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的一名教授,我多年從事英語語言文學和文化研究,并較為關注國內外學界對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美國女作家賽珍珠的研究動態。事實上,作為鎮江賽珍珠研究會副會長,我曾多次參與組織賽珍珠國際學術研討會,給中外學生介紹賽珍珠的生活和創作情況,我做的相關講座曾在學習強國平臺播放,引起了很多人的興趣。2022年初,我遠赴荷蘭烏德勒支大學(Utrecht University)訪學,每天都會登錄該校圖書館網站,查找我需要的研究資料。出人意料的是,我竟然發現一本2021年新出版的荷蘭文圖書。我打開手機翻譯軟件,立刻被映入眼簾的書名譯文《賽珍珠的中國情懷》[1]深深吸引,作者信息顯示為貝蒂娜·弗里斯科普(Bettine Vriesekoop)。這是怎樣一本書?作者是怎樣一個人?她為什么會寫賽珍珠呢?荷蘭人了解賽珍珠嗎?帶著一連串的疑問,我繼續上網搜索相關信息。
維基百科顯示[2],貝蒂娜·弗里斯科普生于1961年8月13日,是一名荷蘭乒乓球運動員。1977年和1979年兩次獲得歐洲青年錦標賽青少年組女單冠軍。1982年在布達佩斯歐洲錦標賽中榮獲女子單打冠軍、混雙冠軍、女雙亞軍;1992年在斯圖亞特歐洲錦標賽中再次榮獲女子單打冠軍和團體賽亞軍;1994年榮獲世界杯團體賽季軍。1981年和1985年兩度被荷蘭奧委會評為年度最佳運動員,1988年被荷蘭政府授予奧蘭治-拿騷勛章(Oranje-Nassau)。2000年,被荷蘭人評為“荷蘭世紀乒乓球員”。她之所以能稱霸歐洲乒壇,主要得益于先后4次到中國接受乒乓球訓練,跟曹燕華、齊寶香、高軍、倪夏蓮等中國的世界冠軍一起切磋。在中國學習期間,她對中國的認識逐漸深入,開始迷戀具有豐厚文化底蘊的魅力中國。退役后,1997年和1999年她在荷蘭萊頓大學注冊為中國語言和文化專業的學生,后來成為記者和作家。從2006年6月1日到2009年8月3日,她是《新鹿特丹商報》(NRC Handelsblad)的中國通訊員,一直在北京工作。2012年至2013年,她被蒂爾堡大學(Tilburg University)聘為客座教授。回國后,她活躍于荷蘭各廣播和電視臺,應邀參加節目,先后出版了幾本關于中國的書,并在各地舉辦有關中國的演講。她在書中說,“今天人們都在詢問中國將在世界舞臺扮演什么角色,我認為中國是我一生中穩定不變的因素”,希望通過寫書“把自己對中國的熱愛和迷戀傳給讀者,讓大家明白在和中國人打交道時,雖然誤解和生氣時有發生,但感動和驚喜必將給人留下更深刻和美好的印象”。[3]
我通過荷蘭友人給我提供的信息,很快聯系上了貝蒂娜。得知我是來自賽珍珠中國故鄉鎮江的學者,她立刻欣然同意與我會面約談。同時,我在烏德勒支市圖書館人員的幫助下,借到了《賽珍珠的中國情懷》。圖書管理員興奮地告訴我,貝蒂娜在荷蘭家喻戶曉,她上次到烏特勒支市時受到了熱烈歡迎,聽說我將與貝蒂娜會面,一臉羨慕的樣子。
