益感的相關性分析 (n=266;r)
以耳鳴患者PAIS-SR 得分為因變量,單因素分析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的變量及相關性分析中的正念注意覺知、疾病獲益感總分為自變量(自變量賦值方式見表4)進行多重線性回歸分析。 結果顯示:進入回歸方程的有居住狀態、耳鳴嚴重程度、正念注意覺知、疾病獲益感4 個自變量,共同解釋68.7%的變異,見表5。

表4 自變量賦值方式

表5 耳鳴患者PAIS-SR 影響因素的多重線性回歸分析 (n=266)
本研究結果顯示,耳鳴患者PAIS-SR 得分為(47.01±1.11)分,處于中等水平,與耳部畸形患者的研究結果一致[19],原因可能是二者均存在聽力損害的癥狀,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患者的心理社會適應水平,該得分相較于鼻咽癌患者得分更低[20]。分析其原因可能是:一方面,耳鳴不屬于高危疾病,且不伴隨疼痛或瀕死感受, 疾病確診對患者造成的心理創傷相對較小,對患者社會功能影響相對較弱;另一方面,研究顯示[21],病程是影響耳鳴嚴重程度及情緒的主要因素,慢性耳鳴患者長期受到耳鳴困擾,對日常工作和生活的影響較大,可能會導致其心理社會適應水平降低,而本研究所納入病程大于1 年的慢性期耳鳴患者比例較少(21.43%),可能是PAIS-SR 得分較低的原因。
量表各維度得分從高到低依次為:心理狀況、衛生保健、社會環境、交流情況、家庭環境、工作能力、性關系。①“心理狀況”維度最差。耳鳴患者常因耳中持續或間歇的鳴響聲而感到焦慮煩悶,從而產生睡眠障礙、注意力不集中等一系列不良健康問題,其中以心理方面的影響最為明顯。 研究報道顯示[7],特發性耳鳴合并焦慮的患者占26.26%,合并抑郁的患者占32.73%。 原因可能與耳鳴本身作為不良生活事件、人格特征以及大腦形態結構等方面的變化有關。②“衛生保健”維度相對較差。研究顯示[22],耳鳴癥狀反復,可能伴隨終生,但只有20%的患者會尋求臨床干預。本研究青年、中年人群占73.68%,老年人群占26.32%,青年、中年人群面臨高強度的學習和工作壓力,更易受到身心及社會帶來的負面影響。研究發現,青年、中年人群健康相關危險行為意識水平低,保健意識較差,存在“重醫輕防”的思想[23]。 老年耳鳴患者會將耳鳴歸因于自身其他疾病, 從而降低對耳鳴本身的關注度, 此外老年人群平素接觸互聯網較少,對于健康相關信息的掌握不足,可能導致其衛生保健水平較低[24]。 本研究中自費患者占27.07%,研究顯示[25],醫療保險對預防保健行為具有正向促進作用,而自費患者無醫療保險保障,可能導致其衛生保健水平低。 本研究中本科及以上文化程度者僅占8.27%, 而文化程度低的患者不僅基本的讀寫和識別能力受限, 與其間接相關的工作性質也會導致其對衛生保健信息的需求意識及利用能力下降。 ③“社會環境”維度排序第三。 研究顯示[26],耳鳴患者處于較高水平的社交焦慮中, 易出現社交退縮、人際關系敏感等問題, 可能會影響其對社會心理層面的適應水平。醫護人員要關注耳鳴患者心理健康,加強健康宣教,引導患者正確認識耳鳴,重視疾病的預防和治療,加強對低收入、低文化程度等弱勢群體的關注,提升患者的心理社會適應水平。
3.2.1 居住狀態 本研究結果顯示,獨居是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的風險因素(P<0.001)。獨居患者的家庭功能受損,家庭關懷度較低,得到的心理支持和社會支持較少, 因此面對不良事件的心理社會適應水平較低,這與陳會娜等[27]關于缺血性腦卒中患者的文獻報道一致。研究顯示[28],居住的家庭代際數量越多,家庭成員之間的情感交換程度越強,其家庭功能越好,不僅能使患者在患病過程中得到照顧,同時還能分擔社會的壓力, 提高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 醫護人員應充分調動患者的家庭支持系統,理解、支持、陪伴患者,對于獨居患者要創造機會促進病友間溝通交流,減輕患者焦慮、孤獨感,促使其更好地適應耳鳴帶來的生理和社會問題。
