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河

傅琪雯

漆黑的夜幕中掛著幾顆孤星，雖已夏至，風卻仍有絲絲涼意，使我在這昏暗中分外清醒。不幾步遠的地方流淌著那條不知名的小河，或許是太過平凡，讓人想不起為它取名。我稱它夜河，因為它在夜里有其它河無法比擬的景致。

坐在河邊粗糙的大石塊上，等待夜深。它沒有大運河的寬闊，甚至容不下一條小船，兩岸既無花紅柳綠也無亭臺樓榭，這樣一條平凡的小河，卻讓我心生歡喜。風夾雜著草的香氣陣陣拂過，河面上已是波光粼粼，映著漫天繁星閃爍著，跳動著，搖晃著，像撒了一地的碎鉆，折射著令人心醉的光影。河畔僅有的一棵老柳樹也沐浴在這星光中，隨風搖擺的柳枝成了根根銀線，幻化出醉人迷離的光景。一座古樸別致的石橋連著河兩岸，許是少有人經過，濕漉漉的青石板上布滿了青苔，似一條墨綠的腰帶束縛河間，生出“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的凄涼。河床上的石縫中時不時閃過的一點紅在夜色中分外惹眼，小魚害羞地把半截身子隱在石縫中，只露出尾巴隨波逐流，輕盈絢爛。突如其來的一陣蛙叫，魚便如同虛影般消失得無影無蹤，河面只剩下一圈圈打著旋的小水渦印證著一切。

夜里的風夾雜著潮濕的氣息，沁人心脾。我緩緩閉上眼睛，深深吸氣，享受著大自然帶來的美好與寧靜。慢慢的，身體越來越放松。我仿佛是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條小溪，慢慢地游進夜河里，與瓊林玉樹為友，與枝繁葉茂為伴，悠然自得，感覺身體已經逐漸離開了地面，完全融化在這個清新舒適的大自然里。我想我已經醉了。

陽光透過樹葉之間的縫隙灑落了下來，輕輕地打落在我的身上，如同蠶絲被般輕薄，很溫暖，很舒適。我緩緩睜開雙眼，看見一道道光線中飄著自由飛舞的塵埃，如同星辰一般。遠處隱隱傳來鄰里們的談話聲，小孩的啼哭聲和停不下來的雞鳴聲，夜間的沉靜已經悄無蹤跡。小河在陽光的照耀下全然沒了夜間的景致，顯得蒼白無力，老柳樹依然立在河邊，沒了星光的纏繞，枯老的身軀愈發殘破，枝葉不到秋天已有了凋零的跡象，這或許就是總被人忽視的原因吧。

夜河便是為夜而生，它的美如同曇花一現，不過是夜間開晨起枯罷了。雖自此以后，我再沒去過那里，但想來夜河的水會永遠這么靜靜地流下去……

時間就像一個巨大的齒輪，用著最冷酷最理智的方式，讓所有的生命都得以前進。而這個夢將會成為我內心深處最柔軟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