我看到書的封底上,并排印著賽珍珠和貝蒂娜的照片,照片上方是荷蘭攝影師和紀錄片制作人魯本·特洛(Ruben Terlou)的評述:“憑借她深入的研究和豐富的想象力,貝蒂娜·弗里斯科普讓(賽珍珠)這位20世紀最著名的中國作家從默默無聞中脫穎而出。”照片下方是圖片說明:“兩位從內部了解中國的西方女性:20世紀頭幾十年的美國作家賽珍珠和自1970年代以來頗有規律的作家貝蒂娜·弗里斯科普”。接著是進一步解釋:“賽珍珠作為一位牧師的女兒來到中國,她的主要目的是讓貧困農村人口皈依。因為在華人中長大,她對當時完全不為西方人所知的中國有著獨特的看法,并且后來如此令人信服地寫了下來,成為第一位因其著作《大地》獲得普利策獎的美國女性(1932年)以及第一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美國女性(1938年)。而在這之前,她不得不離開中國,并再也沒能回到中國。在這本書中,貝蒂娜與讀者分享了她對賽珍珠的迷戀,她在賽珍珠的身上尋找到了中國情懷的核心。”
我曾經讀過賽珍珠寫的自傳《我的幾個世界》[4]、美國人諾拉·斯特林寫的《賽珍珠:一個充滿矛盾的女人》[5]和彼得·康恩教授寫的《賽珍珠文化傳記》[6]、以及英國人希拉里·斯珀林寫的《埋骨:賽珍珠在中國》[7],荷蘭人筆下的賽珍珠會有怎樣的特色呢?接下來幾天,我借助手機翻譯軟件粗略讀完了貝蒂娜寫的這本書,又上網查到一篇題為“雙重流離失所:貝蒂娜·弗里斯科普的賽珍珠感覺”的書評。跟我對貝蒂娜這本書的讀后感高度一致,這篇文章寫道:“《賽珍珠的中國情懷》是一本引人入勝且令人愉快的書。貝蒂娜·弗里斯科普主要按時間順序描述了賽珍珠的生活。她借鑒了彼得·康恩、希拉里·斯珀林和諾拉·斯特林的深入傳記、賽珍珠的自傳《我的幾個世界》和賽珍珠關于她父母的傳記,并對傳記中提到的文件進行了自己的研究。她對所讀內容提出批判性問題,并對某些事件發表個人看法。當她進入賽珍珠的房間時,她直觀地描述了賽珍珠在中國和美國的家以及她自己的情緒。特別有趣的是她對‘賽珍珠足跡之旅朝圣的印象。這個‘粉絲俱樂部在南京大學受到了應有的尊重,因為賽珍珠現在在中國很受歡迎。到目前為止,這本書最大的部分是關于賽珍珠的中國歲月和她對中國人民的熱愛。貝蒂娜·弗里斯科普仍然認可賽珍珠小說中的中國農民形象:‘當我第一次來到中國與北京乒乓球隊一起訓練時。[……]沿著土路,現在它們是高速公路,我看到赤腳的農民肩上堆滿了農作物、雞或稻草。[……]路邊坐著農婦,裹著黑色尖頭鞋的小腳。那個圖像在我的視網膜上仍然很清晰,給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我想到它時,我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中國。”[8]
2022年3月5日,在阿姆斯特丹中心火車站后面的河對岸一家博物館的咖啡廳,我終于見到了書的作者。兩個素不相識的異國女性因為賽珍珠而結緣,相見恨晚。下面是我們愉快的談話整理記錄。
吳慶宏:您好,貝蒂娜女士,很高興見到您!我來自中國小城鎮江,就是美國女作家賽珍珠生活過幾十年的地方。在那里,賽珍珠的名字幾乎家喻戶曉。美國總統尼克松曾盛贊賽珍珠是文化人橋,因為她一生創作了大量中國題材的文學作品,塑造了真實的中國形象,打破了西方人對中國人的刻板印象,促進了東西方文化的交流和互鑒。由于她的作品被翻譯成上百種不同的文字在世界上流傳,她成為了一位極具世界影響力的作家。不過,至今為止對她進行研究的學者主要來自美國、英國和中國。您去年發表了一本用荷蘭文寫的賽珍珠傳記,我很好奇地想知道,您是如何了解賽珍珠的?
