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

魏煒

不知道是真冷了，還是歲數大了的緣故，這個冬天，民警老竇就是覺得冷。里面穿著秋衣秋褲，中間穿著毛衣毛褲，再出門，還得穿上棉襖制服。

“怎么這么冷呢？”他習慣性地哈了哈手。開車的是小杜。小杜說：“還行啊。我就是看今天上夜班，這才穿上毛衣的。不然，我就穿一件T恤，外面套咱們的棉襖。”

老竇掏出手機來看了看，現在是夜里十一點二十三分，氣溫是零下五度。

前面，一個瘦小的身影正在不緊不慢地走著。小杜停了車。是個十六七歲的孩子，靜靜地看著他們。小杜問：“這么晚了還沒回家，你這是干啥去呀？”孩子說，他們屋里的工友呼嚕震天，他實在難以忍受，這才出來走走，等困累極了，躺床上就能睡著了，再回去。小杜查了他的身份證，名叫尚曉觀，十七歲。老竇問：“在工地上干啥呀？”尚曉觀說：“小工。”

老竇脫下棉襖，迅速地解開幾粒紐扣，棉襖芯子就下來了。他把外皮穿回身上，把芯子遞給尚曉觀：“北方冷，你穿這么少，很容易凍病了。年輕時候坐下病，老了可就受罪了。你先穿著。啥時候不穿了，給我送回去。”尚曉觀使勁地點了點頭，說道：“謝謝大叔。”

老竇覺得更冷了。他把熱風開得很大。小杜熱，干脆也把芯子卸掉，只穿著外皮。

一個小時后，他們接到報警：一家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現金，被人偷走了。店員還在犯蒙。監控錄像一放，很快就明白了。一個瘦瘦的小伙子進了便利店，挑選了兩樣食品，然后到收款臺來交錢。就在店員打開款盒時，他忽然指著食品袋上的生產日期，問店員是否有新鮮的。店員過去幫他找。小伙子趁機把款盒中的現金裝進了自己的口袋。店員給他找到了新鮮的食品，他掃碼付款，然后就走了。直到下一個顧客進來，要用現金付款，店員才發現款盒中的現金不見了。

小杜脫口叫道：“尚曉觀！”

是尚曉觀，瘦瘦弱弱的，還穿著老竇的棉襖芯子！兩個人馬上讓值班員調取附近錄像，看尚曉觀逃往哪里了。很快，值班員反饋，尚曉觀往西跑了。小杜開車就追。追出五六百米，就看到了那個瘦瘦弱弱的身影。尚曉觀也很警覺，聽到汽車聲，扭頭看到了車，感覺出不對，撒腿就跑。前面是一條小道，走不得車，他就一頭扎進去。

小杜停下車，也追上去。

老竇也跳下車，跟著追上去。這片地方他太熟悉了。穿過這條小道，前面就是正在拆遷的棚戶區，易于躲藏不說，還四通八達，要想逮住尚曉觀，難比登天。

遠遠的，就看到黑影移過來。他趕忙迎上去。就見小杜押著尚曉觀回來了。兩個人都累得夠嗆，大口地喘著氣，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

審訊的結果讓人大跌眼鏡。這小子只是借用了尚曉觀的身份，卻根本不是尚曉觀！辦案民警在他的住處又搜出了十幾張身份證。這些身份證都是丟失的，被別有用心的人撿到，跟他長得有幾分像，他就高價買來，每次作案的時候用一張，做幾起案子就換個城市，一直逍遙法外。他真名叫吳凡喜，更讓人驚詫的是，他曾獲得過某市運會的八百米冠軍。

小杜驚得險些跳起來：“哎呀，我比冠軍跑得還快呢！”老竇問他：“你知道你為什么能抓住他嗎？”小杜迷惑地搖了搖頭。老竇說：“因為他穿著棉襖，舍不得脫了。”

吳凡喜穿那么少出來，就是準備被發現后能快速逃跑。可他穿上了老竇的棉襖芯子，那么暖和，就沒想著再脫下來，跑起來就更熱更累。而小杜只穿著外皮，卻是越跑越輕松。于是，這個八百米冠軍，折在了小杜手里。

吳凡喜卻似乎很喜歡那個棉襖芯子。被送進看守所的時候，他也是穿著那個棉襖芯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