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線性結構與視覺藝術的完美結合
——以電影《謎一樣的雙眼》為例

◎高榕

電影作為一門視覺藝術，通過各種獨特的敘事結構和視覺表現手法，呈現出豐富多彩的故事情節和情感內涵。阿根廷電影《謎一樣的雙眼》（The Secret In Their Eyes）通過非線性敘事結構，巧妙地展示了故事的復雜性和深度，同時運用精湛的拍攝制作技巧，實現了非線性敘事結構與視覺藝術的完美結合，使觀眾在享受電影的同時，更能感受情節的起伏及視覺的震撼。對此，筆者將從敘事結構、視覺表現、角色塑造等方面進行分析，深入探討電影《謎一樣的雙眼》如何通過非線性敘事結構與視覺藝術的結合，提升電影的藝術價值和作品內涵，以及對現代電影從業者的啟示。

電影《謎一樣的雙眼》中的故事背景發生在阿根廷，退休檢察官本杰明希望將他25年前追查未果，且幾乎改變他一生的一起兇案寫成小說并出版，他回到布宜諾斯艾利斯找到當年情投意合的女同事艾琳，一同追溯往事。整部影片以二人的追溯為線索，平行交代25 年前查案的經過以及25 年后本杰明與艾琳對當年未了情的試探迂回。最終，當本杰明造訪當年那起案件的受害者莉莉安娜的丈夫莫拉里斯時，意外發現了當年被抓捕后又遭法院高層非法釋放的嫌犯仍在逍遙法外……電影跨越了20 世紀70 年代和90 年代兩個時期，以阿根廷的實時氛圍和歷史背景為依托，巧妙地將懸疑、愛情和人性探討融合在一起，展現了一個充滿波折懸疑的故事。

一、非線性敘事結構的運用

導演胡安·何塞·卡梅帕尼亞（Juan José Campanella）以平實的鏡頭和雋永的對白還原愛情、友誼和仇恨，通過非線性敘事結構和視覺藝術的完美結合使這部電影呈現出懸疑片罕見的藝術品質。所謂非線性敘事結構，指的就是敘事上時間的自由且無序的跳躍，人物關系的錯綜復雜，以及真實與不真實之間的游移，甚至情節上前后的互否。[1]

非線性敘事結構在本片中重點體現在時間跨度上，形成了一種跌宕起伏的敘事節奏。這部影片跨越了1970 年代和1990 年代兩個時期。這種時間跨度設置使得觀眾可以對角色在不同時期的心理狀態、成長和變化有更深刻的了解，同時更能呈現兩個時期的阿根廷社會背景，增強了故事的歷史底蘊和現實意義。

影片通過穿插展示不同時期的案件線索和事件來增強影片的懸疑曲折氛圍，如電影在過去和現在之間時間線穿插切換，將懸疑元素巧妙地分布在整部影片中，使觀眾在觀影過程中逐漸揭開謎團，保持了對劇情的好奇心和緊張感。之后的案件線索、開放式懸疑結尾，也刻意保留了一些懸念。通過這種非線性敘事結構的安排使影片更具吸引力，也使得觀眾能夠更深入地思考片中所涉及的人性、道德等主題。

二、視覺藝術在電影《謎一樣的雙眼》中的體現

《謎一樣的雙眼》的導演胡安·何塞·卡梅帕尼亞拍攝這部電影時像是在精心描繪一幅巨作，電影的每一幀都是一幅精心構思的靜止畫面，色彩、構圖、光線以及布景都被巧妙地運用，令人仿佛可以透過屏幕，直觀地感受角色內心的喜怒哀樂。電影中的色彩冷暖交替，深淺變化，為情緒渲染出精確而細膩的色彩。緊張的場景中，色彩變得冷硬且深沉；而在溫馨的回憶中，妻子長發揚起、帶著靈動的笑容、身著碎花裙子，抹著甜蜜的果醬、喝著紅茶——影像上用柔光濾鏡，色彩則呈現出暖色調，讓人仿佛沐浴在陽光下。這種通過色彩來調動觀眾情緒的手法使得電影的視覺效果更加引人入勝。

攝影和構圖像是導演手中的魔法棒，通過高能追逐的鏡頭語言展現緊張氛圍。通過一鏡到底的手法，讓觀眾仿佛與主角并肩奔跑在足球場上，全身心地投入到那場生死追逐之中。這種獨特的視覺體驗，不僅增強了觀眾的緊張感，更強調了他們對角色的代入感。

音樂與視覺的華麗融合成就了本片的藝術魅力。影片中動人的配樂巧妙地描繪了故事的情感，隨著劇情起伏，它既能營造懸疑的緊張氛圍，又能溫柔地觸動觀眾的內心。而攝影師費利克斯·蒙蒂的視覺藝術更是把電影的質感提升到新的高度，他運用獨特的色調、光線和陰影，以及精妙的鏡頭技巧，使電影畫面變得生動。這樣的音樂與視覺的完美結合，讓電影《謎一樣的雙眼》的故事情節更加深入人心，使觀眾在欣賞電影的同時，也能沉浸感受藝術熏陶。