貝蒂娜:2006年初,當我去鹿特丹《新鹿特丹商報》辦公室參加駐中國記者的工作面試時,我被副主編約翰·克羅恩(John Kroon)問到,讀過哪些關于中國的書。坐在我身旁的雜志外交事務負責人勒內·波斯塔(Renée Postma)則問道:“你讀過傳教士的女兒賽珍珠的書嗎?她寫了很多關于中國的文章。”我對賽珍珠并不陌生,我小時候因為父母喜歡讀賽珍珠的書,所以家里珍藏了賽珍珠的作品。我在父母的影響下,自然了解到賽珍珠是一位用英語講中國故事的美國人。2010年,英國記者希拉里·斯布爾林發表《埋骨:賽珍珠在中國》一書時,我一口氣讀完,被她筆下賽珍珠的中國經歷深深吸引,從2011年夏天開始,我的腦海中就開始不停思考,能否用荷蘭文為賽珍珠寫傳記,把她介紹給荷蘭人。
吳慶宏:賽珍珠在中國長大,后回到美國完成了大學學業。因為她接受了中美兩種不同文化的教育,所以她具有“雙焦透視”觀點,使得一直處于中美兩個世界沖突之中的她,自愿為了破除這兩個世界之間的壁壘而寫作。您寫賽珍珠,是不是主要因為您在中國有跟賽珍珠類似的經歷和感慨?
貝蒂娜:是的。我18歲時,作為一名乒乓球運動員,為了提高自身的乒乓球技術,達到世界頂級水平,于1980年去北京體育大學接受了2個月的封閉訓練,由此開啟了我的中國發現之旅。雖然我那時在中國訓練異常艱苦,但卻因此獲得很大進步,并在歐洲比賽中榮獲冠軍。此后,我多次去中國參加訓練,跟中國乒乓高手過招。在中國的日子里,我開始像賽珍珠一樣,被身邊的中國人和中國文化影響著,對中國越來越有感情。我從乒乓球隊退役后,就選擇在荷蘭的大學攻讀漢學,之后應聘當上了荷蘭《新鹿特丹商報》駐京記者,帶著兒子在北京生活了幾年。跟賽珍珠一樣,我在荷蘭發現很多荷蘭人不了解中國,對中國有很多誤解,不理解我去中國學乒乓技術。所以,我后來用荷蘭文創作出版了《想念北京》(Heimwee naar Peking)、《中國的一千天》(Duizend dagen in China)和《花木蘭的女兒們》(Dochters Van Mulan)等書,向荷蘭人介紹中國。我對賽珍珠在中西文化交流中的作用感同身受。
吳慶宏:我看您在書的致謝部分寫道:“當我坐在書店里為《花木蘭的女兒們》簽名時,我已經知道我的下一本書必須是關于賽珍珠的。我必須并且會研究和追蹤她的生活。現在我敢說,我的《賽珍珠的中國情懷》是一本值得一讀的書。我滿意地寫完了,松了一口氣。寫關于賽珍珠的生活是一件美好的事,但很快就證明是一項繁重而無所不包的工作,我只有在很多人的幫助下才能完成這項工作。”您在書寫過程中遇到了怎樣的困難?您是如何克服的?
