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忠國
中共滄州市委黨校,河北 滄州 061000
隨著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信息交流變得越來越頻繁,人們日常生活節奏隨之加快,短視頻作為時代產物應運而生,其內容情節有趣,視頻時長較短吸引了不少觀者。但是由于短視頻時長較短、制作成本不高,視頻內容易模仿、抄襲,致使侵權現象時有發生。為此本文對短視頻著作權方面的保護內容進行了研究,經過整理、分析發現我國雖加大了對短視頻盜版的打擊力度,但是相關配套的法律制度仍不夠完善,難以有效化解短視頻著作權侵權的問題。在短視頻著作權保護方面,需要明確司法實踐中的視聽作品獨創性考量因素,明確合理使用相關法律規定,完善短視頻平臺間接侵權責任相關法律制度,才能推動我國短視頻文化領域欣欣向榮。
短視頻因其自身特性,加之相應視聽作品獨創性標準不明晰,使得實務中對于短視頻獨創性的認定較為困難。現行《著作權法》(2020 版)并未明確規定視聽作品獨創性構成要件,僅通過《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第二條的總括性規定予以回應。法官在認定短視頻是否具備獨創性時,相關法律規定不明晰,致使類案不同判現象時有發生[1]。法官依據短視頻性質與特征,將具有獨創性的短視頻劃入視聽作品領域予以保護,即《著作權法》第三條第六款明確規定的作品保護種類,但未具體闡明視聽作品獨創性構成要件,這使得認定短視頻是否符合該類作品時,判決恣意性較強,對進一步保護短視頻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有著直接影響。
1.合理使用相關法律制度不明確。合理使用相關法律制度不明確,使得“非原創型”短視頻合理使用認定較為困難:一方面,立法者未規定統一合理使用認定模式,致使司法實踐中“非原創型”短視頻合理使用認定較為混亂,究竟是采用《網絡短視頻內容審核標準細則(2021)》第九十三條之規定進行是否合理使用的認定,還是采用《著作權法》第二十四條之規定進行認定,抑或是二者齊用,相關法律并未予以回應;另一方面,合理使用制度中的“適當引用”規定不夠明確,使得對于“影評類”短視頻是否合理使用的認定尤為困難。根據《著作權法》第二十四條第二款之規定,符合以介紹、評論某一作品或者說明某一問題作為目的的“適當引用”,無須經過原作者許可,無須向其支付報酬,不構成侵權。但該條文未對適用條件作出明確規定,這使得法官對認定“影評類”短視頻是否構成“適當引用”存有疑慮[2]。
2.司法裁判不一致。當然,合理使用制度中的“適當引用”適用條件不明確,也直接導致法官在司法裁判中產生分歧。在S 科技公司與Y 網絡公司著作權糾紛案中,Y 公司主張S 公司制作的“圖解電影”集侵犯了其享有《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影視作品的著作權,S 公司辯稱其創作的“圖解電影”集引用原作品程度較少,應屬于合理使用,不存在侵權行為。法院一、二審均認定“圖解電影”集短視頻侵權,但就合理使用的裁判說理部分存在分歧。一審法院認為對原作品的使用是否合理,主要參考依據是這種行為的目的;而使用原作品的部分大小,在是否合理的判斷上屬于非決定性參考因素;二審法院則認為對原作品使用的目的和比例不存在適用位階的先后,而應同等適用。因此,亟需明確“適當引用”規定的適用條件,消解法官判決說理分歧[3]。
