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

“局外人”與“局內人”
——讀加繆的《局外人》和《鼠疫》

2023-08-21 08:20:25陳再見
四川文學 2023年6期
關鍵詞:小說

□文/陳再見

1

什么時候開始讀《局外人》的?我忘了。大概是剛寫作不久。加繆自然是每一個寫作者都繞不過去的作家。《局外人》也不長。按照我們的算法,算是一個稍微長一點的中篇,連小長篇都算不上,參評茅盾文學獎都是沒資格的。第一次讀,其實沒太懂,它也不是常規的中篇小說的寫法,至少跟我之前讀過的不太一樣,心里卻說不出的喜歡,這喜歡主要是來自語言和敘述的調性。

語言當然有翻譯的因素。各種版本,柳鳴九的、郭宏安的、李玉民的,都翻過。家里收藏的則是柳鳴九主編的《加繆全集》,人民文學出版社,也忘了是哪一年買的,那時還沒有簽字留痕的習慣。相比而言,翻譯各有優劣,主要是對句式有影響,行文的腔調和敘事的氣質,依然接近原汁原味。我喜歡的,恰恰是那種松弛的、疏離的語調——“今天,媽媽死了。也許是在昨天,我搞不清。”小說一開始,便不同凡響。可見,小說的起始是多么重要,它相當于人的眼睛、建筑物的門面。和馬爾克斯那個著名的開頭一樣,加繆這個小說開篇,也是世界文學史上的經典,為之癲狂者眾,模仿者也不少。

后又重讀過幾次。和第一次比,重讀的目的性和功利性就要強烈許多。剛開始讀,對加繆了解不多,只知道是法國作家,英年早逝,《局外人》寫得好,應該找來看,不看不好意思在圈里混,和人聊天都少了些底氣。有一次要給一個寫作班授課,逐字逐句,又細讀了一遍,便有了些不一樣的收獲……又一次,在館里上班,有人還了一本書,薄薄的,正是《局外人》,有些舊了,不過質地很好,舊書就有這樣的好處,翻開,再次讀了進去。一篇小說,能經得起這么反復閱讀,在我的閱讀記憶里,顯然不多見,而且每次重讀,都有仿若初讀的錯覺,故事當然早已經了然于胸,那些靈動有致的句子,卻每次都像被精心擦拭過的銀器,閃爍著陳年又新穎的光。

相比而言,閱讀《鼠疫》則需要更多的耐心。不僅是篇幅的不同,更多是結構和寫法上的差異,如果說《局外人》只是一段“插曲”,《鼠疫》無疑是一部交響樂。值得玩味的是,我讀《鼠疫》是“新冠”疫情暴發之前(更深的感觸則產生在后來疫情期間)。那段時間我比較關注瘟疫文學,馬爾克斯的《霍亂時期的愛情》、薩拉馬戈的《失明癥漫記》、笛福的《瘟疫年紀事》……閱讀它們更多是出于一種獵奇心理,因為沒經歷,或者說不可能經歷,更多是帶著“局外人”的角度進入,自然也容易引申至文本之外,比如《失明癥漫記》更像是一部政治寓言小說,它建構了一個完全虛擬的環境;《霍亂時期的愛情》只是把瘟疫當作敘事的背景,側重的還是“愛情”這一恒久的主題;《瘟疫年紀事》和《鼠疫》最為“老實”,是真正意義上的瘟疫文學,它們以貌似“非虛構”的手法,直接面對疫情,日常地呈現,使之有非常強烈的代入感,尤其是我們經過三年的疫情肆虐和嚴格的防控過后,再來回味《鼠疫》,種種細末,幾乎如出一轍,難免心有戚戚焉。

