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榮臻與江津青年的法蘭西歲月

● 龐國翔

在江津區城郊“聶榮臻元帥陳列館”瞻仰大廳左側展墻上，掛著一幅引人注目的油畫作品《誓言》。畫中有4 位西裝革履、神情莊重的青年，分別是聶榮臻、周恩來、李富春、鄧小平，1924 年2 月5 日，他們相約去瞻仰著名的“巴黎公社社員墻”。聶榮臻的女兒聶力在回憶錄《山高水長——回憶父親聶榮臻》中寫道：“他們神情肅穆地站在‘社員墻’前……父親（聶榮臻）舉起右拳，深情地說：‘我為自己終于找到馬克思主義而由衷高興。我要一輩子信仰、堅持、捍衛馬克思列寧主義!’”

在后來的漫長歲月里，盡管歷經千難萬阻，他始終恪守這句誓言。那個內憂外患、風起云涌的年代，每一位中華愛國進步青年的心中點燃同樣的信念——尋找救國之方、探求強國之策。 巴蜀名縣江津，有著一批和聶榮臻一樣熱血的青年，他們背井離鄉，走出夔門，走向世界，為國家的獨立、人民的解放、民族富強而奉獻出青春和熱血。

“五四”的一把火點燃了江津青年的熱血

1919 年5 月4 日，初夏的北京炎熱而煩躁。當地3 所高校的3000 多名學生代表組成游行隊伍，手持“誓死力爭，還我青島”“收回山東權利”“拒絕在巴黎和約上簽字”等各式標語，喊著整齊的“外爭國權，內懲國賊”口號，浩浩蕩蕩地向天安門進發。

意氣風發、群情激奮，舞動的標語像一把把大刀，彰顯力量；響亮的口號像狂風呼吼，響徹云霄。學生們沖破重重阻撓，云集天安門，他們或上臺演說，或散發傳單，向民眾昭示北洋政府的軟弱無能。隨后，游行隊伍沖破反動軍警的阻撓，進入曹汝霖的個人官邸趙家樓，痛打“賣國賊”，并一把大火點燃了趙家樓。正是這一把火，掀起一場青年學生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的偉大愛國運動。運動從北京迅速席卷全國，遠在西南的巴蜀名縣江津也不例外。

“同學們，團結起來！行動起來！祖國需要我們！人民需要我們！”在江津縣城一間密室內，來自全縣各校的學生代表正在謀劃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他們要響應五四運動的號召，走上街頭示威游行，宣傳演講，為民爭利，為國爭權。來自江津中學八班的學生聶榮臻，在這次事件中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宣傳運動首先在江津縣城舉行。當天，來自江津中學、江津甲種農校和江津育才小學的數百名中小學生手執小旗游行，“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廢除二十一條！”“抵制日貨”等口號，響徹這個小小的縣城。在運動中，學生們清查了大批日貨，在逐一登記后，搬到文昌宮封存，準備燒毀。

1919 年6 月末，《凡爾賽和約》正式簽字的消息傳來，江津青年學生的憤怒情緒達到頂點。聶榮臻和傅汝霖帶領江津中學200 多名學生奮力沖破校方的阻攔，游行到文昌宮，將之前封存的日貨搬至長江邊，全部焚毀。升級的事態觸怒了縣城的軍政當局，學校在時任江津駐軍團長王天培的授意下，開除傅汝霖，對其余的學生代表，則準備在學期終時或開除或勒令退學。傅汝霖被校方開除后，旋即相約同學于同年秋考入重慶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就讀。

“五四”前后，全國興起留學救國的熱潮。1919 年8 月，汪云松和溫少鶴發起開辦重慶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受新思潮的洗禮，江津的進步青年也走上遠赴重洋留學尋找救國之方、探求強國之策的道路。

在重慶《商務日報》編輯劉穎濱的幫助下，入讀重慶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的部分江津籍學生順利簽領到赴法護照。當年11 月，20 歲的聶榮臻和鐘汝梅、刁泰乾等10 名江津青年學生告別家鄉，赴法勤工儉學，開啟一段波瀾壯闊、蕩氣回腸的新征途。

在法蘭西的歲月鍛造了江津青年的理想

據江津地方黨史記載：1919 年至1921年，四川省內的青年學生去法國勤工儉學的共有492 人，為當時全國各省之最。而其中江津縣就有40多人，為四川省各縣之最。

在法國求學期間，聶榮臻先后被分到蒙塔爾紀男子公學、德洛中學和胡乃爾中學補習法文，為了學好法語，曾買下小鏡子，隨身攜帶，經常對著小鏡讀法文、講法語，觀察自己的發音口形。在此期間，聶榮臻認識了蔡和森、蔡暢、向警予、陳毅等人。

到達法國后，江津青年并沒有迎來舒適而安逸的留學生活，面對的是異國他鄉的陌生，入不敷出的生活費和一次又一次的運動斗爭。為了解決在法國的生活費問題，聶榮臻、傅汝霖、戴坤忠、熊正心等一大批江津青年開始了勤工儉學的生涯。聶榮臻先后在法國蒙達爾尼橡膠廠、施耐得爾鋼鐵廠、雷諾汽車廠、巴黎西門子公司多米松分廠等工廠，當過汽車輪胎檢驗工、鉗工、車工、煉焦工等。傅汝霖、戴坤忠在巴黎諾爾航空發動機廠，鐘汝梅在克魯梭使米得鋼廠。