電影的布景和設計則是影片的另一大看點。無論是繁華的城市，還是寧靜的鄉村，無論是狹窄的巷道，還是寬敞的教堂，每一個場景都仿佛一幅活生生的畫，各具特色，栩栩如生。

此外，導演還通過在過去和現在之間穿插的剪輯手法為故事增添懸念，通過服裝和化妝突顯人物情感世界和人生經歷——這些視覺藝術元素共同使影片充滿戲劇張力，成功吸引觀眾探尋隱藏的秘密。

三、視覺藝術手法與非線性結構的相互強化

非線性敘事結構通常在電影中表現為時間線的跳躍和切換，視覺藝術手法則通過光線、陰影、攝像溝通等技巧，來強化情感沖突；通過控制畫面的切換速度、運用特定的拍攝制作手法（如長鏡頭、蒙太奇剪輯等）和音效，來調整節奏和營造特定的懸疑氛圍。

（一）鏡頭語言的表達

導演何塞·卡梅帕尼亞運用一系列的鏡頭語言（包括虛實鏡頭、長鏡頭、運動鏡頭、特寫等）來傳達情感深度和控制故事節奏。

片頭，火車站送別的經典場面：一雙謎一樣的雙眼溫柔而空洞（比肩的頭部特寫），站臺上人來人往（通過長焦鏡頭造成的前后景虛化），體現游離的人生。一分鐘的虛實轉換畫面，帶來更豐富的視覺效果。球場上行云流水的長鏡頭穿梭于幾組人物之間，鏡頭主題A-B-C-A。一開始便是大航拍，過渡到觀眾這一塊，可以看出明顯的CG 感，之后切換鏡頭，基本用的都是快速搖鏡加空鏡的標準偽長鏡頭——卻仍在某些時刻保持著一貫的邊緣構圖。劇組為了球場這一場景花費了兩年時間準備，三天時間拍攝，動用了二百多名群眾演員，歷時九個月進行編輯、后期制作等。整個長鏡頭運用4K 像素拍攝，高畫質對特效溶鏡大有益處。尤其是檔案室搜尋文件這一幕場景，主人公在一座龐大的檔案室中尋找與案件有關的文件。導演通過長鏡頭展示了檔案室的規模和主人公在其中孤獨的身影，凸顯了調查過程中的艱辛和孤獨感。

（二）色調、光影的運用

影片采用了柔和的光線和低飽和度的色彩，營造出當時社會的現實氛圍，運用色調和光影強化了藝術效果。電影在不同的時代背景下使用了不同的色調。70 年代的場景色調較暖，更注重黃色和橙色，有點舊照片的年代感，而90 年代的場景則以藍色和綠色為主。這種色調運用有助于區分故事的時間線，同時營造出懸疑和回憶之間的對比。

在許多場景中，電影均使用了高對比度的光線與陰影，突顯角色的情感狀態，為影片增加了戲劇性。在關鍵的情節節點，角色往往置身于陰影之中，暗示著他們心中潛藏的秘密和罪惡感，這樣的場景表現為角色刻畫增加了心理層次。如審訊場景中，主角本杰明在一處昏暗的房間中審訊嫌疑人，光線從側面投射進來，使嫌疑人的臉部和大半身體陷入陰影中，凸顯出其神秘、深不可測的特點，營造了緊張和不安的氛圍；在過去的回憶中，辦公室的窗戶光線柔和，使得人物之間的互動顯得更加親密，暗示角色之間的情感聯系；在搜查舊房子的場景中，光線從破損的窗戶和門縫中透射進來，使房間顯得陰森而晦暗，使觀眾感受到角色身處這樣險惡環境時的無助和恐懼。

（三）蒙太奇式的剪輯

這部長達兩小時的影片在過去與現實反復交織的蒙太奇中鋪設開來。蒙太奇剪輯強調通過拼接不同的畫面和場景，創造出新的意義和情感。在這部影片中，導演通過一系列獨特的鏡頭拼接來表現角色之間復雜的心理變化和人物關系，從而使觀眾更深入地理解故事背后的情感內涵。片中交叉式蒙太奇的運用堪稱精妙：過去與現在，回憶與現實，這兩個時空在電影中交錯呈現，就像是潮水般的涌動，展現出主角堅定的內心世界與其執著的追求。本杰明坐在筆記本前，寫下的是他的故事，他的追尋，他的回憶。過去的調查鏡頭穿插其中，讓我們看到了他對于真相的執著與堅定。顛倒式蒙太奇的運用更是讓人嘆為觀止。時間的倒序，使得電影的結局顯得震撼而又出人意料。觀眾借由主角的視角感受到了他的內心，他的掙扎，他的恐懼，也看到了他的決心。影片的最后，那個一直被找尋的真相終于被揭示，讓人感到既心碎卻又無從回避。“本杰明的雙眼，看向疑犯”——這處鏡頭的插入，使影片的開放式結尾就像是一個隱喻，預示了故事的發展，這便是隱喻式蒙太奇的應用效果。導演對于這一系列鏡頭組合的精湛運用，使得觀眾在欣賞影片的同時，也能感受到精妙的蒙太奇剪輯所帶來的視覺震撼和心理沖擊。