3.3.2 耳鳴嚴重程度 本研究結果顯示,中度及以上耳鳴是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風險因素(均P<0.01)。研究顯示[29],耳鳴嚴重程度越高的患者,耳鳴對其日常生活的影響越大,嚴重耳鳴的患者,受癥狀影響更容易產生不良情緒和睡眠障礙, 長此以往不免影響日常生活工作、人際交流和社會交往,與本研究報道一致。因此,臨床護理人員應積極關注耳鳴較嚴重患者的心理社會適應狀況,協助患者養成良好的生活起居習慣,積極配合治療,以促進其耳鳴癥狀的改善。
3.3.3 正念注意覺知水平 正念是“指有意識地將思維和注意力集中于當前的行為而不加任何評判,去覺知內在和外在體驗的一種自我心理調適”[30]。本研究結果顯示,正念注意覺知得分(49.36±1.19)分,處于中等水平, 而且是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的保護因素(P<0.01)。陳寶川等[31]研究發現,正念干預能促進患者積極面對身心創傷,領悟社會支持,感知到關懷與疾病益處,降低焦慮、抑郁情緒,提高社會心理適應水平,與本研究結果一致。這可能是因為正念水平高的耳鳴患者可以有意識地將思維和注意力集中于當下發生的事情,及時調節負性情緒,主動適應并接受耳鳴的客觀存在及其對社會生活帶來的變化。 提示護理人員在耳鳴患者的治療及照護過程中, 可以通過施加正念干預來幫助其緩解癥狀帶來的心理不適感,調節心理狀態。
3.2.4 疾病獲益感 疾病獲益感指“個體在經歷疾病等消極生活事件時感知到個人、社會、心理及精神上的益處的認知行為適應過程”[32]。耳鳴患者疾病獲益感總分為(56.78±1.04)分,與量表總分中間值66分相比處于中等偏低水平。本研究顯示,疾病獲益感是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的保護因素(P<0.001),這與袁理等[9]的研究結果一致。 原因可能是耳鳴患者主動從患病經歷中尋找其積極意義, 在意識到疾病對自身及家人和社會帶來了壓力的同時, 也意識到了自身責任感,從而不斷提升自身的衛生保健意識,轉變負性情緒,積極學習獲取疾病相關知識,促進心理社會適應水平的提高。研究顯示[24],部分耳鳴患者在患病期間能自主實現由“不愉快”向“平和”的情緒過渡,坦然接受耳鳴的存在。 戚敏等[8]研究發現,心理彈性及自尊兩個積極心理特質能幫助慢性耳鳴患者更好地應對壓力事件,緩和情緒困擾,促進個體心理健康。 提示護理人員應指導患者正確認識和了解耳鳴,采取正確的應對方式來適應疾病,以改善其心理社會適應水平。
本研究發現, 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受多種因素影響,其中正念、疾病獲益感作為積極心理學特質起到重要保護作用。 護理人員應動態關注耳鳴患者的心理社會適應問題, 加強對“心理狀況”“衛生保健”“社會環境”維度的評估,在制定針對性的耳鳴患者心理社會護理干預方案時, 充分納入相關的人口學因素與疾病因素(如居住狀態、耳鳴嚴重程度),并注重將積極心理學思維引入疾病應對中, 構建適合耳鳴患者的護理管理模式, 以提升耳鳴患者的心理社會適應水平。除此之外,研究者還可從以下幾方面開展深入探索:①研究證實[33],正念在癌癥腸造口患者適應與疾病獲益感之間具有中介作用, 未來可進一步探討該變量間關系是否同樣適用于耳鳴患者;②耳鳴患者的積極心理品質仍有較大探索空間,未來應進一步明確可能影響心理社會適應的其他積極心理學因素, 正向引導患者從積極心理學角度重新認知疾病,促進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的有效提升。
本研究結果發現,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處于中等水平,尚待改善;獨居、中度及以上耳鳴程度是患者心理社會適應的風險因素, 正念注意覺知和疾病獲益感是患者心理社會適應的保護因素。 護理人員應重點關注獨居、耳鳴嚴重程度大的患者,提高患者的正念水平及疾病獲益感, 以促進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的提升。本研究為橫斷面研究,僅在黑龍江省一家三級甲等綜合醫院進行抽樣調查,可能存在選擇偏倚,建議日后開展大樣本、多中心的調查,并可采取縱向調查方式,進一步探討耳鳴患者心理社會適應水平的變化趨勢,以增加研究結果的科學性和說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