1.平臺相關過錯認定標準不完善。網絡服務提供者過錯認定包括“明知”和“應知”兩個過錯形態,其中“應知”相關規定不夠完善,致使短視頻平臺間接侵權認定困難重重。《最高人民法院關于審理侵害信息網絡傳播權民事糾紛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規定(2020 修正)》(以下簡稱《信息網絡傳播權司法解釋》)中第九條至第十三條列明了網絡服務提供者“應知”認定的考量因素,主要有如下幾個方面的內容:第一,短視頻平臺主體所具有的管理方面的能力;第二,侵權作品是否明顯以及明顯程度;第三,是否在有效、合理的時間范圍能作出制止侵權的反應;第四,短視頻平臺是否從中直接獲取利益。在第二條中,明顯程度和“紅旗標準”有一定相似性,主要有主、客觀兩個角度。從前者出發,要以平臺的主觀心態為依據,對其是否知道已對相關作品侵權進行判斷;從后者出發,需要以“正常合理人”在社會整體相似環境為前提,對短視頻平臺所在的環境,以及侵權作品條件與“紅旗標準”相比較的明顯程度進行判斷。也就是說,侵權作品所存在侵權內容明顯性的高低,是推定平臺是否“應知”侵權的評判依據。但是,由于還沒有適用的相關原則性規定,“應知”認定的標準還不夠明確和清晰,這就導致了短視頻平臺間接侵權的認定主觀過錯標準無法統一,進而出現類案不同判的問題[4]。
2.平臺相關過錯注意義務規定不完善。《信息網絡傳播權司法解釋》第八條第三款確立了短視頻平臺不負有主動審查義務,這就說明了短視頻平臺沒有責任與義務對網絡上所有作品進行審查。該規定在一定程度上縮小了平臺的審查壓力和工作量。同時,《信息網絡傳播權司法解釋》第十一條規定了短視頻平臺的注意義務取決于“直接獲利”,其目的在于將平臺的該義務進行加重,但并未明確規定和界定平臺需要承擔注意義務的具體性質和范圍大小[5]。第八條明顯對平臺應承擔的責任與義務作出減輕,而第十一條明顯是對于相關義務的增加,因此有一定的矛盾性和相悖性,使得注意義務的性質及范圍無法明確。而相關法律法規有待完善,又導致了平臺具體應該承擔何種注意義務和多大范圍的注意義務仍有爭議。
1.明確視聽作品獨創性形式考量因素。現階段,需完善《著作權法實施條例》相關法律規定,明確視聽作品的獨創性形式考量因素。隨著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某些視聽作品已然不需要采取“攝制的方式”進行創作,例如“二次創作”短視頻,通過電腦軟件對原有的視聽要素進行加工合成,即可形成新的短視頻作品。因此,筆者建議可以刪除無關緊要的視聽作品形式考量因素,留下考察視聽作品所必備的創作時長、空間、高度等形式考量因素,例如以“連續的可視圖像”“能放映出運動圖像”體現出視聽作品的特征,同時,對于創作方式以及固定媒介也不必嚴格要求,適當擴大視聽作品的外延與內涵,有利于保持著作權保護的穩定性和適時性,為視頻創作領域注入源源不斷的活力。
2.明確視聽作品獨創性實質考量因素。采用視聽作品“寬松化”的獨創性實質考量因素,該“寬松化”的獨創性實質考量因素可細化為創作時長、空間和高度三個參考因素,并且結合我國基本國情、公共利益、社會需求綜合考量。具體而言,可從以下兩個角度切入:第一是從我國的國情出發,對視聽作品創作高度、時長及空間等考量因素不應要求過高,既不需要視頻創作內容是絕無僅有的,也不用達到發明專利“首創性”標準,只需要考慮是否由作者獨立構思創作而成即可,并且在作品表達上能體現一定的創造性;第二是從公共利益角度出發,獨創性考量因素也不宜采用極低的標準,當獨創性考量因素要求過于低時,所有勞動中的付出,都是受到《著作權法》保護的,因為付出的產物被視為作品,這樣就會使得本應屬于公共知識領域范圍內的內容,逐漸被私人領域吞蝕、壟斷。
1.明確我國合理使用制度認定模式
我國合理使用制度在經歷了多次《著作權法》修正之后最終落成。為了避免司法實踐中合理使用制度適用混亂,亟需明確我國合理使用認定模式,統一認定標準。基于社會需求以及政策、經濟等方面的考量,應選擇與合理使用價值理念相契合且遵循我國基本國情的認定模式,即以“混合式”認定標準為主,“四要素”認定標準為輔。具體認定路徑如下:認定合理使用行為,應當優先適用我國《著作權法》明文規定的“混合式”認定標準,根據該法第二十四條規定的合理使用的13 種具體情形對使用作品進行逐條分析,倘若使用行為符合特定類型,即可進入下一步使用限度上的認定,也就是從兩個必要條件出發進行認定,一是不得對作品的正常使用產生影響,二是不得在合理范疇之外對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產生損害,若使用行為同時滿足以上條件,則可構成合理使用。
