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失古法　新腔迭奏

謝地　公丕普

關鍵詞：惲振霖；沒骨法；“不失古法，新腔迭奏”

惲振霖先生一生致力于美術事業的發展，在美術教育、創作等方面頗具成就。其畢業于中央美術學院華東分院油畫專業，畢生致力于中國畫畫法的探索與創新。其繪畫作品在繼承惲南田沒骨畫法的同時進一步融合油畫尤其是印象派油畫在色、光等方面的突出特點，使自己的畫作能夠借古出新。[1]陸儼少先生評價惲振霖：“中國繪畫，歷來注重創新，自古大家，未有不創新者?；蛑^傳統太多，致害創新，以至不欲深究傳統，好為無根之穴。觀振霖之作，浸淫于傳統者良深，而發為創新，既不失古法，又不泥于古，新腔迭奏，獨出冠時，創新傳統，二者兼備，相得益彰，我于振霖也益驗矣?！盵2]又云：“惲南田文青翰墨，開一代風氣之，其裔孫振霖同志遠紹祖業，旁及西法，融會貫通，別開生面，學古能化，庶幾近之?！盵2]綜合來看，惲振霖先生對惲壽平的“沒骨法”研究頗為深入，在其個人繪畫當中繼承與發展了惲壽平繪畫中的“沒骨法”，加之本身畢業于油畫專業，對西方繪畫之中的色、光的把握與應用極為靈活，所以其繪畫作品不僅具備傳統中國畫的特色，且能讓人感受到西方繪畫特點。其繪畫風格成為當代繪畫界中西融合的成功案例，正可謂“不失古法，新腔迭奏”。

一、不失古法——對傳統“沒骨法”的繼承

惲振霖先生在創作上繼承了其祖先惲壽平的“沒骨法”[3]，在理論上寫有對其祖先惲壽平及沒骨寫生法的專門研究文章《惲壽平與沒骨寫生法》。[4]該文系統地闡述了惲壽平在“沒骨法”方面的繼承與創新，指出惲壽平在繼承宋以來“沒骨法”的同時進一步在繪畫當中增加了“光”與“色”的關系，色與水、色與粉、色與色、色與意之間的辯證關系，勾染、點染、色染水暈等繪畫技巧，點、染同用的色彩結構法，飛白表現色光的技巧等。最后，惲振霖先生總結出惲南田在“沒骨寫生法”方面最突出的特點為“以色傳神”。惲南田進一步豐富了宋代以來只存其名而內容空泛的“沒骨法”，惲壽平的花卉畫風呈現出格調清雅、生香活色、極盡精微的特點，成為明末清初具有巨大影響力的畫家。惲振霖先生的繪畫大量繼承了祖先惲南田“沒骨法”的繪畫技巧。惲南田的多數繪畫是以傳統的“沒骨法”寫生為主，也就是所謂“沒骨寫生法”，但是其創新的筆墨用法被惲振霖先生繼承與發揚。惲振霖先生的畫作在學習惲南田“沒骨寫生法”的同時還使用“沒骨法”的筆墨技巧進行寫意場景的描繪，用極為傳統的筆墨巧妙地處理了寫實與寫意之間的關系，“實”“意”結合使其個人繪畫充滿了意境。惲振霖先生的繪畫，不僅呈現出“沒骨法”的寫實細節，還用“沒骨法”筆墨發展出新的寫意畫面。

傳統繪畫當中寫意的技法與意境的表達需要大量的水墨運用，所以惲振霖先生在深研惲南田對“沒骨法”的創新以后尤為注重色、墨與意之間的辯證關系，以及色染水暈、點染、勾染等繪畫技巧的使用。惲振霖先生在繪畫作品《雁歸》（圖1）中大量使用了傳統繪畫中的勾染、點染、色染水暈等技巧，用極簡的筆墨表現出了十足的意境，搭配“雁歸”的主題，仿佛使人置身于蘆葦蕩，給人雖不見景但在其中的感受。在畫中對大雁的處理則運用“沒骨法”中幾近寫實的手法來描繪。雖然大雁形象極為寫實，但是在繪畫技巧方面惲振霖先生仍然使用了傳統的色染水暈方法來表現出雁身羽毛的層次感，這也表現出了惲振霖先生對傳統筆墨技巧嫻熟的把握與運用。在惲振霖先生的《野菊飄香》（圖2）作品中，該幅作品全部使用寫意的手法來進行描繪，無論枝葉與菊花還是花瓶，都大量使用色染水暈的技巧，當然其中也摻雜了勾染、點染等技巧。整幅作品筆墨感尤為強烈，沒有寫實的手法與精雕細琢，對所有物的描寫大都使用寫意手法寥寥幾筆刻畫而成，枝葉使用墨色寫就，花朵則使用各種色彩進行表現，同時也通過墨、色的輕重變化表現出了枝葉與花朵豐富的層次和變換的生機。該幅作品是惲振霖先生入古出新風格的最直接體現，即用“沒骨法”的筆墨描繪出寫意的面貌。