作為“荒誕系列”和“反抗系列”的小說代表,《局外人》和《鼠疫》是加繆最為重要的作品,也最廣為人知。加繆短暫的一生被大量的社會實踐活動占去大半,其實沒有給世人留下足夠多的精神財富——以他的才情和智力,確實值得留下更多。他去世之后,手袋里裝著的是一部未竟之作《第一個人》,讓人唏噓慨嘆。以加繆的手記為證,他那時正在創作的是一部鴻篇巨制(他曾在朋友面前宣稱,準備寫一部自己的《戰爭與和平》),有關阿爾及利亞和他赤貧的祖輩,那些受盡戰火驅逐和政治顛簸的人民——正是有背后的無數個人,才有像加繆那樣走出原始、走向文明的“第一人”。可以想見,《第一個人》如若完成,將是一部加繆的精神自傳,也是以他為代表的整個族群的命運履跡。如今我們能看到的遺稿,只完成了第一稿的一部分,144頁。不過,也有人認為,正是因為作家的早逝,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作品的傳播。巧的是,加繆生前曾說過類似的話:“一個作家的死會讓我們去夸大其作品的重要性,就像一個人的死會讓我們去高估他在人群中的位置……死構成了過去的全部,在里頭裝滿了幻覺。”這話顯然有所指,但肯定不是針對自己。無論如何,像加繆這樣的作家,因其早逝,對讀者而言,絕對是一種損失。

1960年,加繆車禍身亡的第二天,曾經的“戰友”后又交惡的保爾·薩特便在《法蘭西觀察家》撰文寫道:“他是20世紀反歷史潮流的倫理主義流派繼承人,他的作品或許是所有法國文人中最具原創性的。他那倔強的、狹隘的、單純的、樸素的人道主義情懷向我們的時代里那些廣泛而丑惡的秩序發起了未必明智的挑戰,也正是通過這些頑強的抗爭,加繆在我們這個現實金錢與雅維利主義盛行的世界中,重新確立了道義的存在價值。”據說,薩特對加繆的評價最為客觀、動人。

2

1940年5月,加繆在某天的手記里,簡單地寫下一句話:“《局外人》寫完了。”

那時的加繆剛過完26歲生日不久,雖然之前已寫過不少作品,卻妥妥的,還是一枚沒被文壇承認的青年作家。可以想象,《局外人》對當時的加繆有多么重要,早在兩三年前,他就已經在醞釀和構思,那幾年的手記里隨處可見不少“草稿”和“片段”,以及對小說主題的思考和提煉。

加繆對《局外人》傾注了心血,也寄予厚望,當他在手記本上寫下那句話時,心里肯定十分欣喜與感慨,就像任何一個作家完成一部作品后的如釋重負、欣然自珍,立馬便在當天的日記記下一筆——現在的作家則趕緊發個朋友圈。毫無疑問,這是讓加繆喜愛并滿意的作品,但也僅限于此,加繆就是再自信,恐怕也想不到作品出版后會引起那么大的反響,甚至成為一種社會現象,不僅是他個人文學生涯的“高度”,也是世界文學史上舉足輕重的存在。

《局外人》寫了一個什么樣的人,講了一個什么樣的故事?讀罷小說,似乎一兩句話就可以概述。小職員默爾索無論是工作還是生活,都表現出一副淡漠的、無所謂的樣子,就連媽媽死了,他也無動于衷,用現在的話語說,這年輕人算是徹底“躺平”了;跟老板請個假,心理戲可以演繹出一部連續劇,回養老院參加媽媽的葬禮,門房問要不要開棺看媽媽最后一眼,他卻毫不猶豫地拒絕了;面對媽媽生前的院友,他又莫名其妙地產生一種印象:“這些人似乎是專門來審判我的。”葬禮過后,還為第二天能睡個懶覺而感到喜悅,接著見好友、會女友、游泳、看電影;老板有心要調他去巴黎開展新業務,他則“答非所問,缺乏雄心大志”,一點上進心都沒有,表示不想改變原有的生活……這確實是一個生活在社會倫理和人情世態之外的人,如果他按部就班,該玩玩該吃吃該喝喝,生活不出岔子,大概也能平平靜靜、幸福美滿地過完一生。這沒什么可非議的。加繆在寫作之時肯定也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他得半路“使絆子”。

