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原
河南財經政法大學
通貨膨脹是指一國或某一地區整體物價水平的持續上漲,當通貨膨脹率達到一定水平時,將會給國家或地區經濟帶來極為負面的影響。歷史上曾出現過多次惡性通貨膨脹事件,都給國家經濟和民生帶來了惡劣的影響。因而,對于通貨膨脹的防范至關重要,各國政府在制定經濟政策時都會把對于通貨膨脹的控制放在重要位置。
此次新冠疫情作為黑天鵝事件,在各個方面給全球都帶來了極大的沖擊與影響。為了保證總體經濟的平穩運行與促進疫后經濟的恢復,各國采取了各種不同的應對措施。然而,對于美國等西方國家而言,隨之而來的卻是通貨膨脹率高居不下的境況。美國通貨膨脹率在疫情之初由于疫情的影響,幾近降至0,而在2021至2022 年上半年,持續快速上漲,直到2022 年6 月到達峰值,為9.1%。美國的通貨膨脹率經由美聯儲的多次加息已有所緩解,但前景仍然不容樂觀。此次全球范圍內大面積地區通貨膨脹率過高,將在未來一段時間內給世界各國帶來不小的應對壓力。
本文將使用美國2020 年1月至2022 年12 月的月度數據,通過VAR 模型對本次美國通貨膨脹的成因進行分析與實證檢驗,對該成因的分析有利于我國掌握全球風險狀況,警惕與化解本次美國通貨膨脹可能給我國帶來輸入型通貨膨脹風險。
根據現代貨幣數量論,超額的貨幣供應是導致通脹問題的唯一重要因素[1]。對于美國量化寬松政策對其自身以及世界各國的影響,學者們態度不一。部分學者認為美國的量化寬松貨幣政策會給其自身以及全球帶來過剩的流動性,尤其對發展中國家有著較強的外溢效應。曲鳳杰認為以美元為本位貨幣的國際貨幣體系是全球通脹的制度根源[2]。因其發行機制存在重大缺陷,美聯儲有動機為獲取通貨膨脹稅和鑄幣稅而不斷擴大貨幣發行。Yildirim 等實證分析發現,美國非常規的數量型貨幣政策通過改變投資者的風險承擔行為,顯著影響了新興國家和發達國家的金融狀況[3]。也有一些學者持不同的觀點,鄒玲等的研究結果表明,居民消費物價與貨幣發行之間并不存在顯著關系[4]。彭剛等通過實證研究發現,貨幣數量論并非絕對存在[5]。
此次,為應對新冠疫情的沖擊,美聯儲不僅實行零利率,還重新啟動了量化寬松貨幣政策。從2020 年3 月開始,兩年時間內,美聯儲總資產規模從4.2 萬億美元翻倍擴張至9 萬億美元,造成了全球流動性的泛濫,成為引起全球通貨膨脹的一個重要因素。
著名的經濟學家薩金特則提出了一個非常簡單的公式:通貨膨脹就是供求缺口的函數。此次新冠疫情暴發以來,供給沖擊與需求沖擊同時存在,極大地加重了供求失衡問題。其中,供給沖擊尤為嚴重。
首先,供給方面的沖擊主要體現在全球供應鏈方面,疫情期間供應鏈嚴重受阻,其成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近年來貿易保護主義盛行,并且在新冠疫情的背景下持續發酵,阻礙了生產要素在全球范圍內的自由流動;二是由于新冠疫情發展的不確定性,各國政府設定了一系列限制性措施,這些限制性措施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全球經濟活動的效率,嚴重影響了供應鏈的暢通;三是由地緣政治沖突引起的糧食供應問題,俄烏兩國作為重要的糧食出口國,其沖突加劇了國際糧食市場的不確定性與不穩定性,影響了糧食的供應。
其次,需求方面的沖擊主要來源于西方國家過于寬松的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的刺激與疫情之后報復性消費心理的共同作用。
此外,供求失衡還體現在供求的結構性失衡。一方面,為應對疫情而采取的公共衛生限制措施,很大程度上影響了消費者行為的變化,致使消費需求發生了由服務業向制造業轉移的結構性變化;另一方面,疫情后總供給與總需求的恢復是非對稱的,需求端的恢復較快,而供給端的恢復則由于不同行業供應鏈物流體系恢復節奏不同步,以及受到全球供應鏈瓶頸的影響而顯著滯后于需求端。
諸多學者曾對大宗商品價格與通貨膨脹之間的關系進行研究。一方面,大宗商品作為原材料其價格上漲會給經濟帶來影響。當大宗商品,尤其是作為主要工業原料的石油價格暴漲的時候,企業從國外進口這些原材料進行生產的成本就會上升,大宗商品價格的上升將會通過貿易渠道影響最終的消費品價格,從而導致 CPI 的上漲。另一方面,大宗商品價格上漲也會經由金融渠道擴散全球。
此次新冠疫情后期,各國經濟逐漸恢復,對能源的需求不斷增加;同時,俄烏戰爭的爆發,導致作為重要能源出口國的能源出口受到影響,加劇了能源市場的動蕩,以上因素的疊加,共同促成了能源價格的飆升,進而可能促進本次全球通貨膨脹的產生。
本文選取美國通貨膨脹率表示其國家或地區的通貨膨脹水平,選取美國廣義貨幣供應量M2 作為對寬松貨幣政策程度的描述,選取大宗商品價格指數CCPI 作為對大宗商品價格情況的描述,同時選取全球供應鏈壓力指數GSCPI 描述全球供應鏈的阻滯情況。(以上數據均為2020 年1 月至2022 年12 月的月度數據)
本文建立VAR 模型來研究美國疫情期間寬松的貨幣政策、全球供應鏈的阻滯以及大宗商品價格上漲是否為美國通貨膨脹高企的成因,VAR 模型體現的是各變量與進入模型的所有變量的滯后項之間的回歸關系,其優點是可以反映各變量之間的相互影響,具體表達式如下:
其中,y 是k×1 階向量,由k 個內生變量組成。C 是k×1 常數向量、i 都是k×k 階系數矩陣,t 是k×1 階隨機擾動項,t可以同期相關,但不與自己的滯后值相關且不與等式右邊的變量相關。本文的實證內容為:美國廣義貨幣量(M2)、全球供應鏈壓力指數(GSCPI)及大宗商品價格指數(CCPI)對美國通貨膨脹率的影響。