貝蒂娜:要寫賽珍珠傳記,一定得徹底了解賽珍珠。首先,我必須閱讀大量相關文獻資料;其次,我必須實地走訪賽珍珠生活過的地方。這就意味著我需要一大筆資金支持,以及大量的時間和精力潛心研究。因此,你可以想象我面臨的困難和挑戰是多么巨大。我反復閱讀賽珍珠的作品,閱讀諾拉·斯特林、彼得·康恩等前人寫過的賽珍珠傳記,更好地了解賽珍珠,不斷修改我的工作計劃,制定新的預算,開始一次次尋找資助基金。朋友寄給我一長串大大小小的基金會聯系方式,包括已故個人遺贈項目。我給相關方面寫了一封又一封的申請信,但都沒有成功。我總是被告知,賽珍珠不再引人注目,或者我的項目超出了目標。但是,我堅持不懈,終于獲得萊頓亞洲中心的支持和阿姆斯特丹一位商人的贊助,并于2017年9月,參加了美國賽珍珠國際(Pearl S. Buck International)組織的為期三周的賽珍珠中國足跡之旅。我去了賽珍珠在中國居住過的地方,包括淮安、鎮江、廬山、宿州和南京等地。2018年我又走訪了賽珍珠的美國故居青山農場、西弗吉尼亞出生地和西弗吉尼亞大學檔案館。在此過程中,我得到了很多人的熱情幫助,我對賽珍珠的生活歷程形成了具體而鮮活的認知,為我的創作奠定了基礎。我在書中對他們表達了由衷地感謝。
吳慶宏:據我所知,賽珍珠國際是一個國際性慈善組織,總部位于美國賓西法利亞州賽珍珠故居,它主要繼承了賽珍珠的文化相對主義精神,為貧困兒童提供人道主義救助,對人們進行跨文化理解教育。您與美國賽珍珠國際取得了聯系對嗎?
貝蒂娜:是的。賽珍珠國際一直在繼續賽珍珠的慈善事業,繼承賽珍珠的“歡迎之家”創辦理念,組織收養幫扶亞洲孤兒,資助部分貧困亞洲兒童成長。賽珍珠國際當時的總裁珍妮特·明澤(Janet Mintzer)和她丈夫在在整個中國旅行之前、期間和之后,給了我很大幫助。他們非常耐心地回答了我的各種問題,盡一切可能為我提供有關賽珍珠的各種信息。賽珍珠國際的辦公地點設在賽珍珠故居青山農場,我去參觀時,他們的檔案管理員向我展示了不少珍貴的檔案材料,并做了仔細講解,后來在我的整個寫作過程中,還給了我不少切實的建議和幫助。
吳慶宏:我也認識珍妮特·明澤,并曾經應邀去青山農場參加過賽珍珠國際組織的國際研討活動。她確實為發揚光大賽珍珠的慈善事業做了很大貢獻,為賽珍珠研究者提供了很多幫助。我那時也參觀了檔案館,可惜沒有時間閱讀那些珍貴的資料。我讀了您寫的書,書上提到您到了鎮江,參加了賽珍珠文化公園開園典禮,參觀了賽珍珠故居和紀念館,那您應該聽說過鎮江賽珍珠研究會吧?
貝蒂娜:是的。我2017年9月到了鎮江,我和旅行團成員隨珍妮特·明澤一起參加了賽珍珠文化公園開園典禮,參觀了故居和紀念館。鎮江是個很美的地方,山靈水秀。賽珍珠文化公園設計別致,其中的雕塑特別有趣。解說員身穿旗袍,展現了特別的東方韻味。開園典禮上,臺灣學者飽含深情,吟詩贊頌賽珍珠。這些我至今歷歷在目,難以忘懷。那天上午我還參加了當地舉辦的賽珍珠國際研討會開幕式,聽說鎮江賽珍珠研究會是會議主辦方之一。但是,我沒有參加下午的學術探討,跟旅行團成員去逛鎮江老街了。
吳慶宏:其實那天我作為鎮江賽珍珠研究會副會長,參加了上午國際研討會開幕式,其后的賽珍珠文化公園開園典禮和學術研討,可以給您看看當時的照片。可惜我們雖然同時出現在了同一地點,卻沒能同框,擦肩而過啊。那天活動的主辦方之一確實是鎮江賽珍珠研究會,它是由熱衷于賽珍珠研究的專家學者和有關方面的實際工作者組成的學術性、地方性、志愿結成的非營利性社會組織。自2003年成立以來,為建設賽珍珠紀念館、打造賽珍珠文化公園、推動賽珍珠國際學術研討和促進中美跨文化交流做出了很大貢獻。您在書中提到的那個陪您一起在廬山尋找遺跡的龔淑琴女士,就是我們研究會的秘書。研究會希望宣傳和弘揚賽珍珠的文化人橋精神。我想問一下,您如何看待賽珍珠留給世界的寶貴文化遺產?