“使絆子”永遠是作家的拿手好戲。

加繆使的絆子還有些大,直接讓默爾索殺了人,還不是誤殺,是謀殺,盡管有些鬼使神差。自此,小說直接進入第二部分,默爾索被送上了審判席,各種悖謬跡象頻現,他連辯駁的欲望和機會都沒有,被人告誡“最好別說話”,整個審判過程像是被代理,似乎與自己無關——“我的命運由他們決定,根本不征求我的意見”;甚至于被判了死刑,他也漠然面對,拒絕神父向上帝皈依和懺悔……

殺人償命,這是古今中外都會奉行的律條。對此,加繆在手記里對死刑還有一番獨到的表達:“一般認為殺人者當死,因為這種罪行會讓一個人完全喪失活下去的權利。他若殺了人,就表示他已經活完了。可以死了。謀殺已將他的生命填滿。”問題的關鍵是,如果殺人和償命是同時或前后腳進行的,以一種反抗、自衛的方式,那沒有任何問題,誰也不會無聊到繼續追問其中的“罪與罰”;如果殺人在前,償命卻是經過一番審訊之后得出的結果,并另有其人(組織)去執行(要知道,這也是殺人,只是被借以法律的名義),這里面就多少有些問題,尤其是在審判的過程中,還發現殺人者有“苦衷”,或者像默爾索那樣,殺人動機不足。這應該就是不少人反對死刑、主張廢除死刑的原因之一。《鼠疫》里的塔魯就是這樣的社會活動家,認為他所生活的社會是建立在死刑基礎上的,他極力反對死刑,在深陷阿赫蘭城的鼠疫之前,他曾與志同道合的人一起,投入歐洲各國的斗爭,自以為走在正確的道路上。加繆本人也是死刑的堅決反對者,甚至因此不惜與同路人決裂。美國人赫伯特·R·洛特曼在《加繆傳》里曾追溯過其成因,據說是源自加繆小時候,他那當雇農和酒窖工人的父親去斷頭臺看斬首,回來后嘔吐不止,全家人因此陷入恐慌——如此看來,《鼠疫》里的塔魯倒有不少加繆自身的影子。

好了,我們看回默爾索的案子。加繆為什么不安排那把槍的扳機不是默爾索扣響的?哪怕是不小心扣響的——看來就是為了消除人們對于“償命滯后”的憐憫和顧慮。那么,人確實是他殺的,也并非失誤,當作者把默爾索推上一個可以讓大家(無論是小說中的審判者還是讀者)確信的審判臺時,至于默爾索該不該償命,就只剩下情感上的考量了。加繆之所以這么設置,是因為他不可能像十九世紀的現實主義小說那樣,去寫一樁驚天動地的大冤案,在二十世紀的歐洲,那也不太可能發生。加繆在小說里要剖析的不是法理上的缺陷,而是法理竟然屈從于道德倫理的荒誕——就是說,人在自制的法理“囚籠”里,當所有人都籠罩其中時,對一個可以被殺也可以被赦免的罪人,道德輿論在這時候會起到什么作用?是救人于水火,還是再補上一刀。

很顯然,默爾索就死在被補上的那一刀。如果他在媽媽的葬禮上能放聲大哭,求著養老院打開棺蓋見媽媽最后一面,別說守孝三年,就守三天,他第二天也不可能跟女友去看滑稽電影……“社會需要的是那些會在他們母親葬禮上哭泣的人。或者,用來判我們刑的,永遠不是我們自己認定的那個罪名。”(《加繆手記》卷一)如此種種,當然還是建立在媽媽的死這個基礎上,如若媽媽不死,默爾索的行為也無傷大雅。這樣一來,阿拉伯人的死其實不足以要默爾索償命,反倒是媽媽的死讓兒子賠上了性命。這里面的邏輯看似混亂,實則很清晰,先是殺人和司法把默爾索送上了斷頭臺,而媽媽之死所引發的所謂“叛經離道”的道德審判,才是臺上真正的劊子手。

小說中有一段法庭上的辯護對話寫得很有趣,也意味深長。默爾索的辯護律師大聲辯解:“說到底,究竟是在控告他埋了母親,還是在控告他殺了一個人?”律師發出的可謂是靈魂之問,道出的也是作者的心聲。然而接下來檢察官反駁道:“是的,我控告這人懷著一顆殺人犯的心埋葬了一位母親。”多么的義正詞嚴、擲地有聲,滿堂喝彩之時,有人則被推上了絞刑臺。

