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壩，與若爾蓋草原相擁（組詩）

◎蔣波

從遠方，抵達一頭牦牛的心里

從遠方，抵達一頭牦牛的心里

它的目光就會深邃，它的犄角就會彎曲

它的心跳，就會因為激動而憂傷

我也許并不清楚

它為何要經常低下頭

嗅冰涼的鐵軌

也并不清楚，當云朵飄過頭頂

它為何會害羞

我甚至，為它沖著游客的背影

發出低吼，而感到迷茫

從遠方，抵達一頭牦牛的心里

遠處的雪山，也開始流淚

但這并不能阻止一頭牦牛

從內心脫下翻毛的大衣

也不能阻止它用鋒利的犄角

去打造自己想要遠行的軌道

草原上的羊群

它們，隱居于若爾蓋草原

瘦弱的身軀，耀眼的皮毛

草原上，翻起層層綠浪

一個人，走過千山萬水

卻走不出羊群眾多的草原

草原上，天空與湖水相接

與靈魂相依，而鳥兒

在這里，自由飛翔

還有最燦爛的陽光

草原上，隱士般的羊群

揮灑著恬淡的生活

它們攜帶最明亮的星宿

還有最豐盛的雨水

草原上，沒有牧羊人

只有匆匆的過客

羊群，被上蒼撒向草海

時光在這里，沒有過去

也沒有未來

某個中午的山坡

山坡被春天拋棄，一樹蟬聲

正在淹沒。廣袤的野草

也占領了夏天更多的地盤

閃電與暴雨，日夜兼程

想在某個中午抵達，帶來驚喜

一群灰色的麻雀，把清脆的音符

堆積在一起。屬于我的那一粒

早已消失殆盡

我想換一個姿勢，或許能聽見

自己的心跳和時間落地的聲音

然后，我想伸出雙手

讓突如其來的風

在我指尖多停留片刻

半山腰上的樹

有這樣一棵樹，我比較熟悉

在冬天的山頂，雪開始掩埋石頭

而它，只能躬身于

自己的陰影中，從未移動過

起初，還有些許傷痛的綠色

后來，就成了這半山腰上

沉默的另一部分

當我經過它時

正逢一場大雪之后

寂靜而白皚皚的山林

露出幾根樹枝，那其中的一根

把半山腰上的樹，挽留于半空

猶豫，抑止

這而立之年的夢境

把我的喧響遺忘在歸來的路上

隱退的時光

早已放棄一些雜念

努力熟悉一些生僻的詞匯

比如城市、鄉村、田野、河流

貪婪地張開眼睛

陌生的街頭，我無法確定

哪個角落，適合生存

哪些部位，適合葉片生長

不張口，總有一些氣息

呈現眼前，或明或暗

或前或后，紛沓而至

嫻熟地吹拂著

泥土里的歌謠

不情緒，不抵御

甚至這些細節，忽略不計

春天，開始不斷陳述

雨滴，小心翼翼地

收集著沿途的假象

條理分明地道出原委

那個下午的故事

我不想說，你也無須開口

清明的雨水

土地返潮

先人先于我們流下眼淚

鳥鳴，替山野打招呼

算不得久別，一叢杜鵑開放

春筍，自顧自地走出家門

在通往山澗的路面，竄出

路人，學會了拎起慈懷

春天里的傷害，都不起眼

足下時有懺悔

竹葉上的露水，落滿胸襟

上山低行的沉默

長成一片桃林，在心頭茂盛

山水沿途返回，滑過鳴叫

先祖的糧食器具，夠用一生

有些往事，越來越微小

多像清明時，灑下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