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排版《雷雨》里尋寶

張凡

作為北京人藝“鎮院之寶”之一的《雷雨》新排版7月再次登上了曹禺劇場，開啟2021年首演后的第二輪演出。7月19日，人藝舉辦了“戲聚高校?佳作有約”學生公益專場演出。

新排版《雷雨》讓北京人藝出現了同一部作品兩個版本同時存在的盛況。我在年初看了一遍經典版，又在年中看了一遍新排版，有很多感觸，覺得其中有許多地方值得細細品味。《雷雨》已經是人盡皆知的經典故事了，為什么還要不斷排練新的版本？看過作品之后，我們或許可以找到答案：經典正是因為常“讀”常新才被稱作經典，在不斷的演繹之中，不論是創作者還是觀眾，總能從中獲得新的啟發。

作為一個每部戲都會第一時間去劇場觀看的人藝摯愛粉，我其實對新排版《雷雨》的興趣，從2021年就開始了。那時候正值曹禺劇場全新揭幕，在首演的新版《日出》之后，緊接著登場的就是這部新排版《雷雨》。從場地到劇本，我們能感受到人藝既守住了大師們的經典作品，又不拘泥于傳承了幾十年的固定版本，而且不斷讓青年演員加入主創團隊。

新排版《雷雨》的創新點就像散落其間的寶藏，等待著觀眾去一一發現。

最顯而易見的變化，當屬演員與角色。在新排版《雷雨》中周樸園一角由濮存昕扮演。1989起，濮存昕就在《雷雨》里演周家大少爺周萍了，那一度是他最經典的話劇角色之一。這次濮存昕在劇中扮演了自己過往角色的父親，身份的變化讓他不僅只是個扮演周樸園的演員，觀眾更能從中看出三十余年時間的流逝。

白薈曾在經典版《雷雨》里扮演四鳳，這次“升級”成了蘩漪，還有知名演員史蘭芽扮演魯侍萍、李洪濤扮演魯貴當已經頗有名氣的演員，與陳紅旭、王俊淇這些此前更多是在小劇場話劇，或在大戲里擔任配角的青年演員同臺飆戲，一種北京人藝特有的傳承感就這樣顯現出來。

鐵打的劇目，流水的演員，第一次看《雷雨》的觀眾可以輕松地進入他們的表演世界，從這次的角色里認識他們，反復看人藝作品的老觀眾，也能看出演員在不同角色間的切換。

這次的新排版《雷雨》，導演是濮存昕與唐燁，為了讓觀眾看到一個與此前版本有所不同的新作品，他們沒有直接拿出北京人藝過往的《雷雨》劇本排練，而是翻出了1934年的原始文本。這樣的深度挖掘，讓新排版《雷雨》有了一個全新的角度去闡述整個故事，那就是周樸園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這一版的周樸園既是‘局外人也是‘局內人，他對家中發生的事十分明了，他如竹籃打水一般試圖去補救一切，但到頭來都是一場空。”這是濮存昕在描繪這一版和過往版本的區別時的解釋。觀眾觀看時，亦可以以此為脈絡，去細品每個角色的行為與動機。

新排版《雷雨》給觀眾帶來的還有更直接的視覺沖擊：開場前，紗簾背后一把寬大的老式沙發，與烏云密布的背景交相輝映，一個簡單的畫面就傳達出這個故事的內在氣質。開場后，整個舞臺，即周家的客廳也與之前較為傳統的客廳布局不同，用窗子圍起的半圓形房間，看似寬敞，實則密閉，演員不用說一句話，觀眾就能感受到身處其間的那種壓抑，甚至窒息感。有了這樣的鋪墊，當蘩漪與周萍這些被大宅束縛住的角色一出場，一切都格外合理。與他們共情，就成了那個場域里再自然不過的事。

反復穿梭于舞臺的一個看似“魂魄”的青年侍萍，以及最后周萍不再像經典版在屋里獨自自殺，而是當眾自殺這些看似微小的調整湊在一起，就讓整個劇目有了和此前截然不同的氣質。通過這個舞臺，觀眾好像鉆進了周樸園的心里，更能從他的眼和心出發，去觀察和思考那一個短暫的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以及發生的這些事情映襯著幾十年前的什么，影響著幾十年后的什么。

自從曹禺劇場在2021年投入使用，《雷雨》《原野》等經典劇目在這里通過全新的舞美、演員和表演，向觀眾傳遞著北京人藝對經典作品的全新解讀。這些新版本的舞美都格外突出，經常可以通過聲、光、電以及設計的綜合運用，讓舞臺呈現出文本中蘊含的氛圍，這在原來的版本中是沒有舞美條件實現的。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