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恩來總理與《采茶舞曲》的創作

鐘冶平

中華民族音樂的經典名曲《采茶舞曲》，與共和國首任總理周恩來有著密切的關系，可以說是在他的多次提議和親切關懷下創作出來的。1957年3月21日，周恩來總理陪同捷克斯洛伐克總理威廉·西羅基到杭州訪問時，美麗的山色湖光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萌發了希望藝術家創作一首好歌的念頭。在大華飯店舉行的歡迎宴會上，時任浙江省人民委員會副秘書長兼省交際處處長的趙士炘，傳遞給省文化事業管理局領導和藝術家這樣一個重要信息：“周總理多次說過，杭州的山水好，風光好，茶葉好，就是缺少一支膾炙人口的歌曲?！币粋€多月后的4月25日，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主席伏羅希洛夫元帥由賀龍元帥陪同，從北京抵達杭州訪問。周總理提前兩天到西子湖畔，前往筧橋機場迎接伏帥，賓主下榻在杭州飯店。第二天上午10時，周總理、賀龍元帥和沙文漢省長等領導和浙江省暨杭州市社會名流，陪同伏羅希洛夫元帥到杭州市西湖區梅家塢村十月茶葉生產合作社參觀，時任浙江省中蘇友好協會副會長的女作家陳學昭也在其中。和周總理走在梅家塢村小道上時，陳學昭匯報了自己多年在茶區體驗生活、創作長篇小說《春茶》的情況。周總理聽后很高興，對杭州龍井茶大加贊賞，他對陳學昭說：“杭州山好水好，茶好風景好，就是缺少一支膾炙人口的歌曲，你們是不是考慮一下？”

5月7日，浙江省文化局黨組決定，浙江越劇團二隊升格為浙江越劇二團，進行越劇男女合演的試驗和示范。倡導越劇“男女合演”根本出發點，就是為社會主義服務，為現實生活服務。陳獻玉被民主選為團長，辦公室秘書兼黨支部委員何之民，藝術室主任周大風，演員隊隊長王愛勤，樂隊隊長胡夢橋，舞美隊隊長王小龍，全團編制為72人。這年冬，俞德豐轉業回到了家鄉浙江，被任命為浙江越劇二團團長，兼任黨支部書記。俞德豐是抗日戰爭時期參加革命的，解放戰爭期間曾任第二十軍文工團團長，在朝鮮前線戰斗了7年，曾任志愿軍《戰士讀物》雜志社副社長。

兩個月后的一天，周大風到陳學昭家中做客，陳學昭把總理希望創作一首反映茶鄉歌曲的那番話告訴了他。雖然不久陳學昭被錯劃為右派，但周大風把這件事記在了心上，他知道這是周總理的囑托。雖然建團后的事務性工作繁重，周大風還是抽空到杭州龍井茶產地梅家塢村采風。那時交通非常不便，一個來回就要大半天時間。茶農告訴周大風，周總理鼓勵他們說，一噸茶葉可以換七噸鋼，多采茶葉可以多換鋼，支援國家社會主義建設。周大風說，這就是我譜寫《采茶舞曲》的最初動機，這個機遇可以說是周總理賜給我的。

1958年新年伊始，在建設社會主義總路線的指引下，轟轟烈烈的“大躍進”開始了，各行各業都在鼓足干勁力爭上游，文藝界也不例外。中共浙江省委在杭州召開了全省干部大會，來自浙南山區的泰順縣委書記于奉圖在發言中，期盼省里派一個劇團去當地巡回演出。他形象地比喻說，泰順“千年不聞鑼鼓響，萬年不見戲上臺”，希望改變那里文化落后面貌。聽了于書記的話，俞德豐主動向省文化局請纓，由浙江越劇二團承擔這個重任。經局黨組慎重研究，去革命老區演出的事很快確定了下來。

泰順縣距省會杭州432公里，坐落在崇山峻嶺之中，縣城平均海拔超過500米，為浙江省海拔最高的縣城，境內的白云尖海拔1611.3米，為溫州地區最高峰。自古以來，泰順交通非常不便，經濟發展落后，文化非常閉塞。泰順是革命老區，當年劉英、粟裕率領的中國工農紅軍挺進師曾在這一帶的山區堅持武裝斗爭。直到抗戰全面爆發，國共實現了第二次合作，他們才走出大山奔赴抗日戰場。在艱苦卓絕的戰爭年代，泰順人民是作出很大貢獻的。