加繆的小說似乎都有“主題先行”(這里是褒義之詞)的特點,《局外人》是,《鼠疫》更是,他的寫作從來都是一個嚴肅井然的體系,小說只是其中一個形象化的分支。在他的小說里,我們幾乎讀不到任何無用的“枝葉”,哪怕是習焉不察的日常描繪,也是為了“讓人物自然而然地來到唯一的大問題面前”。(《加繆手記》卷一)如此理性的文學創作,在他二十多歲時就已經開始。《局外人》剛寫完幾個月,加繆就接著寫了理論著作《西西弗斯神話》,就小說的主題,進一步闡述荒誕主義的要義,加上劇本《卡利古拉》,三位一體,殊途同歸,嚴絲合縫。這不是一般作家所能做到的事情,他后來寫《鼠疫》,同樣相繼寫了劇本《正義者》和理論力作《反抗者》,表達同一主題:反抗。某種程度上說,加繆在以文學的方式“玩游戲”,一種需要高智商的游戲。這種游戲當然也可以通俗地稱之為“哲學”,正如加繆所言,“想成為哲學家就寫小說。”關于“存在主義哲學”,盡管他本人持否認態度,尤其是與薩特反目之后。

面對此類作家,我們很難在他的作品中對號入座,繼而窺探其羞于示人的秘密。作者在小說里是退隱的存在,即便真有影子,那也是經過充分消化糅合的結果。默爾索或許有原型,與當時積極投身社會事業的加繆,卻幾乎截然相反。加繆對自己一字不識的母親更是敬愛有加,1957年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時,一些力量曾“迫使”他在法國和阿爾及利亞之間做出選擇。作為生在阿爾及利亞的法國人,加繆拒絕支持不義的殖民統治,同時也親眼見證千千萬萬的族人慘遭蹂躪。他最終放棄了祖國的選擇,在捍衛正義之前,得先保護好自己還生活在阿爾及利亞的母親;那場發生于沙灘上的糾紛,根據《加繆傳》的透露,似乎源自加繆一個朋友在沙灘上與阿拉伯人的斗毆事件;至于審判默爾索的場景,則肯定來自作家多年親歷的見證,那時加繆作為報社記者,寫過不少揭露司法不公的文章,還經常追蹤旁聽重罪法庭審理的審判。小說中一些細節,應該都是真實存在。

不過,加繆之所把小說命名為《局外人》,除了默爾索是一個現實社會的缺席者(拒絕合作者),其實還可以引申至作者的身份問題——不僅是加繆,所有出生在法屬殖民地的法國人,都有一種外來者的心態,與本地人之間不可調和的種族和利益矛盾,直至醞釀成一場終結殖民統治的血腥戰爭,他的家族和種群,肯定都面臨著身份上的困惑,直接導致不少年輕人選擇像默爾索那樣“無動于衷”,看似“自我放逐”,實則又是復雜的政治和社會環境驅使其邊緣化、異質化,或者,亦是無聲之反抗。即便像加繆那樣,已經站在舞臺中央的聚光燈下,但他在不同社會階級和意識形態陣營之間斡旋游走,“局外人”的感覺,依然像暗疾一樣潛蟄在他的內心深處。

3

如果說默爾索是他所處時代的“局外人”,那么里厄醫生等人則是他們所處境地的“局內人”——至少是阿赫蘭那座突發鼠疫的城市的“局內人”。

1947年,也就是《局外人》面世的五年后,加繆寫出了他的另一部代表作《鼠疫》。《鼠疫》開篇,加繆用丹尼爾·笛福的話作為題記:“用另一種囚禁狀況表現某種囚禁狀況,猶如用某種不存在的事物表現任何真實存在的事物,都同樣合情合理。”如何解讀笛福這句話,大概答案不一。《魯濱遜漂流記》的作者笛福其實還是瘟疫文學的鼻祖,他的另外一部重要作品《瘟疫年紀事》,描述的是1665年被大瘟疫襲擊下的倫敦。鑒于笛福以一種巨細靡遺的紀實手法書寫瘟疫之年,加繆也有致敬之意。