由于工作不固定，勤工儉學的中國學子時常換工廠、換城市，忙碌奔波于各地工廠與學校之間。工作大多是粗活、重活，有時工時長達16 個小時，但所得的報酬并不高。他們大多居住在條件簡陋的棚戶區或幾人擠一間寢室；食物以土豆、洋蔥、蘿卜等素菜為主，十天半月才能開一次葷。

盡管條件艱苦，但天資聰慧、奮發有為的江津籍留法勤工儉學生憑借自身不屈的精神、頑強的毅力，取得了優異的成績。江津地方黨史記載，聶榮臻、張熙和鄧矩方分別考入沙洛瓦勞動大學化學工程系、機械系和建筑系，肖浮生考入巴黎大學航空系，顏實甫先后考入里昂中法大學、巴黎大學研究院學習文學、哲學、美學等；此外，還有人在郎錫大學、蒙白里野大學、里耳工學院、圣西耳軍事學院等院校學習。

1920 年，聶榮臻（后排右一）與留法勤工儉學同學合影

江津籍留法勤工儉學生還積極投身學生運動，接受進步思想，為宣傳馬克思主義理論作出了巨大貢獻。在他們當中，表現卓越為世人所銘記的人很多，有聶榮臻、鐘汝梅、冉鈞、戴坤忠、熊正心等，他們在法國先后加入共產主義青年團和中國共產黨，回國后投身新民主主義革命的洪流，走上了為社會主義奮斗終生的道路。

1921 年1 月，主管留法勤工儉學事務的華法教育會以經濟拮據為由，宣布與勤工儉學生斷絕經濟關系。為爭取“生存權”和“求學權”，聶榮臻和400 多名學生向中國駐法公使館請愿，最終獲得部分救濟金。同年6月，北洋軍閥政府以“滇渝鐵路修筑權”作抵押向法秘密購買軍火，留法的學生舉行“拒款大會”，進行示威抗議，迫使中國駐法公使不敢在借款文件上簽字。1921 年9 月，在舉行進占里昂中法大學的斗爭中，聶榮臻憑借過人的膽識，成功營救出趙世炎等3 人；在他們的努力下，被囚的108 名勤工儉學生隨后也獲釋放。

轟轟烈烈的法蘭西歲月鍛造了這群年輕人的理想和信念，他們在傳播馬克思主義理論、創建中國共產黨和推動革命發展的斗爭中，作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聶榮臻

熊正心

中華崛起的史冊銘刻著江津青年的功勛

在外留學的游子，沒有一天不思念自己的祖國，沒有一天不牽掛自己的家鄉，沒有一天忘記當初遠渡重洋、留學報國的信念。他們時刻準備著為中國建功立業，為中華之崛起而奮斗。一批又一批的江津籍留法勤工儉學生學成歸國，他們沒有讓中國人民失望，沒有讓家鄉人民失望，他們以全新的姿態，投身到中華大地最需要他們的地方。

聶榮臻，學成歸國后投身革命運動，一路成長，一路披荊斬棘，成為杰出的革命家、軍事家。他是中國人民解放軍創建者和領導人之一，中華人民共和國十大元帥之一，長期擔任黨、國家、軍隊重要職務，為中國的革命建設和發展立下了不朽功勛，特別是為我國國防軍事現代化作出了杰出貢獻，被譽為“科技主帥”。

鐘汝梅，1919 年參加愛國學生運動，與同學們一起，焚燒了江津“乾坤泰”“鳴盛和”等商號經營的日貨；1920 年1 月，赴法國勤工儉學，先在巴黎蒙達爾尼橡膠廠當學徒，后轉到克魯梭使米得鋼廠當工人，不久，進入諾爾航空發動機廠當工人；1924 年，加入中國共產黨；1925 年，經中共旅歐支部派到蘇聯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1926 年，回上海從事“兵運”工作；1927 年3 月，參加周恩來、羅亦農等領導的上海工人第三次武裝起義的準備工作；1927 年5 月，在上海摩德里被反動當局逮捕，7 月被槍殺于上海楓林橋畔，是著名的革命烈士。

冉鈞，1920 年赴法國勤工儉學，1924 年轉莫斯科東方大學深造，1925 年回四川參加革命活動。回國后，他曾任中共重慶地委領導，創辦國民黨四川左派省黨部機關刊物《四川國民》；1927 年4 月被軍閥劉湘殺害，是著名的革命烈士。

戴坤忠，五四運動期間和聶榮臻等人一起積極參加江津青年學生抵制日貨的愛國活動；1920 年，考入重慶留法勤工儉學預備學校；1921 年，同傅汝霖等赴法勤工儉學，在法國加入中國共產黨，后到蘇聯工農紅軍軍事學院學習。回國后，他在湖北洪湖地區工作，歷任湘鄂西紅軍大學分校教育長、大隊長，紅軍教導團長、教導師副師長等職；1930年，在洪湖戰役中犧牲，是著名的革命烈士。

熊正心，1918 年赴法國勤工儉學，1923年加入周恩來領導下的中國共產黨旅法支部，在法國和同志們一起參加革命活動，被法國當局驅逐；后來受黨組織安排到蘇聯莫斯科東方大學學習，1927 年回國到上海從事地下革命斗爭，主要任務是給周恩來做秘密聯絡工作。1940 年春，熊正心遭敵人暗害犧牲，是著名的革命烈士。

……

這些走出夔門的江津青年，用自己的青春描繪了中國的精彩，用自己的熱血鑄就了中華民族的精魂，用自己的故事感召著中華兒女昂首前行！他們的每一個名字都是一面旗幟，每一段故事都是一座豐碑。祖國不會忘記他們，人民不會忘記他們，家鄉更不會忘記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