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汗青
雖然四川美術學院的名稱里帶有“四川”這兩個字,但是川美并不在四川省內。這就引發了一些有趣的誤會,比如5月末,我計劃6月初要去四川美術學院看畢業展,正巧我的一位朋友打算去成都旅游,他邀請我與他一同出行。當我告訴他我要去的城市是重慶時,他極為驚訝,以為我在誆騙他,我強調了幾次他都不相信,在網上查閱了相關的介紹以后,他說:“搞不懂為啥四川美院不在四川,那應該叫重慶美院才對嘛!”

四川美術學院畢業季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開放的6月。近很多年,川美都將自己的畢業展覽放在了六月,這也表達了學校的態度,將畢業展打造成一個開放自由的教學平臺,歡迎社會上喜歡藝術的人來四川美術學院進行學習與交流。
6月的重慶已經算炎熱了,即便這樣也沒擋住人們想看藝術的熱情。在看四川美術學院畢業展的當天,幸好我很早就到了美術館,如果中午再去的話,恐怕就要在門口排隊半個小時以上才能進場了。
觀展前,我沒有想到的是除去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美術學院,其他的美術學院的畢業展在當地也這么受歡迎。更令我意外的是,美術館的接待游客安排及觀展流程也是令人愉悅舒服的。
無論是網上預約、美術館檢票,還是游客分流甚至現場秩序的維護,四川美術學院都彰顯出了極高的專業性。能把美術館觀展流程做得舒服,僅這一點就能體現出四川美術學院對其畢業展的重視程度。高校畢竟不是專業的旅游景點,川美能做到這個程度,實屬不易。
川美的學生是幸運的,因為學校將展覽流程做得越合理,美術館的客流量就會越大,畢業生作品的網絡流量就會越大,對于畢業生未來的發展也就越好。

整個畢業展在我看來,最打動我的一點就是:開放。
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四川美術學院的校園規劃以及建設上窺探一二。四川美術學院美術館外墻被涂鴉包裹著,這樣大膽的涂鴉建筑對任何一所學校來講都是非常超前的。這是川美校領導及老師對于審美的包容,對于學生勇敢創作的鼓勵,還有整個學校所秉持的開放的態度。在這種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學生在藝術創作方面,表達能力更強,作品的敘事性也更足。
今年四川美術學院畢業展上,我最感興趣的是雕塑類型的作品。畢業生作品的面貌是非常多樣的,而且每個作品所表達的內涵也是非常豐富的。
本科畢業生王鵬的這一組雕塑作品《目送》(圖1),打破了一些人對于雕塑作品的固有認知。區別于常規較為厚重的雕塑作品,王鵬的這件作品將雕塑扁平化貼放在了墻面上,如果不仔細看,還以為墻面上貼滿了一片又一片餅干。除了形狀神似,它的顏色也非常像餅干,走近看才發現扁平化的形象全都是一個個人物背影。作品的外在形象是新奇的,但我覺得今年川美畢業展上的作品的內核才是最打動人的。
那該如何欣賞這件作品呢?“目送”二字結合了背影與目送這兩個關鍵詞,作品當中所有背景都是目送他人離開的背影。他們的雙腳都處于駐足的狀態,他們在目送著自己的親人、朋友遠去,在看著別人的背影離去。而我們站在觀眾的角度,正在看著他們的背影。作品當中有年長人的背影,他們可能是在目送自己的孩子走向遠方奔赴理想。也有小孩的身影,他們可能在目送自己的父母離開,為了挑起家庭的重擔,他們的父母被迫遠離家庭為生存奔波。有的背影是年輕人,可能在目送自己的朋友遠去,千里搭長棚,沒有不散的宴席,今日的分離是為了明天更好地相遇。我們都以為,離你逐漸遠去的那個背影是最傷感的。其實站在原地目送別人離開的背影,才更加令人動容。

羅春榮的作品《定格》(圖2),看起來是一個花花綠綠的裝置,里面封存了很多能代表回憶的東西:小孩子第一次獲得的喜歡的玩具、第一次去游樂園的門票、小霸王游戲機卡碟、第一次滿分試卷、錄取通知書、?;招蒯樢约斑\動會金牌等等。這些看似渺小的物品,卻在很多人心中占據著重要的位置,它們代表著不會被忘掉的瞬間。每個小格子里都是一個獨特的瞬間與故事。
這件雕塑作品(圖3)其實不出自川美雕塑學院?,F在的美術學院不同于之前,版畫系就畫版畫,油畫系就畫油畫,雕塑系就做雕塑。現在各個院系作品的呈現方式是相互打通的,油畫系可以做裝置藝術,攝影系也可以做雕塑。
這件呈粉紅肉色的作品,外形是由骨瘦如柴的軀體做成的一把凳子。有人說這個作品不美觀,甚至會給人一些生理上的不適,這能算優秀的藝術作品嗎?
其實從20世紀后期后現代主義開始,藝術作品不單單只有審美,還有審丑。作品可以帶來反思,帶來一些理解上的共鳴,那從藝術的表達力上,它就是一件成功的藝術作品。

作品當中的諷刺意味也特別足。即使被虐到了骨瘦如柴,也要化成椅子形狀,被壓迫者坐在屁股下面。凳子的兩個前腿,雙手緊緊握拳砸向地面,表現出了被壓迫的憤苦。
作品《驚夢》(圖4)是今年川美畢業展上雕塑專業作品中技法上我最喜歡的一件。厚厚的棉被包裹著在睡夢中被驚醒的女孩子,她的雙眼沒有恐懼,沒有煩躁,更多的是一種無奈和迷離感。為什么它最能打動我?是因為作品在棉被褶皺上的細膩處理。雖然是石頭,但是白色且細膩的質感,像極了真實的白色棉被。
要說畢業展上最有趣的作品,還屬陳昌同學的《聚》(圖5),他將一堆雕塑人圍繞在一起,一起看向中間的某個東西,因為聚集的雕塑人太多,觀眾看不清中間他們爭相想看的是什么?當我們爭先恐后地想看看這一圈雕塑人究竟在看什么的時候,我們也成為了這個作品當中的一分子。也就是說,作品突破了靜態雕塑的概念,將觀眾也當成了作品當中的一個部分,它可以算是一件雕塑作品,也可以說是一件交互式作品。

川美雕塑專業的功底可以說相當扎實。李相心同學的《只識彎弓射大雕》(圖6),用圓潤飽滿的雕塑手法刻畫出了一代帝王成吉思汗的人物形象。趙國付同學的《1877年秋》(圖7)用極具能量的雕塑手法,刻畫出了一群清末的苦難人民,尤其每個人物臉部的細節刻畫彰顯出來了他的功力。于子陽的作品《擁抱》(圖8)用非常樸實的雕塑手法,歌頌了愛情。唐鑫的《八音盒》(圖9),將動態美賦于雕塑,很考驗藝術家的功底。這些作品都能反映四川美院雕塑系在日常教學上對于學生基本功的訓練有著非常高的要求。
責任編輯:陳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