梁永璋是從業余文藝愛好者，經過考試加入浙江越劇團的，后來逐漸成長為一級演員、著名戲曲電視劇導演。2005年到2017年，我曾多次采訪梁永璋老師，他回憶起那些難忘往事：“1958年4月，浙江越劇二團赴泰順山區演出正式啟動，我們乘長途客車從杭州出發，經過一天長途跋涉，第一站抵達云和。本來我們只是路過云和，結果連演出了五天。那時從云和到泰順還沒有通汽車，所有人員只能步行前往。俞德豐團長向大家做了思想動員，行政部門為大家準備好盛飯的蒲草包和草鞋，每人都有一只水壺，俞團長帶領打前站的同志先走了?！?/p>

在這艱苦的行軍中，周大風卻興致勃勃地走在前往泰順的山路上。云霧飄渺的山巒，泉水叮咚的溪流，以及歡聲笑語的采茶人，他被這種獨特迷人的浙南風光深深地吸引住了。他每到一地就到村里采訪，深入田間地頭與農民交談。他心想，泰順山區盛產茶葉，山清水秀，民風淳樸，我是不是可以通過越劇這種形式，來反映茶區人民的今日生活呢？周大風遠望溪水旁的山上，采茶的男女老少人頭攢動，起早摸黑，干勁十足，不時還能聽到她們唱的山歌。為了支援國家的社會主義建設，人人生怕落后，個個爭當第一，看到眼前感人的勞動場景，觸景生情的周大風突然來了靈感，一個稍縱即逝的機遇被牢牢把握住了。

1958年5月11日晚上，在東溪鄉大隊部的那幢土樓里，周大風泡上一杯鄉親送來的新茶，開始了《采茶舞曲》的創作，醞釀已久的優美旋律在他的腦海泉涌，寫著寫著天就慢慢地亮了。第二天上午，幾乎徹夜未眠的周大風拿著剛寫好的簡譜來到東溪鄉小學，請音樂老師教學生們學唱《采茶舞曲》，沒有想到一節課教下來.孩子們大都會唱了。有的孩子還隨著歡快的節奏，模擬著采茶動作，跳到茶樹蓬里去了。《采茶舞曲》創作成功后，周大風來到位于浙閩邊界的萬排鄉茂竹園村，又花了3天時間，創作了九場越劇《雨前曲》，《采茶舞曲》作為這個戲的主題音樂和幕前曲。

多年之后，周大風曾這樣評價《采茶舞曲》的創作：“這是‘因感而作，由情而生，‘長期積累，偶爾得之的創作規律在起作用。我在創作時，茶區的景色，各式各樣的人物，時時映現于我的眼簾之中，這一切我都太熟悉了。同時也自然流露出平時積累的民間樂曲，以及有關的生產知識和社會科學知識。這個經驗證明，文藝的創作需要邏輯思維為指導，也需要形象思維作為血肉，而形象思維又需要長時期積累，創作時才能隨需隨供，所以千萬不能輕視行萬里路、讀萬種書、交萬般友、察萬種情、做萬種事的作用。”

越劇現代戲《雨前曲》的創作正逢其時。1958年6月12日，根據文化部統一安排，浙江越劇二團進京參加下半年舉行的全國現代戲會演，開始了長達三個月的巡回演出。一路上，浙江越劇二團在途經的上海、青島、天津巡演，到達北京后，參加了全國現代戲匯報演出周，又在文聯禮堂為首都文藝界演出了《風雪擺渡》。中宣部周揚副部長、文化部劉芝明副部長觀看了演出，中國戲劇家協會田漢主席和夫人安娥觀摩了《五姑娘》，文化部沈雁冰部長答應出面邀請周總理等中央領導前來看戲。不久劇團轉到北京劇院正式對外公演。期間劇團曾兩次接到文化部通知，到中南海懷仁堂為中央領導演出，但都在最后一刻被取消了。不久前的8月23日，人民解放軍對國民黨軍隊盤踞的大小金門等島嶼進行了大規模炮擊，中央領導處于高度繁忙和緊張之中，沒有時間看戲也是情理之中。

邀請中央領導觀看男女合演的現代戲，是省領導布置的重要任務，軍人出身的俞德豐團長感到了壓力。于是決定轉到西單的長安劇場演出，繼續等待機會。俞德豐每天都到售票窗口詢問，今天中央機關有沒有來買票？答復都是沒有，俞德豐流露出失望的眼神。在長安劇場演出已有好幾天了。9月11日晚上，浙江越劇二團繼續演出男女合演的現代越劇《雨前曲》。晚飯前俞德豐又到售票處打聽，聽說下午有個機關干部模樣的人來買了四張票，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怎么也沒有想到會是周總理來看戲了。