作為一場虛構的災難,《鼠疫》理應寫成一部寓言小說、象征小說,加繆卻故意以報告文學的形式來書寫,在文中一再強調“這部紀事體小說”,采用的是“歷史學家的筆法”。加繆之所以這么強調,目的很明確,他只是想以一個歷史的記錄者存在,對文中所發生的事件和人物,只作忠實公允地記錄,不作任何情感傾向和評判。其實,也正是因此,使得小說《鼠疫》更具生命力,預留了巨大的闡述空間,它既可以是瘟疫本身,也可以指法西斯主義(此更為接近作者的本意,加繆曾直言:“《鼠疫》顯而易見的內容是歐洲對納粹主義的抵抗斗爭。”),甚至,即便放在今天,在“新冠”肆虐三年之久的世界,我們依然能感受到其觸目驚心的現實意義,如同笛福所言——“同樣合情合理。”

蘇珊·桑塔格有一本著作叫《疾病的隱喻》,論述了人類疾病的演變和寓意,演變自然屬于醫學范疇,寓意則跟文學有著莫大的關系。桑塔格列舉了不少文學作品里那些被作者施予各種疾病的角色,他們和疾病一起,又被賦予各種寓意,如早期的結核病(“結核病是藝術家的病。”有柔弱之美,“從隱喻的角度說,肺病是一種靈魂病”。加繆短暫的一生也被肺結核病所困擾,就是不知道有無“柔美”之感),后期的癌癥(“作為一種襲擊身體任何部位的疾病,癌癥是一種身體病”,因而癌癥在文學作品里更多則是痛苦和恥辱)。疾病一直是作家們慣常使用的表現手法,至少是行之有效的“道具”。瘟疫作為一種特殊的文學題材,更是直接把疾病當作敘述主體,它所承受的意義自然不會僅僅是疫情本身,更多的張力和寓意,需要讀者的思考和介入。

《鼠疫》的故事發生在法屬自治的阿爾及利亞,一個名叫阿赫蘭的城市。從作者的描述來看,與其說是一座城市,其實更像是一個國家,抑或說是一片正在遭受某種外力肆虐和蹂躪的土地。如果我們硬要把《鼠疫》和《局外人》做對比,事實上,作為加繆“荒誕”和“反抗”的左右手,二者難免被拿來“互搏”。相比《局外人》,《鼠疫》無論是題材還是事件,都要宏大厚重得多,寫的是一場波及幾十萬人、持續十個月的大瘟疫,幾乎“顛覆了一座城市的行政管理、社會秩序、人心情感、道德良心、責任擔當等社會和人生的方方面面,誰都不能置身于這種荒誕現實之外,哪怕是偶來的局外人和社會的邊緣人物。”(李玉民譯序《真理原本的面目》)作為讀者,有時又不免突發奇想,如果默爾索也置身于阿赫蘭城,他是否還能繼續當個“局外人”呢?事實上,《鼠疫》里有個叫雷蒙·朗貝爾的年輕記者,他是出差阿赫蘭城的滯留者,剛開始就一直視自己為“局外人”,還千方百計想要逃脫封控,回到巴黎去與女友相聚……這個人物身上顯然就有默爾索的影子,但他比默爾索主動多了,至少在面對封鎖時,他還有反抗禁錮、企圖逃脫的欲望和行動。盡管最后,在里厄和塔魯的精神感召之下,他也光榮地加入了抗疫志愿隊。

《鼠疫》之災,是從門房發現第一只死老鼠開始的,也是以門房的死讓里厄醫生開始意識到危險正在降臨,直至阿赫蘭城政府宣布封城。本來各自忙碌、互不相干的阿赫蘭城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災難,個人的命運將不復存在,只剩下集體的歷史。“我覺得最能道出這個時期的特色是:隔離。所有人都和自身之外的世界隔絕了,包括他們所愛的人和他們的習慣。處在這樣的隱退狀態之中,他們,那些有能力這么做的人,于是不得不開始思考,其余的就只能過著困獸般的生活。總之,沒有中間值。”加繆又說,“《鼠疫》如果要改個名字的話,應該叫作《囚徒》。”(《加繆手記》卷二)

