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治療皮膚病的臨床應用現狀

王宇雪

【摘 要】麻黃連翹赤小豆湯作為張仲景經典名方，被后世醫家廣泛應用且成效顯著。近期許多研究表明該方加減或合方在治療各類如病毒性、變態反應性、紅斑鱗屑性及神經功能性等皮膚病方面均有較好的臨床效果，充分體現了“方證對應，異病同治”的重要思想。本文收集整理了近年來當代醫家運用該方加減或合方治療皮膚病的經驗總結及對照試驗等，從而探究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治療皮膚病的臨床價值，為臨床治療皮膚病提供新的思路和參考。

【關鍵詞】麻黃連翹赤小豆湯；經方；皮膚病；異病同治

中圖分類號：R751.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949（2023）14-0188-04

Clinical Application Status of Mahuang Lianqiao Chixiaodou Decoction in the Treatment of Skin Diseases

WANG Yu-xue

（Clinical Medical College， Chengdu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Chengdu 610075， Sichuan， China）

【Abstract】Mahuang Lianqiao Chixiaodou decoction， as a classic prescription of ZHANG Zhong-jing， has been widely used by later generations of doctors and has achieved remarkable results. Many recent studies have shown that the addition and subtraction or combination of this prescription has a good clinical effect in the treatment of various skin diseases such as viral， allergic， erythema， scaly and neurofunctional skin diseases， which fully embodies the important idea of “formula-pattern correspondence， homotherapy for heteropathy”. This article collected and sorted out the experience summary and controlled trials of contemporary doctors using this prescription to treat skin diseases in recent years， so as to explore the clinical value of Mahuang Lianqiao Chixiaodou decoction in the treatment of skin diseases， and provide new ideas and references for clinical treatment of skin diseases.

【Key words】Mahuang Lianqiao Chixiaodou decoction； Classical prescriptions； Dermatosis； Homotherapy for heteropathy

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源于張仲景的《傷寒論？辨陽明病脈證并治》：“傷寒瘀熱在里，身必黃。麻黃連翹赤小豆湯主之”。藥物組成：麻黃、赤小豆、連翹、杏仁、生梓白皮、大棗、生姜、甘草。方中麻黃、生姜外散風寒邪氣；杏仁降逆，大棗、甘草生津益氣潤燥和中。連翹清熱解毒，散結消腫；赤小豆利水消腫，排膿解毒，生梓白皮（多代以桑白皮）性味甘寒，可清泄肺熱，利水消腫。諸藥共奏調暢氣機、宣散表邪、清利濕熱解毒之功，具有“開鬼門，潔凈府”之意。所謂“有是證，用是方”，此方原用于濕熱黃疸，現代醫家將其靈活用于泌尿系統、呼吸系統以及皮膚病等，療效顯著，充分體現了“方證對應，異病同治”的重要思想。現將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在皮膚病中的應用進行總結，以期為臨床治療皮膚病提供參考。

1 病毒性皮膚病

帶狀皰疹中醫稱為“蜘蛛瘡”“火帶瘡”“纏腰火丹”，以紅斑或成簇水泡、帶狀分布于身體一側、灼痛為主要表現。帶狀皰疹的急性水皰期常用清熱除濕或健脾除濕之法，然而毛新等[1]從營衛、六經及玄府等角度出發，將解表法用于治療本病，以本方加荊芥、防風、升麻、葛根等解表藥物，《內經》云：“其在皮者，汗而發之”，解表法不僅能透達表邪，還能外透在里之濕熱邪氣，具有調暢氣血、調和營衛的作用，相對于單純使用清熱利濕之法的療效更加顯著，為臨床治療帶狀皰疹提供了新的思路。然而將此方用于此類病毒性皮膚病的案例較少，需要進一步系統的實驗研究和臨床案例以詳細論證其作用機制。

2 變態反應性皮膚病

2.1 濕疹 中醫稱“濕瘡”，以皮損的多形性、滲出性、對稱性、瘙癢性、反復發作性為特征。《醫宗金鑒？血風瘡》言此證病機為“肝、脾二經濕熱，外受風邪，襲于皮膚，郁于肺經”。秦萬章教授[2]提出治療變態反應性皮膚病時，可以祛風清熱除濕為主要治法，再隨證加減，正氣虛弱者健脾補肺、益氣養陰；皮損干燥肥厚者予活血化瘀、養血潤燥；瘙癢重者予安神止癢，為臨床治療提供了很好的思路。任爾濟等[3]治療本病重視清熱解毒，常合用五味消毒飲，并配合甘石創愈散外用治療50例，達到100%有效率。李新民教授[4]從“脾失健運”和“濕濁困阻”的角度出發，合用藿香正氣散以增強解表化濕理氣和中之力，療效顯著。鐘樞才教授[5]提出從肺脾論治，強調內外合治，疼痛且皮損較大者加漏蘆、梔子等清熱解毒涼血，在濕疹后期合用瀉白散加強養陰潤燥，具有良好的借鑒意義。目前臨床上濕疹患者數目龐大，尤其在四川地區，以濕熱證為主，各醫家以麻黃連翹赤小豆湯為主方，從臨床實踐的不同角度出發，結合正氣盛衰、風濕熱邪氣的偏盛、皮損肥厚情況，主觀瘙癢感的輕重，或加以補氣養血、涼血活血、祛風清熱除濕、安神止癢等，形成較為系統的理論框架，在治療時靈活加減變化，往往取得令人滿意的療效，值得廣泛借鑒和參考。