周大風這樣回憶了當時情況：“1958年9月11日晚上，我們在北京長安劇場公演《雨前曲》。開演前半小時我們接到通知，周總理和夫人鄧穎超同志晚上來看戲，但要求不要聲張，幕間休息時總理也不去休息室。團長俞德豐和秘書何之民負責后臺管理，一樓由警衛人員負責，我在二樓打幻燈的地方觀察，這時場燈已經暗了下來，我到處尋找也沒有發現周總理的身影?！敝芸偫砗头蛉肃嚪f超是悄悄走進劇場的，除了周總理夫婦，還有總理辦公室的何秘書和一位司機，他們進來時已經開演了。周總理身穿普通中山裝，坐在觀眾席第六排靠近走道的邊座，連旁邊的觀眾都沒有認出他。小戲《風雪擺渡》演出結束休息時，周總理低著頭看演出節目單，旁邊的觀眾依然沒有認出他。在樂隊擔任二胡演奏員的張怡榮從樂池里站起來，突然發現了坐在觀眾席的周總理和夫人鄧穎超，他激動地跑到后臺報告了俞德豐團長。俞團長笑著說：“告訴大家演出一定要認真，千萬不要出任何差錯。”俞德豐按捺住心中的喜悅，已經打電話通知了首都的新聞媒體，《人民日報》等幾家大報記者都去大煉鋼鐵了，只有《光明日報》有一位值班記者，接到電話后匆匆趕了過來，劇場布置了“內緊外松”的安全保衛措施。

大幕徐徐落下，演出順利結束了。周總理在座位上站起來，這時觀眾們認出了總理，劇場里一下子沸騰了。在熱烈掌聲中，身穿淺灰色中山裝的周總理在秘書陪同下走向舞臺。觀眾圍了上去，周總理和藹地說：“我老家的越劇團來了，我去看看他們，你們都請回吧?！笔锥嫉挠^眾素質很高，聽了周總理的話，他們都非常安靜地離去了。我在后來采訪周大風老師時，他告訴我，當年周總理從小樓梯走上舞臺，第一個遇到的就是他，他叫了一聲“總理”，又問道：“鄧穎超同志一同上臺來嗎？”周總理說：“她已經回去了?！苯又謫?，“你劇團做什么工作的？”周大風說：“我是作曲，這個戲的編劇”。周總理說：“你們的樂隊太響了，放在舞臺前造成了一道音幕，蓋過演員唱了。還是放到舞臺一角，或者搬到兩側。另外演員念白念得太快了，觀眾都來不及聽，要考慮要讓北方觀眾聽清楚臺詞啊。”正在卸妝的演員聽說周總理來了，紛紛涌向了舞臺，大家團團把總理圍住，紛紛向總理問好，有一位演員搬來椅子請總理坐，總理說，我們就站一會兒吧。俞德豐向周總理介紹了劇團主要演職人員，周總理一一和大家親切握手，問到姓名、年齡、籍貫和家庭，并問道：“還有沒有握到手的嗎？”有人告訴周總理，還有一個燒飯師傅在后臺。炊事員鄭大狗三步并作兩步從舞臺角落跑來，他緊緊握住總理的手，激動地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在熱烈掌聲中，俞德豐請總理給他們做重要指示，周總理隨和地說：“我今天就是一個普通觀眾，和大家拉拉家常。”大家聽后都笑了，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周總理笑著說：“今天看了兩個家鄉戲，演得都很好，很有意義。越劇是我的家鄉戲，今天請你們談談男女合演的現代戲，現在男女合演的劇團多嗎？”同志們告訴周總理，我們是實行男女合演的越劇團，主要是演現代戲，浙江省有十一家越劇團和上海越劇院都實行了男女合演，還有幾百家農村工礦業余劇團，春節期間都在鄉下演出。周總理聽后語重心長地說：“男女合演，新越劇，這是解放思想、打破迷信的結果。我前些年和袁雪芬同志談過，要反映現實生活，越劇就要進行改革，要實行男女合演。你們現在已經做了，這樣很好，你們要繼續向女子越劇和老演員學習。”