貝蒂娜:我認為賽珍珠是一位了不起的女性。她倡導性別平等和種族平等,可謂是美國女性主義和反種族主義的先驅。她創建“東西方協會,積極促進東西方文化理解和交流。二戰期間,她組織募捐活動,支持中國人民反抗日本法西斯主義。戰后,她創辦“歡迎之家”,收養美軍在日本、韓國等亞洲地區遺留的混血兒童。她是個偉大的人文主義者。她的慈善和博愛精神是留給后人的寶貴精神財富。
吳慶宏:賽珍珠寫過很多中國題材的小說,比如《東風西風》、《大地》、《母親》、《龍種》和《群芳亭》等。您最喜歡賽珍珠的哪本書?為什么?
貝蒂娜:我最喜歡賽珍珠寫的《群芳亭》。女主人公吳太太是一個追求自由平等的中國女性,她美麗端莊,聰明能干,跟賽珍珠筆下那些吃苦受苦受難的下層婦女不同,出身名門,夫家也很顯達,一輩子不愁吃穿,在家相夫教子,過著令人艷羨的生活。然而,這位標準的傳統賢妻良母卻在40歲生日主動宣布給丈夫納妾,搬出與丈夫同居的房間,獨自享受讀書養生的快樂,重新探索和發現自我,并在與傳教士安德魯的交往中,受到西方女權思想的啟迪。這樣一個特立獨行的女子,是中國新女性的代表。賽珍珠通過塑造這個形象,讓西方人對中國女性有了積極客觀的理解。
吳慶宏:說到中國女性,您到過中國,跟中國乒乓球女隊優秀選手有過交往,您發現當今中國女性與賽珍珠筆下的女性有何異同?
貝蒂娜:當今中國婦女跟賽珍珠筆下描繪的女性一樣吃苦耐勞,中國乒乓球女隊從曹燕華到鄧亞萍個個都有頑強拼搏的精神,她們為了奪金牌,訓練從不偷懶。由于時代的變化,現在的中國女性更加獨立更加自信自強,在各個領域都有出色的表現。就像毛澤東說的,女性能頂半邊天。她們在擇偶方面,也越來越多地注重尋找真愛,不再把婚姻作為自己唯一的出路。
吳慶宏:您覺得您寫的賽珍珠傳記跟別人寫的賽珍珠傳記有何不同?