2.明確“適當引用”相關法律規定
(1)明確引用目的“正當性”規定。引用目的“正當性”具體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一方面,從法條文義解釋出發,引用目的“正當性”須滿足法定作品使用類型。即根據《著作權法》第二十四條第二款列舉式規定,引用人可以基于“介紹、評論與說明”的需求引用作品。不難看出,這類引用目的的共同特征為“非營利”。因此,只有具備“非營利性目的”,才符合引用目的“正當性”規定。另一方面,從合理使用立法意圖出發,須對引用目的進行限縮性規定,制止“不正當”的引用行為。
(2)明確引用程度“適當性”規定。當然,對作品“適當引用”除了要滿足上述引用目的“正當性”,同時還須滿足引用程度“適當性”,二者任缺其一,都無法構成合理使用。判斷引用程度“適當性”應從引用的數量和質量兩個角度來把握:從引用數量上來說,應當是適量摘錄、有限復制,引用的部分應占新作較少部分。倘若引用過量,則會顯得本末倒置,因為此種引用不是為了“介紹、評論或說明”,而是為了簡化創作過程照搬照抄;從引用質量上來說,不能引用原作“實質性”內容,因為“實質性”內容涉及整個作品的靈魂和精華,體現著作者獨有且精到的構思,對原作“實質性”內容的引用將會損害原作者著作權利。
1.確立可預見性原則來完善平臺過錯認定標準。實踐中判定平臺間接侵權責任時,對于“可預見性”原則的應用必須要有對“量”的考量,沒有可預見性的事情不能歸入到侵權責任領域。其中最典型的為生活中可能會發生但無法預見的風險,一旦歸入,就會使責任泛化,導致相關人員無所適從。但若是將不可預見的侵害徹底剔除,又會造成部分預見能力高個體的責任被減輕甚至免除,這種情況是不公平的。具體來說,也就是該原則下,短視頻平臺方必須要承擔及履行“理性管理人”的責任和義務。這項規定具有總括性,在實際情況中要結合具體案例作出評判,以確定需要承擔的義務,主要參照依據為短視頻平臺之間存在的個體差異,如知名度、體量以及技術水平等等因素,以全面把握該類網絡服務行業的整體特征。
2.完善平臺的注意義務。短視頻平臺的一般注意義務應當包括事前審查過濾機制和事后及時管控機制。實務中,法官認為短視頻平臺注意義務主要是事前過濾機制,而忽視了事后及時管控機制。短視頻平臺往往難以管理侵權行為,主要是因為該類平臺上傳和傳播的速度非常快,同時也有著較高的隱蔽性、偽裝性。在這種情況下,相關管理人員很難做到及時發現并刪除,因此侵權作品會被廣泛傳播。想要促使短視頻平臺加強并盡快完善事前事后的管理、控制工作,也就是合理適用“通知-刪除”規則,一方面是要將侵權作品作出刪除處理的時間是否合理等因素加以考量,另一方面必須將具體的刪除期限范圍進行規定。以作品的知名程度和傳播覆蓋的范圍作為主要參考因素,以規定刪除期限范圍。
近年來,短視頻產業的蓬勃發展,也吸引了大量的資本流入。在短視頻文化繁榮、產業興盛的同時,短視頻抄襲、盜版現象也不斷增多,其內部弊端也逐漸顯露出來。由于相應立法缺失與不完善,關于短視頻著作權保護方面產生了諸多難題,大致可分為短視頻作品屬性、合理使用以及平臺侵權責任的問題。筆者認為,第一,在作品屬性方面,短視頻作品類型較為特殊,應當采用“寬松化”的視聽作品獨創性考量因素;第二,在“非原創型”短視頻合理使用方面,應衡量創作者、使用者、傳播者三者之間的利益,嘗試從合理使用的立法價值角度出發,來明確合理使用制度認定模式以及“適當引用”規定;第三,在平臺間接侵權責任方面,應當以可預見性原則來確立平臺過錯認定標準,完善平臺注意義務,構建公眾監督激勵機制,進而遏制平臺間接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