周總理坦率地發表了對《雨前曲》的看法，他說：“這個戲反映茶農的生活是好的，只是劇本藝術性還需要加強，這就要多學習研究傳統戲曲的許多巧妙的方法，我看這個基礎很重要。毛主席指示我們，要推陳出新嘛?！敝芸偫韺χ艽箫L等人說：“《采茶舞曲》的曲調有時代氣氛，有越劇味，浙江味，很明朗，很好聽，多次出現在戲里也是好的。只是有兩句唱詞不太準確，‘插秧插到大天光，人又不是機器，黨的政策是勞逸結合，‘采茶采到月兒上也不妥當，要知道露水茶是不香的?？磥砟銈冞€是缺少生活，應該好好補上這一課。希望作者到梅家塢去生活一段日子，把這兩句歌詞改好，我是要來檢查的?！敝芸偫磉€對采茶伸手向高處及彎腰向低處采的舞姿提出了異議，他說：“你們跳的采茶舞，為什么手要向天上摘，又彎腰往下面摘，似乎夸張得太大了。藝術需要夸張，但也不能太過分?！敝芸偫砀嬖V大家：“我夫人，不，我老婆鄧穎超身體不太好，看完戲先回去了。她有一個意見要我轉告你們，現代戲的服裝也可以搞得漂亮一些嘛，采茶女的短圍裙上加上一點民族圖案就更美了，你們說是不是??？”俞德豐和演員們連聲稱是。周總理又說：“《雨前曲》這個劇名及題材很好，反映了農業生產的情況。采茶來不及了，你用雙手采茶，炒茶來不及了，你就用機器炒茶。從平衡到不平衡，不平衡到平衡，這就是社會和生產發展的規律?！敝芸偫碓儐柫藙F和演員的收入情況，在北京的吃住安排如何，又詢問了票房收入和演出的上座情況。周總理深情地說：“我很想念杭州，很想念梅家塢，那里有我的許多老朋友，請代我向他們問好?！?/p>

在現代戲《雨前曲》中既擔任演員又是舞蹈編舞的小王媛老師，是共和國成立前參加革命的文工團員。她告訴我：“周總理和大家打著招呼，說你們演得很好，然后直奔主題：‘這個戲你們體驗過生活嗎？你們采過茶葉嗎？戲里的采茶舞是誰編的？俞團長指著我對總理說：‘戲里的舞蹈是她編的，她采過茶。我十三歲時家里很苦，那時哥哥在嵊縣三界茶廠當辦事員，我小學畢業后就沒有書讀了，跟著哥哥當采茶工，賺錢養活自己，前后將近兩年。周總理問我：‘你過去采過茶？我說：‘是的，我當過采茶工，采過茶。周總理點了點頭說：‘戲里用的大剪刀和炒茶機，現在浙江茶葉生產中有沒有普遍用上？你們演出這出戲，演搖船就要去學搖船，演茶農就要親手去采一采茶，炒一炒茶，文藝工作者應該和群眾結合，和生產生活相結合。……當俞團長講到這個戲還很粗糙幼稚時，周總理鼓勵大家說：‘新生事物總是比較粗糙的，這不用怕，可以逐漸提高嘛。你們這些年輕人還不是從小娃娃長大的嗎？你們小時候能說你們幼稚嗎？周總理生動的比喻，引起了大家由衷的歡笑。”

周總理在和戲中扮演蔡大伯的鄭瑞棠握手時說：“看你還很年輕嘛，今年多少歲了？讀過幾年書？你的思想不會像你演的那個老保守吧？”周總理又問他：“你們這個戲下過生活嗎？”鄭瑞棠說：“報告總理，我們演出很忙，還來不及下生活呢。”總理說：“你們一定要補上這一課。”他還詢問了劇團步行到泰順的情況，問：“你們中午飯是怎么解決的？喝的水呢？走山路時穿什么鞋？腳上打泡了沒有？”俞德豐團長簡要做了匯報，顯然文化部已向周總理報告了劇團到革命老區演出的一些情況。

