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越南為例提出穩固我國供應鏈地位的政策建議

張乃今

（中國人民銀行長春中心支行，吉林長春 130051）

一、背景及現狀分析

（一）貿易戰對我國外貿總體未造成明顯影響

2018年至2021年，中國出口總額始終保持了正向增長態勢。2018年貿易戰伊始，中國對美貿易增速超過了總體出口增速，2019年美國繼續擴大對中加征關稅范圍，中美貿易額同比下降12.9%，但整體出口仍增長0.5%。2021年10月至2022年初，美國開始逐步啟動對中關稅豁免程序，中國對美出口出現大幅正向反彈，同比增速27.5%，對全球出口增速高達29.9%。從平均增長率來看，我國總體出口自2017年以每年10.4%的速度增長,幾乎抹平了2019年關稅對我國的出口沖擊。

（二）美國轉向壓制中國科技創新與供應鏈

一是通過制造業回流壓制中國技術創新。2021年2月24日拜登政府簽署14017號行政令，對美國制造商依賴進口的六個行業進行為期一年的審查，并由政府相關部門聯合對半導體、港口設施、食品供應鏈進行了短期整頓。

二是加強本國商品采購規則。2022年3月，拜登政府制定了逐漸調高國內產品采購比例，重點產業優先采購本國商品等規則。之前向中國出售原礦石的項目，目前已通過建造本土的選礦廠為通用汽車提供制造電動車的電機原料。

三是通過IPEF與東南亞地區國家合作壓制中國供應鏈的復雜程度。美國制造業人口不足，需要外部國家人口提供產能支持。印太經濟框架貿易部門目前包括美國等14個成員國，占世界GDP的40%。美稱IPEF倡議（“印太經濟框架”）將成為“高質量貿易關系”的模范，使參與者的經濟“增長更快、更公平”。當前作為中國供應鏈的主要競爭對手，亞洲新興國，尤其是東南亞地區國家對我國的替代能力值得關注。

（三）貿易戰對美失去“戰略意義”

一是美國為貿易戰付出了更大代價。從貿易規模上看，自2019年中美貿易戰進入高峰期，美國連續兩年進口額負增長，2019年美國進口總額與對中進口額分別同比下降1.7%和16.2%，2020年則分別同比下降6.1%和3.1%，至2021年轉為正值。從關稅負擔分配上看，關稅的負擔主要分配到了美國。研究結果表明，零售公司最初以較低利潤率的形式吸收了大部分關稅，將關稅負擔過度轉移給了最終消費者，美國制造商從反傾銷政策中獲益甚微，而美國銷售與售后商則受到了很大的負面影響。從消費品價格上看，近年美國進口中國商品的價格并未發生明顯變化，美國分別在2018年7-9月、2019年9月對中加征四輪關稅，涉稅商品價格仍保持穩定，計算機及相關電子產品價格甚至大幅回落。受關稅影響較大的主要為紡織產品，但最高價格漲幅也僅在5%左右，中國出口商品整體受關稅影響有限。

二是中國供應鏈復雜性對美企形成不可替代性。中國擁有強大的制造業和完備的產業鏈。據聯合國工業發展組織（UNIDO）統計，中國是唯一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產業鏈條完備，可以滿足國家制造業供給需求的內循環。中國高度完備、復雜的產業鏈使每個產業都擁有龐大的技術節點，在存在大量節點的技術標準和習慣的背景下很難在短期內全部替代。

二、亞洲新興國家對中國供應鏈替代性能力探討

在2019年新冠疫情爆發、同年9月美國對中1100億美元紡織類和家電商品加征關稅前，亞太與東南亞地區新興國家對美出口均處于穩定波動狀態。2019年9月至2020年初，越南對美出口出現較大幅度上漲，疫情爆發后經過半年的出口修復，越南、印度、馬來西亞、菲律賓等國對美出口步入高速增長階段，至2022年1季度末，越南對美月出口額增長至2018年初的近三倍，同時點對比印度增長至近兩倍。

為研究新興國家對我供應鏈地位的影響，本文選取孟加拉國、柬埔寨、馬來西亞、泰國、緬甸、印度尼西亞、菲律賓、印度、越南、老撾10個國家為對象，從市場潛力、用工成本、勞動力供給、教育水平、物流基礎設施和政治穩定性6個維度評估各新興國的綜合替代能力。

其中，“教育”參考15歲以上居民的識字率和英語能力數據；“勞動供給”參考就業年齡（15至65歲）的人口占比數據，其他維度參考JETRO的《亞洲和大洋洲投資關聯成本比較調查》①、《亞洲和大洋洲日系進出企業情況調查》中相關問卷部分，10國平均值為50分，得分越高，作為生產地越具備吸引力。