2.2 特應性皮炎 中醫屬“奶癬”“胎斂瘡”等范疇，以濕疹樣皮損、劇烈瘙癢和皮膚干燥等為主要特征。本病多因先天之胎毒遺熱，或脾失健運致濕熱內生，復感風濕熱邪，內外合邪蘊結肌膚。李萍教授[6]治療此病時，除了運用本方加常規的祛風藥（荊芥炭、防風炭、鉤藤、白蒺藜等）和清熱藥（白鮮皮、白芍等）外，還加用全蝎粉、烏梢蛇等蟲類藥通絡止癢，結合小兒體瘦納少等加白術以健脾，使其皮疹及瘙癢癥狀在短期內得到明顯改善。特應性皮炎患者往往出生后即發病，然“久病入絡”，常規治療效果不佳時，可適當加蟲類藥，其通絡走竄力強，可直達病所，治療此類頑疾效果顯著。此外，近期一項實驗研究表明[7]，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可以下調PAR-2、TRPA1的表達，進而調控非組胺依賴性神經信號傳導，從而減輕患者皮損、瘙癢癥狀。

2.3 蕁麻疹 中醫稱蕁麻疹為“癮疹”，以一過性風團疹和（或）血管性水腫伴皮膚瘙癢為主要表現。《諸病源候論？風瘙身體癮疹候》言本病因“邪氣客于皮膚，復逢風寒相折”。在治療蕁麻疹時，風邪盛者，宜加白鮮皮、地膚子、荊芥、防風、蟬蛻、僵蠶等加強疏風透疹止癢功效；熱重者，可加紫草、蒲公英、大青葉、知母、生石膏等清熱[8-10]；有汗或汗多者，宜減少麻黃用量，代之桂枝或荊防二藥減少其發散之力；慢性者，宜加養血活血藥如赤芍、當歸等[10]。關于膽堿能性蕁麻疹的治療，宋瑋等[11]創新性地提出“玄府-腠理-三焦”理論，以本方合用五皮飲增強消風止癢之功，使邪從汗解。此種“以皮治皮”的思想在《本草綱目》中早有提及，在皮膚病治療中獲得良效。李振潔[12]則提出可合用犀角地黃湯加強清熱涼血解毒作用。關于使用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治療蕁麻疹的經驗較為系統全面，為臨床治療提供了很好的參考價值。蕁麻疹的病因和誘因復雜，在其發病過程中肥大細胞是關鍵的效應細胞，肥大細胞脫顆粒致組胺、白細胞介素-2、3、5、13等炎癥因子產生，從而影響蕁麻疹的發生發展。而現代藥理學研究發現[13，14]，麻黃連翹赤小豆湯有抗組胺、止癢、抑制IgE產生和肥大細胞脫顆粒的作用。

3 紅斑丘疹鱗屑性皮膚病

銀屑病在中醫上稱為“白疕”，以鱗屑性紅斑、薄膜現象、點狀出血為主要特征。有學者[15]在本方基礎上加入大黃、龍葵等清熱通便之品，增加了濕熱邪氣下行的出路，加用蒲公英、金銀花等寒涼之品，清熱養陰，既增強清熱解毒之力，又不傷氣陰，獲得奇效。陳學忠[16]抓住“風寒束表，濕熱內蘊”病機，治療膿皰性銀屑病時結合患者年幼發病及夏季發病的特點，濕熱之邪蘊結肌膚，導致機體營衛不和，熱入營血而阻滯經絡，加茯苓健脾利水，梔子清三焦熱邪，牡丹皮清熱涼血消斑，白芷祛風解表兼燥濕，蟬蛻祛風透疹止癢。因病程較長，久則血虛風燥，加當歸養血活血。孫玉信教授[10]、李萍教授[6]常加用荊芥、防風、蟬衣、薄荷、浮萍、蟬蛻、僵蠶等以疏風解表、升降氣機，蛇蛻解毒止癢，土茯苓、地膚子、黃芩、知母、黃柏、白鮮皮清熱利濕，蒼術、白術健脾燥濕。李涵等[17]合用五味消毒飲以加強清熱解毒之效。方劍喬教授[18]在治療此類慢性疾病時，除加用清熱利濕涼血等藥物外，常合用圣愈湯益氣養血，療效顯著。銀屑病是一種常見的易于復發的炎癥性皮膚病，濕熱內郁，表邪郁閉致皮膚干燥、脫屑、瘙癢。其治療以開通玄府、清熱除濕、涼血解毒為主，以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宣發腠理，內清濕熱毒邪，往往收效顯著。然而本病易遷延成慢性，一則郁熱日久，濕從熱化，熱邪熾盛，易灼傷陰液，出現冬季皮膚干燥時瘙癢加重，二則長期使用苦寒藥物恐損傷正氣，故應加用生黃芪、當歸、太子參、玄參、五味子、麥冬、等扶正氣養陰血以助祛邪。