二、新腔迭奏—視覺醒目的彩色“沒骨法”

惲振霖先生的繪畫除了對傳統筆墨的繼承與發揚，還能獨出新意，用傳統的筆墨進行面貌與風格的創新。先生的繪畫“新腔迭奏”，所謂“新”可以分為以下幾部分：面貌新、技法新、材料新。在繪畫面貌方面，惲振霖先生強調光、影的效果，諸多繪畫當中表現出明顯的光、影效果；其在注重整體畫面統一的同時還強調色彩的對比與沖擊力。在繪畫技法上，惲振霖先生比較喜歡用“點”來裝飾畫面；此外，其畫作當中還加入較多“積色”的繪畫技巧。在繪畫材料方面，其繪畫材料不再僅僅限于中國畫傳統材料，還使用了水粉、水彩等新材料。

在繪畫面貌方面，惲振霖先生的作品《野菊飄香》除使用傳統的筆墨技巧之外，最終所呈現出的畫面還具有強烈的印象派特色。該幅作品表現了瓶中燦爛的菊花及掉落于地上的殘枝敗葉。其用色染水暈效果表現出朦朧的背景，畫面左半部用花青及墨的水暈營造出野外氛圍。畫面的重點在花瓶及瓶中的一簇菊花，雖沒有表現出具體的菊花形象，但顏色的使用給人以菊花的感受。其用色格外突出，紫紅色及黃色、白色占據了菊花花簇主體，花瓶則使用較亮的橙黃色來表現。整體畫面在色彩的處理方面給人較強的視覺沖擊力。同樣在作品《雁歸》當中，惲振霖先生在用傳統筆墨描繪畫面的同時還通過色彩深淺變化與交融表現出光影交錯的效果，尤其是在遠景的蘆葦交錯時使用水破墨的效果，加之對墨色濃淡的控制，表現出交錯的光影變化效果。此幅作品應當是表現了傍晚時分逆光狀態下的雁歸一景。除此之外，惲振霖先生打破了傳統繪畫中一枝半角的處理方法，使用了景物充滿畫面的處理方式。這種處理不僅使畫面飽滿而且帶給觀眾以新的視覺感受，甚至可以延伸出生命的熱烈與豐滿。

此外，在繪畫的技法方面可以看到許多作品在畫面當中使用白色水粉進行了較多“點”的表達。色點可能表達了對花香抑或零落花瓣的寫意，但更重要的是這些色點在給人以想象空間的同時還帶給整幅畫作以律動感，讓畫面不至于單調與刻板。這一畫面處理與西方印象派繪畫中色點的處理有異曲同工之妙。比如印象派的代表卡米耶·畢沙羅、克勞德·莫奈等人是最善于用“點”的畫家，他們認為色點的應用使畫面具有了擴張感和律動感?！胺e色”技巧在惲振霖先生的繪畫當中也有所體現，尤其是在其作品《野菊飄香》中，大量運用“積色”技巧處理野菊形象，使菊花具有豐富的層次與厚重感。在繪畫材料方面，惲振霖先生對材料的使用不再限于中國畫顏料。其畫作中大量使用了水粉、水彩等材料，這些新材料的使用使畫面中的色彩更加飽滿多樣，呈現出的景物更加具有生命力。

結語

綜合來看，惲振霖先生的繪畫藝術不僅能不失古法，繼承、發揚了惲南田的“沒骨法”，用“沒骨法”的傳統筆墨表現出寫實抑或寫意的物象，而且完美地融入西方繪畫的思想與審美意識，尤其是通過色彩、光感和“點”，以及飽滿的構圖，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與強烈視覺沖擊。風格的建構需要技巧的使用，而惲振霖先生用極為傳統的筆墨表達出不同于傳統的面目甚至光、影等效果，這需要畫家對筆墨有精熟的運用能力，并對畫面進行精巧的構思。由此可見惲振霖先生在繪畫上所下功夫之深，其繪畫也是對“沒骨法”成功的繼承與創新，真可謂“獨出冠時，創新傳統，二者兼備，相得益彰”。

參考文獻

[1]高飛. 安徽師范大學美術學院藏書畫作品集[M]. 合肥：安徽美術出版社，2020：180-187.

[2]趙志文. 惲振霖畫冊[M].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8：序言.

[3]劉子琪. 明清江南收藏與惲南田藝術風格之形成[J]. 文藝研究，2018（9）：111-127.

[4]惲振霖. 惲南田與沒骨寫生法[M]//上海書畫出版社. 朵云：第七集. 上海：上海書畫出版社，1984：194-198.

約稿、責編：金前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