在接見會計扮演者董榮富時，周總理說：“你這個角色演得很有趣，你老家在哪里？”董榮富答道：“我和總理是同鄉，紹興人?！敝芸偫碚f：“紹興人唱越劇的很多，你演的是家鄉戲，什么時候參加工作的？”董榮富說：“我是解放初期的1950年參加工作的?！敝芸偫硇χf：“老革命了?！甭牭娇偫磉@句玩笑話，大家都笑了起來，周總理補充說：“抗戰也是八年。”又親切地問董榮富：“有沒有成家?。可钸^得怎么樣？”董榮富說：“今年剛結婚，生活得很好，還有多余的錢寄回家?！敝芸偫碓诤屯跣】滴帐謺r，董榮富介紹說：“這是剛從上海戲曲學校畢業的四位同志，支援我們浙江男女合演的?！敝芸偫硇χf：“這是三考出身啊?！碑敃r董榮富不理解周總理說他是“老革命”“抗戰也是八年”的含義，仔細一想才恍然大悟，他1950年參加工作到1958年，剛好八年時間。《光明日報》攝影記者拍攝了周總理接見董榮富等人的照片。這張照片董榮富珍藏了65年，他還把這張照片拿到中華照相館放大，裝在一個大相框里，周大風親自題字“總理和我們在一起”。如今這幅珍貴照片掛在董榮富簡陋的客廳里，每年清明來臨他都要插上清香、擺上水果，以表心中對總理的永遠懷念之情。

不知不覺近一個小時過去了，大家心情依然十分激動，感謝總理在百忙之中來看戲，要求周總理請毛主席也來看戲。周總理笑著說：“謝謝大家好意，最近主席的工作很忙，我一定轉告毛主席。家鄉的戲我當然要看，其他劇種的戲我有時間也會去看，一視同仁嘛?！迸阃偫淼暮蚊貢凳疽挂呀浐苌盍?，俞德豐建議大家和周總理合影留念，周總理特意把周大風拉到自己身邊。劇團何之民秘書安排好大家座次，女演員坐在舞臺地板上，《光明日報》那位至今都不知道姓名的記者，為劇組留下了與人民好總理在一起的難忘瞬間。

浙江越劇二團回到杭州后，周大風和小王媛很快就到梅家塢體驗生活，他們到茶山和農家小園，又和茶農進行了交流。以后周大風又單獨去過幾趟，但總是寫不出恰當的修改詞句，一時感到心中惆悵。1960年12月23日，周總理陪同柬埔寨諾羅敦·西哈努克親王到梅家塢參觀，剛好周大風也在村里。周總理從車上走下來，對周大風說：“你究竟還是來了?！敝艽箫L說：“是您叫我來的?！敝芸偫韱枺骸澳莾删涓柙~改好沒有？”周大風說：“我一直改不出來。”周總理說：“你要寫心情，不要寫現象，我有一個建議，你試試看，改成‘采茶采得喜洋洋，插秧插得心花放這樣好不好？采用了新技術，采用了新方法，你要把心情表現出來，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么會心花放？為什么會喜洋洋？讓唱的人和聽的人自己去想。話說得太直，就不是文藝作品了。我的建議只供你們參考，你還可以再改，改好了重新錄音。”周總理要陪國賓到六和塔參觀去了，告別前周總理握著周大風的手說：“好作品都是改出來的，希望你把歌詞改得更好。”望著周總理遠去的背影，周大風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總理親切謙遜，才思敏捷，記憶力驚人，又有藝術家氣質，周大風決定就按總理意見進行修改。浙江歌舞團青年歌唱家葉彩華為了唱好《采茶舞曲》，多次到梅家塢和茶農同吃、同住、同勞動，用心體會采茶姑娘的內心世界。不久修改了歌詞的《采茶舞曲》再次灌制唱片，葉彩華用真摯的情感和甜美的歌喉，演繹了江南茶鄉的無窮魅力。

即使在動亂的特殊年代，周總理依然關注著《采茶舞曲》，并利用一切機會使它重見天日。1971年2月14日，柬埔寨諾羅敦·西哈努克親王在中央軍委副主席葉劍英陪同下，乘專列抵達杭州訪問。周大風在他未公開發表的回憶錄中這樣寫道：“西哈努克親王到杭州訪問時，周總理曾指示浙江歌舞團恢復排練演出《采茶舞曲》，布置業余舞蹈隊伍連夜排演，在西湖孤山沿線和西泠賓館前草地上歡迎國賓。”當時周大風聽說了這個消息，他從內心里感謝周總理。

65年過去，彈指一揮間。創作《采茶舞曲》的那個年代，以及隨后發生的一系列精彩故事都已離我們遠去，敬愛的周恩來總理離開我們47年了，詞曲作者周大風也于2015年10月11日在杭州逝世。周總理對浙江越劇人的親切關懷，周大風創作的《采茶舞曲》作為民族音樂的經典作品，將永遠載人中國越劇、中國音樂的恢弘史冊。

（責任編輯：聶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