4 神經功能性皮膚病

4.1 皮膚瘙癢病 皮膚瘙癢病以主觀瘙癢感為主，無明顯皮膚損害。申愛玲等[19]治療此病常用本方加刺蒺藜、僵蠶、蒼耳子、蟬蛻等祛風止癢。溫桂榮教授[20]運用本方加防風、蟬蛻、生杏仁、龍葵、金銀花、烏梢蛇、地黃、當歸等治療皮膚瘙癢癥，收效良驗。《內經》中提到“諸痛為實，諸癢為虛”，營衛不和，衛表失司則風邪入侵腠理產生瘙癢癥狀，故治療本病時加強祛風之力可明顯改善癥狀。另外，“諸痛癢瘡，皆屬于心”，心主神明，加用茯神、酸棗仁等寧心安神之品亦可減輕瘙癢癥狀。

4.2 癢疹 癢疹類似中醫之“粟瘡”，以多個孤立性丘疹、小結節伴劇烈瘙癢為主要特征。張少聰[21]治療本病強調祛風散邪，合用消風散加僵蠶以助祛風，陳皮、枳殼以行氣，茯苓以祛濕，并以何首烏、川芎、赤芍等養血活血調營。本病多因風火耗傷陰血致化燥生風，肌膚失濡潤所致，陰血虧虛為本，風濕熱邪為標，用麻黃連翹赤小豆湯疏風清熱調和營衛，收效顯著。

5 痤瘡

中醫稱痤瘡為“粉刺、肺風粉刺”。江曉梅等[22]治療濕熱蘊結型痤瘡，基礎治療為梅花針叩刺，治療組予口服本方，對照組予口服鹽酸多西環素膠囊，結果證明治療組療效好，復發率較低，且較安全，無明顯副作用。王斌等[23]治療氣虛邪毒郁結型痤瘡，治療組給予本方合益氣聰明湯、小柴胡湯、五味消毒飲加減；對照組給予外用維生素A酸乳膏，內服鹽酸米諾環素，結果顯示治療組有效率明顯高于對照組。目前關于本方治療皮膚病的文獻多是醫案經驗等，此類多樣本、長周期、多指標的病例對照研究有助于探討其作用機制，可客觀證實其療效與安全性。孫玉信教授[10]從肺胃論治中焦濕熱型痤瘡，合用三仁湯加減，脾胃為營衛氣血生化之源，而肺主皮毛，主宣發肅降，影響營衛輸布，故宣通肺氣健脾祛濕，療效頗佳。姚春海等[24]根據病邪的不同兼以疏風潤燥、祛濕清熱、調暢氣機之法，治療痤瘡、脂溢性皮炎等效果顯著。痤瘡是臨床常見疾病，多發于青壯年，多因濕熱蘊肺、宣降失常致邪犯腠理，以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外散風熱內祛濕邪，收效頗佳。

6 其他

近年來有文獻報道，麻黃連翹赤小豆湯被應用于癤腫[15]、癰[15]、過敏性皮炎[16]、日光性皮炎[16]、糖尿病性瘙癢[25]、濕疹性牛皮癬[26]、尿毒癥皮膚瘙癢[27]等，收效顯著。有研究指出[28]，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可能通過抑制TRPV1通道來抑制致癢物質的釋放，達到治療膽汁淤積性瘙癢的目的，其中連翹發揮了重要的保肝利膽作用。皮膚病的主要病因可歸為風、濕、熱、毒等邪蘊于肌表肌腠，方證對應，以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化裁表里雙解，體現出中醫辨證論治的重要思想。近年來對于麻黃連翹赤小豆湯的臨床研究不斷豐富，現代藥理研究表明[29]，麻黃連翹赤小豆湯組方有發汗解熱、抗病毒、抗過敏、擬腎上腺素作用、免疫調節等作用。另外，本方中的解表法可通過促進汗液分泌、調節血管舒張反應、改善全身和局部的循環，從而增強機體代謝、抑制細菌與病毒、增強機體抗邪能力，促進局部炎癥吸收[30]。

7 總結

所謂“有諸內必形于諸外”，皮膚病多因風濕熱內外合邪所致，所致臨床癥狀雖復雜多端但核心病機有共同之處，而麻黃連翹赤小豆湯具有外散表邪兼內清濕熱之效，經過藥味劑量的加減及合方的應用，便可廣泛應用于臨床各科疾病。然而對于本方治療疾病的作用機制尚未完全明確，還需要進一步完善實驗研究，以便為臨床應用中提供更多依據和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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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張孟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