（四）角色的塑造

影片以其獨特的非線性敘事和視覺藝術手法，細膩描繪了角色的復雜性和人性的深度。每個角色都像是一個獨立的世界，他們的情感、動機和行為在時間的長河中得以展現。

本杰明，一個忍受著過去的痛苦和愧疚的退休檢察官，他的堅韌、執著和深沉的愛情在故事的前后穿插中得以展現。他既是一個尋求正義的偵探，也是一個深愛著艾莉但無法言說的男人。他的內心世界在故事的多個時間線中揭示，讓觀眾深感同情。

艾莉·哈斯珀，一個才華橫溢、冷靜而又溫柔的女法官，她對本杰明的暗涌情感使她的角色充滿了復雜性和微妙的動態。她是本杰明的導師，也是他無法觸及的愛人，她的人物形象在本杰明往返的回憶和現實中得以展現。

而里卡多·莫拉莫爾特的形象則是由他自身無盡的痛苦和愛而塑造的。他的妻子被害，使他陷入了深深的悲痛和憤怒，他的堅韌和決心在尋找兇手的過程中被描繪得淋漓盡致，他的角色展現了人性的極致，既有痛苦的承受，也有對正義的追求。

這種非線性敘事和視覺藝術的手法，創造了一組豐富而復雜的人物角色，讓觀眾得以深入理解角色的內心世界和他們在影片中的定位。

四、非線性結構與視覺藝術結合應用可能帶來的問題

廣大電影從業者也要看到，這種結合雖然可以營造出引人入勝的電影體驗，但如果處理不當，也可能會帶來一些問題。

（一）故事混亂

非線性敘事可能導致故事線過于復雜和混亂，觀眾可能會感到困惑，難以理解故事的發展和人物的動機。如電影《云圖》跨越了數個世紀，講述了六個相互關聯的故事，其非線性敘事被一些觀眾和評論家批評為過于復雜和混亂，使得電影的主題和信息難以理解。

（二）強調形式忽視內容

在強調視覺藝術的過程中，可能會過于強調形式，而忽視了故事的深度和角色的發展。如果電影的視覺效果太過于華麗或者獨特，可能會使觀眾難以專注故事本身。如電影《木星上行》雖在視覺特效方面做得很出色，卻被評為故事混亂，角色發展不足。因此，制作一部好電影需要的不僅僅是優秀的視覺效果，還需要有一條引人入勝的故事情節主線和充滿藝術感染力的鮮活的角色形象給予支撐。

（三）觀眾接受程度

非線性敘事結構和視覺藝術結合的電影可能需要觀眾具有一定的觀影經驗和理解能力。一方面電影制片方和導演應該充分評估影片的受眾群體，是更傾向藝術品質還是更注重市場收益；另一方面也應該尊重和理解他們的觀眾，通過電影預告片、訪談、幕后制作等方式，提前讓觀眾對電影的敘事結構和視覺風格有所了解，從而減少他們在觀影時的困惑。

因此，電影制作者在使用非線性敘事和視覺藝術時，需要充分考慮其可能帶來的問題，合理地平衡形式和內容，從而打造出一部既有藝術價值，又能讓觀眾接受和喜歡的電影作品。

五、非線性結構與視覺藝術結合應用對當代電影的啟示

（一）注重敘事結構的創新

電影從業者應注重敘事結構的創新，使創作者在講述故事時擁有更多的可能性，更要充分利用視覺語言，通過攝影、色彩、燈光、服裝、化妝等重要元素創造出獨特的電影風格和現場氛圍。同時要對故事的結構、人物的發展、視覺的設計等做整體性思考，提高電影的內在一致性，使電影更具吸引力和觀賞性。

（二）注重非線性敘事方法的應用

當代敘事方式的典型表現就是非線性敘事，在日常生活中都有體現，影視、游戲等等都廣泛采用非線性敘事這種非常具有代表性的當代敘事方法。[2]所以電影通過非線性敘事的方式探索時間和角色的發展雖然非傳統方式，但也在今天的影視劇制作中廣泛使用。這種與視覺藝術的融合賦予了電影更多的可能性和創新空間，使其成為一種富有生命力和吸引力的藝術形式，也為當代藝術家提供了一種啟示，即通過融合和創新，提升藝術作品的影響力和吸引力。

六、結語

非線性敘事結構與視覺藝術的結合，就像一座未完成的拼圖，讓觀眾在一片片碎片中尋找隱藏的線索，構建出屬于自己的故事全貌。這種敘事方式，讓觀眾不再是被動接受的旁觀者，而是積極參與的解密者，從而極大提升觀影的沉浸感與參與度。同時，獨特的視覺藝術手法則為這個過程增添了豐富的色彩與深度，讓每一幀都成為一幅獨立而又互相連接的畫卷，賦予電影以超越時間與空間的魔力。這種融合，賦予了電影更多的可能性和創新空間，使其成為一種富有生命力和吸引力的藝術形式。同時，也為當代藝術家提供了啟示，即通過融合和創新，提升藝術作品的影響力和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