最終,以里厄醫生和社會活動家塔魯為首的人們開始思考,他們建立起抗疫隊伍,逐步感化和吸收其他成員,奮起加入到轟轟烈烈的抗擊鼠疫的戰斗之中。從始至終,加繆都沒有在抗爭鼠疫的過程中,去塑造一個高尚的亂世英雄,繼而歌頌某種英雄主義,即便像里厄和塔魯那樣果敢博大的人,確實夠得上是英雄;相反,加繆也沒有貶損自私和愚昧,像企圖出逃的朗貝爾、利用疫情發財的柯塔爾、帶有偏見的預審法官、主張向鼠疫妥協,并聲稱“應該熱愛我們不能理解的東西”的帕納魯神父,作者也只是如實記錄他們的堅持以及改變。就像加繆所主張的那樣:讓普通人唱主角,恢復真理原本的面目。“大家都在奮斗——各人以各人的方式。只有懦弱的人才會雙膝跪地……”(《加繆手記》卷二)加繆還認為,面對鼠疫的災難,抗爭就是順理成章的事,并不值得也不需要贊揚。自詡是“局外人”的朗貝爾一心要離開阿赫蘭城時,作者讓里厄和塔魯充滿理解與同情,既無道德制高點的譴責,也無說教式的勸說。以至于,朗貝爾開始改變想法,由“局外人”變為“局內人”,作者也沒有故意拔高,無非只是個人觀念上的轉變而已。加繆故意回避和弱化那些高大上的溢美之詞,對人性的贊美如此,對邪惡的批判亦同。人的價值在于本身的意志和行為,不在于善惡的評判,說到底就是,不要看他們怎么說,要看他們怎么做。總之,加繆沒有把《鼠疫》寫成抗疫大劇、英雄贊歌,這正是它生命力得以持久的關鍵。

閱讀《鼠疫》,讓我們記住的是一個個生活在阿赫蘭城的普通人,無論是城里的原居民,還是外來者,他們的性情、理念完全不同,最終卻因為鼠疫走在一起。在特定的環境下,反抗成了他們共同的信仰、唯一的價值取向。繞開里厄和塔魯等核心人物,其實讓我感興趣的是另外兩個有些“瑕疵”的角色,一個是記者朗貝爾,一個是帕納魯神父。

朗貝爾是加繆“增加的角色”,“一個與愛人分居者,被放逐者,想辦法要離開城里,卻徒勞無功。他的做法是:用自己‘不是本地人’的理由去申請通行證。如果他會死,就要強調最令他痛苦的是無法與對方團聚,而且自己還有那么多事未完成。這就觸及了鼠疫的本質。”(《加繆手記》卷二)我們現在回頭看加繆的手記,對朗貝爾這個加上去的人物的設定,顯然在他看來,反抗如果是一種向上的精神,那么向下呢?因為鼠疫和封控導致的別離和苦難(次生災害),似乎更能揭露鼠疫的本質。相較其他人,朗貝爾身上還有著更為真實可信的一面,退縮、畏懼、自私,但也表現出果敢和勇氣,他的“反抗精神”和里厄他們不太一樣,甚至截然相反,因為有他的存在,小說的象征意義才不至于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的演變,而喪失了繼續闡述的空間。

和朗貝爾一樣,帕納魯神父也是加繆特意安排的角色——“一個可能的主題:醫學和宗教之間的斗爭:相對與絕對的角力。最后是相對勝出,更確切的說法是它沒輸。”(《加繆手記》卷二)當我們把加繆的小說和他遺世的手記結合來讀時,不得不佩服他在精神建構上的能力,猶如造房子,建成之前,建造者其實早已在心中虛擬起了一柱一楹、一磚一瓦。里厄和帕納魯,一個是醫生一個是神父,由于信仰不同,本來就是各執一端的“對立”者,不過作者已經預設好了結局。這樣的設置,我們似乎也能在《局外人》那里找到例證,同樣是在“人命”和“神諭”的對抗中,默爾索的不皈依不懺悔,說明他也是勝出的一方(或者說沒有輸)。加繆有意這樣,倒不是說他是一個反宗教主義者,但至少在“絕對”的力量之下,他還是選擇站在“相對”這一邊。無獨有偶,我在李滄東的電影《密陽》里也看到過類似的角力,也許這是一代代藝術家苦苦追尋的深沉命題。