貝蒂娜:我讀了賽珍珠的自傳《我的幾個世界》和前人寫的賽珍珠傳記,以及各種對賽珍珠的評論文章,我不想重彈別人的老調,希望有所突破和創新。所以,我寫的賽珍珠傳既不像彼得·康教授寫的那樣充滿學術評論,也不像希拉里·斯布爾林寫的那樣充滿文學想象。我從自己的視角引領我的讀者,跟隨我的腳步尋覓賽珍珠的人生之路,向他們介紹我對賽珍珠的認識和理解。書里引用了不少前人的描述,我都標注了出處。但更多的是我自己的感悟——我作為一個跟賽珍珠一樣有著中國生活經驗的女性,作為一個21世紀的跨國旅行者,對我所看到和聽到的賽珍珠故事的感悟。賽珍珠在中國生活了40年左右,中國水土養育了她,中國文化浸潤了她,她的父母和手足都長眠于中國,那里有她最溫暖的親情和友情記憶,她熱愛中國,中國是她魂牽夢繞的地方,直到生命的最后時刻。她沒能再回到中國,她的墳墓上是中文篆刻的“賽珍珠”三個字。所以我的書名是《賽珍珠的中國情懷》。
吳慶宏:我讀您的書也確實發現您的寫作非常有特色,就像您剛才所說的那樣。一般來說,傳記多以第三人稱敘事,而您卻用第一人稱“我”開始講述。您借用游記的形式,通過記錄您參觀賽珍珠出生地、她生活過的中國各地和她回美國居住停留的地方,引領讀者回顧賽珍珠的一生。您好像一個導游,把賽珍珠的經歷向讀者娓娓道來,而且您書中大量引用了賽珍珠的自傳和前人給她寫的傳記資料,按照學術規范標注了文獻出處,非常嚴謹,這在傳記書寫中也十分罕見。您忽而把讀者帶回到上個世紀乃至上上個世紀賽珍珠生活的時代和社會,讓他們傾聽賽珍珠的故事;忽而又把讀者拉回到當下21世紀,發表您對有關賽珍珠的所見所聞的感想。我覺得這些正是您的創新之處。大多數賽珍珠傳記都是英文或中文寫的,您的這本書是用荷蘭語寫的。知道賽珍珠的荷蘭人多嗎?如果有機會,您愿意在中國翻譯出版您的這部賽珍珠傳記嗎?
貝蒂娜:我之所以用荷蘭語寫這本書,就是要向荷蘭人推介賽珍珠。賽珍珠的外祖父是荷蘭裔美國移民,出生于烏德勒支,喜歡音樂和繪畫。我在書的開頭就描寫了她的出生地——外祖父家頗具荷蘭特色的陳設,試圖拉進讀者與賽珍珠的距離。賽珍珠的主要作品早就被翻譯成荷蘭文出版發行,在20世紀上半葉的荷蘭很流行。當然,隨著時代的變遷,現在的年輕人了解賽珍珠的不多。我的書去年發表以來,受到了讀者的關注,為此我很高興。希望有更多的荷蘭年輕人,通過我的書,了解賽珍珠,了解中國。如果有機會,我當然很愿意在中國翻譯出版我的書,由此促進我和中國賽珍珠研究者的交流。希望以后有機會再去鎮江,與鎮江賽珍珠研究會的學者和朋友交流。
吳慶宏:感謝您用這本書讓荷蘭讀者介紹中國。近來,由于新冠危機,西方對中國的偏見再次升溫。感謝您跟賽珍珠一樣,迫切讓西方了解真正的中國,而不是被妖魔化的中國。期待我們下次在中國重逢!
參考文獻
[1]Bettine Vriesekoop . Het China gevoel van Pearl S. Buck[M]. Brandt, Uitgeverij, 2021.
[2]Bettine_Vriesekoop.[EB/OL].[2022 -01-20].https://en.wikipedia.org/wiki/Bet tine_Vriesekoop
[3]鹿特丹世乒賽:荷蘭乒壇傳奇貝蒂娜的中國情緣[EB/OL].[2022-01-20]. https://sports.sohu.com/20110513/n280562 575.shtml.
[4]Buck,Pearl S..My Several Worlds: A Personal Record[M]. The John Day Company,1954.
[5]Stirling, Nora. Pearl Buck:A Woman in Conflict[M].NewJersey: New Century.1983.
[6]Conn, Peter. Pearl S. Buck: A Cultural Biography[M]. Cambridge & New York: Cambridge UP,1996.
[7]Spurling,Hilary. Burying the Bones:Pearl Buck in China[M]. New York,London,Tornto & Sydney:Simon & Schuster,2010.
[8]Petra Teunissen-Nijsse, Dubbel ontheemd. Het Pearl S. Buck-gevoel van Bettine Vriesekoop,[EB/OL].[2022-01 -25].https://biografieportaal.nl/recensie/dubbel-ontheemd-het-pearl-s-buck -gevoel-van-bettine-vriesekoop/
(作者單位:江蘇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