表1 變量設置
通過單位根檢驗,本文所用數據均為滯后一階平穩。通過信息準則判斷,該VAR 模型的滯后階次應選擇滯后六階,并且通過穩定性檢驗。
其結果顯示美國通貨膨脹率與大宗商品價格指數互相不為Granger 原因,這表明大宗商品價格并不能引起美國通貨膨脹率的變動,大宗商品價格并非引起美國通貨膨脹的重要因素。因此本文僅使用美國通貨膨脹率(USINF)、美國廣義貨幣量(USM2)以及全球供應鏈壓力指數(GSCPI)重新建立VAR 模型,重復上述步驟,其單位根檢驗與VAR 模型均穩定。其格蘭杰因果檢驗結果如表2。

表2 格蘭杰因果檢驗
由格蘭杰因果檢驗可以看出,美國通貨膨脹率與全球供應鏈壓力指數互為格蘭杰原因,美國廣義貨幣量是美國通脹率的格蘭杰原因。這印證了上文的分析,美國過于寬松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是促進其通貨膨脹產生的重要因素;并且,通過格蘭杰檢測我們可以發現,不僅全球供應鏈的瓶頸問題能夠作用于美國的通貨膨脹率,而且美國的通貨膨脹率能夠反作用于全球供應鏈瓶頸,這意味著,隨著美國通脹率的升高,也會影響全球供應鏈瓶頸問題的加劇。
通過脈沖響應圖(如圖1)可以看出,當GSCPI 受到沖擊時,它對通脹率的影響在前14 期都處于波動階段,先后對通脹率產生負向、正向、由正轉負的過程,其中正負項的沖擊最大都是達到0.15 個標準差附近,最終在14 期以后漸漸收斂。廣義貨幣量M2 受到沖擊時對通貨膨脹率的影響除了前兩期略有負向沖擊,后續盡管也存在較大的波動,但一直對通貨膨脹率呈正向沖擊,最高在第7 期達到0.32 個標準差。從脈沖響應圖中還可以觀察到,通貨膨脹率對GSCPI 在前兩期存在一個顯著的正向沖擊,但在第二期左右就迅速收斂,隨后對GSCPI 的影響十分微小。廣義貨幣量M2 對GSCPI 的影響基本呈浮動的正向沖擊。

圖1 脈沖響應圖
由方差分解圖(圖2)可以看出,通貨膨脹存在著一定的慣性,但隨著時間的移動,前一期通貨膨脹對后一期通貨膨脹的影響越來越小;寬松的貨幣和財政政策對美國通貨膨脹的貢獻度較高,全球供應鏈的瓶頸問題對美國通貨膨脹的產生起了一定的作用,但其貢獻度較寬松的貨幣和財政政策低。

圖2 方差分解圖
實證分析的結果表明,美國過于寬松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所帶來的貨幣超發以及全球供應鏈的瓶頸問題的確是美國通貨膨脹高企的原因,而大宗商品價格的變化是否為美國通貨膨脹產生的原因有待進一步研究檢驗。
此次新冠疫情期間,美國為了使經濟盡快回溫,采取了過于寬松的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由此帶來的貨幣超發給未來的經濟帶來了巨大的通脹壓力。同時,疫情期間各國的防疫政策的差異,進一步加重了長久以來存在的供需結構性失衡問題,由此形成了供應鏈瓶頸問題,給許多國家增加了通脹的壓力。
對于我國而言,一方面,應汲取本次美國的經驗與教訓,不可濫用過于寬松的貨幣政策與財政政策,也需注意化解國際與國內結構性供需不平衡問題。另一方面,需要格外重視防范化解美國通貨膨脹的外溢風險。首先,應警惕輸入型通貨膨脹,加強對國際經濟和大宗商品價格走勢的分析判斷,防止通貨膨脹經由國際貿易渠道輸入中國;另一方面,需加強對跨境資本異動的監測,防范化解可能通過利率渠道等方面所帶來的外部金融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