在比較新興亞洲國家的得分時，總體評價按由高到低排序依次為越南、馬來西亞和泰國（表1和圖1）。越南總體平衡良好，市場增長、勞動力、教育和物流基礎設施得分相對較高。從貿易數據上看，由于美中貿易摩擦不斷惡化和長期存在，勞動密集型產業已經有將生產從中國轉移到越南的趨勢。

圖1 亞洲新興國作為生產國的指標得分

表1 亞洲新興國作為生產國的指標得分

三、越南對我國供應鏈地位的影響

一是越南部分產業對我國同產業具有替代作用。根據美國官方數據，從2018年到2021年，中國占美國電子產品進口的比例下降了10個百分點，而越南占比提高了超過5個百分點，剩余部分流入了其他東南亞國家。

二是越南加速驅動我國機電產品出口。越南電子產業，也是緊緊依托中日韓產業鏈運轉。大多數核心部件和技術服務業需要進口，而中國作為越南的第一大進口來源國，常年占總進口額的三成左右，其中電氣設備、機械器具又占越南從中國進口商品的近四成。從2000年至2019年的工業增加值全球占比來看，中國的份額從6.4%飆升至 24.9%，而東盟的份額也從2.8%上升至4.8%。所以，雖然越南對美國的出口額上升，但是整個東南亞制造業占全球的比例沒有明顯變化，中國制造業占全球的比例卻明顯上升。這說明越南在電子產業領域尚未吸引到足夠的上游產業鏈，在當前階段，越南提高對歐美的出口以從中國進口技術產品為前提，對中國機電領域有刺激作用。

三是依賴固化產業布局，難以形成類似中國的復雜產業鏈。東盟國家不是一個整體，相互之間的經濟聯系基本上要通過城邦國家新加坡來完成。更多時候，東盟國家是各自和中美發生經濟聯系建立經濟循環。東盟國家很難彼此聯合，組成另一套不可替換的復雜產業鏈，和整個中國大陸競爭。而越南長期對中貿易逆差幾乎抵消了對歐美的貿易順差，導致外匯平衡脆弱。在未來較長一段時間內，越南產業升級還需通過簡單的組裝業，從中國或者美國吸引上游復雜工廠，提高自己在單一產業鏈的重要性。

四、政策建議

一是繼續發揮我國供應鏈完整性和復雜性優勢。2019年，中國制造業增加值占全球比重超過28%，居世界首位，而“2025中國制造”計劃的落實可能使中國制造業達到新的高度，在全球范圍內更具優勢。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數據，在疫情持續沖擊全球經濟，各國經濟復蘇緩慢、GDP縮減明顯的背景下，中國卻在第二季度迎來了國內生產總值3.2% 的同比增長，成為最早實現經濟恢復的主要經濟體。充分利用國內市場，既是經濟復蘇的必要手段，也是中國打贏貿易持久戰的關鍵。建議加大對國內供應鏈密度調查，摸清機電產業、汽車制造等長產業鏈節點，系統性評估關鍵產業鏈完整性和復雜程度，掌握國內關鍵技術節點位置、規模性技術節點集群、附加值體量和占比及相對薄弱環節，建立健全配套行業補貼、出口退稅和出口信用融資額度，引導低附加值節點向高附加值環節轉型升級。

二是強化知識產權保護和科技型人才培養，加大力度支持產業高新技術創新。勞動密集型產業向新興國家轉移已經成為必然趨勢。如，越南在2019年的制造業人均平均成本為中國三分之一左右，用水用電用地成本也為中國的一半左右，同時越南擁有更加優惠的稅收政策，對歐盟出口零關稅，對美出口享有基礎稅率。以造鞋產業為例，中國造鞋業三大巨頭均已在越南設廠，從中國過去的發展經驗可以得出，只要穩定掌握了生產環節，遲早會過渡到產業鏈高利潤環節。越南具備了完善的制鞋產業鏈，將推動本土制鞋機械發展，中國很難再降低工資與越南競爭，從長期看不能依靠勞動密集的短鏈產業提供就業和利潤，中國必須努力掌握高端行業，加大高新技術創新，避免產業層次陷入尷尬的境地。建議學習美國的“創新中心”思路，圍繞不同的高新技術領域，支持以企業、大學、科研院所等一體化的創新機制，進行聯合攻關，并將技術創新直接向市場轉化；抓緊布局國家實驗室，重組國家重點實驗室體系，對重大技術領域進行集中研究，力求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