小說中,加繆有意安排里厄和塔魯進行一次對話,當里厄問及塔魯參與抗疫是出于什么動機時,塔魯最后平靜地回答說:“理解。”或許,這才是作者為《鼠疫》精心設置的主題:反抗不是為了絕對正確的道義,也不僅僅是想戰勝對方、拯救自己,而是理解和寬容深陷其間的苦難和卑怯,反過來才能獲取更多的理解和包容。

猜你喜歡
小說
叁見影(微篇小說)
紅豆(2022年9期)2022-11-04 03:14:42
遛彎兒(微篇小說)
紅豆(2022年9期)2022-11-04 03:14:40
勸生接力(微篇小說)
紅豆(2022年3期)2022-06-28 07:03:42
何為最好的小說開場白
英語文摘(2021年2期)2021-07-22 07:57:06
小說課
文苑(2020年11期)2020-11-19 11:45:11
那些小說教我的事
我們曾經小說過(外一篇)
作品(2017年4期)2017-05-17 01:14:32
妙趣橫生的超短小說
中學語文(2015年18期)2015-03-01 03:51:29
明代圍棋與小說
西南學林(2014年0期)2014-11-12 13:09:28
閃小說二則
小說月刊(2014年8期)2014-04-19 02:39:11
主站蜘蛛池模板: 999国产精品| 成年A级毛片| 一区二区三区毛片无码| 久久永久视频| 国产欧美日韩综合一区在线播放| 成人亚洲视频| 免费一级毛片在线观看| 丰满少妇αⅴ无码区| 日韩福利视频导航| 伊在人亚洲香蕉精品播放| 亚洲一区色| 成人福利在线视频| 欧美人人干| 国产无码精品在线播放| 日韩欧美一区在线观看| 中文字幕无码制服中字| 成人国产免费| 精品无码日韩国产不卡av| 免费人成在线观看成人片| 国产精品刺激对白在线| 狠狠v日韩v欧美v| 人妻出轨无码中文一区二区| 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线| 国产剧情无码视频在线观看| 美女无遮挡免费网站| 国产麻豆永久视频| 99人妻碰碰碰久久久久禁片| 久久精品电影| 国产18在线播放| 亚洲男人的天堂视频| 精品综合久久久久久97超人该| 亚洲精品国产日韩无码AV永久免费网 | 日本在线国产| 久久五月天综合| 久久国产精品77777| 毛片大全免费观看| 日韩黄色大片免费看| 综合五月天网| 久久 午夜福利 张柏芝| 凹凸国产熟女精品视频| 国产精品永久久久久| 亚洲天堂视频在线观看免费| 香蕉蕉亚亚洲aav综合| 欧美一级高清片欧美国产欧美| 国产精品开放后亚洲| 天天综合网站| 国产欧美日韩另类| 亚洲天堂日韩av电影| 99热这里只有精品国产99| 日韩A级毛片一区二区三区| 婷婷色婷婷| 华人在线亚洲欧美精品| 精品国产网站| 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高清无码久久| 亚洲天堂区| 丝袜国产一区| 久久久久久久久亚洲精品| 九九九九热精品视频| 日本日韩欧美| 中文无码日韩精品| 国产日韩av在线播放| 日韩在线观看网站| 青青热久麻豆精品视频在线观看| 亚洲乱码视频| 永久毛片在线播| 欧美中文一区| 欧美另类第一页| 九九香蕉视频| 又污又黄又无遮挡网站| 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 亚洲九九视频| 91福利片| 2022国产91精品久久久久久| 日韩欧美网址| 在线另类稀缺国产呦| 日本亚洲最大的色成网站www| 免费xxxxx在线观看网站| 亚洲Va中文字幕久久一区| 欧美亚洲另类在线观看| 高清精品美女在线播放| 国产精品成人久久| 91免费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