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藝術學院音樂學院
2023年3月25日下午,國際著名鋼琴演奏家、聯合國和平使者郎朗受聘山東藝術學院名譽教授儀式暨“郎朗山藝行”活動在山藝文東校區藝術劇場舉行。各級領導及相關專業師生、社會各界音樂愛好者參加活動。山東藝術學院副院長劉曉靜為郎朗頒發了聘書并致辭:
“作為山東省唯一的綜合性藝術院校,建校65年以來,山東藝術學院全面貫徹黨和國家的教育方針、文藝方針,秉承‘閎約深美’的校訓,弘揚‘重品德、厚基礎,重實踐、強學術’的辦學傳統,著力培養德藝雙馨、具有藝術個性和創新精神的優秀藝術人才。目前,學校正以黨的二十大精神為指引,踔厲奮發,向著獲得博士授權單位、向著高水平藝術大學的目標闊步前行……。
學校高度重視人才隊伍建設,堅持人才強校戰略,重視與國內外各藝術領域杰出人才的交流合作,以高層次人才隊伍賦能學科建設,推進現代化高水平藝術大學建設。此次郎朗先生的加盟,代表著世界頂尖藝術人才對山東藝術學院的充分肯定和大力支持,必將有力地促進我校鋼琴及相關學科的發展,提升學校的人才質量、辦學水平、社會聲譽,為學校落實國家文化發展戰略、促進藝術事業繁榮發展,打下更加堅實的基礎……。”
郎朗對山藝悠久的歷史和非凡的成就表示了充分肯定,表示今后將鼎力支持與協助山藝鋼琴專業教育教學水平提升和學校高質量發展,為山藝申博加油,同時鼓勵同學們努力拼搏、積極進取,通過音樂和藝術實現人生理想。
受聘儀式后,音樂學院院長王歌群教授、鋼琴系主任王瑤教授現場與郎朗訪談互動,圍繞鋼琴演奏專業,暢談音樂與藝術。
王 瑤:音樂學院的學生想請教您幾個問題。在座的很多學生,是懷揣“郎朗夢”而走上鋼琴專業學習道路的。今天大家有幸見到您,請問您對我們鋼琴專業的學生有何建議,如何更好地規劃自己的職業生涯?
郎 朗:謝謝王老師。首先,我并不了解每個學生的狀態,但我們可以從宏觀上談一談。一個音樂家、一個鋼琴家要具備的一些能力和素養。很多人可能認為彈琴就只能靠練,猛練、狠練,這肯定是其中一個因素,但實際上,一個人開闊的視野和淵博的知識儲備以及對樂曲獨特的理解和洞察力、對藝術的敏感度,這都是值得我們去探索研究的。那么對于每個同學來講,首先要非常努力地去練習,肯定要達到一定的時間,我順便問一下,同學們每天大概練多長時間?
王 瑤:可能四五個小時。
郎 朗:這個時間是OK的,四五個小時,其實你能練很多東西,如果得當的話,可以練很多的獨奏曲目,還能練一兩首協奏曲。所以實際上,包括我和王院長在柯蒂斯上學的時候,見過很多國外的同學,也就練四五個小時甚至更少,但曲目量就已經能練出來了。另外,大家除了對鋼琴感興趣以外一定也要對其他藝術感興趣,比如繪畫、雕塑、文學,同時包括對時政的一些了解,起碼要了解一下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因為音樂來源于當時的大環境,演奏者必須把自己置身于特定的情景中,體驗一種——美好的感覺,或者一種壓力,或者是一種痛苦。比如彈貝多芬,你就要了解法國大革命。你起碼要有一個大概的對時代的判斷。那么同時,作為鋼琴演奏者,如果你只談論彈琴就會有很大的局限性,因為音樂演奏到最后就已經與樂器融為一體了。樂器固然很重要,但鋼琴畢竟還是鋼琴,不管是鋼琴還是你的畫筆,還是你的指揮棒或者是舞蹈,都是在創造藝術。所以我們不要有知識的局限性或者是固化地看待事情。比如桌上這朵花,我們必須正面看一看,倒過再來看一看,從多種角度去體會。同樣的,作品也是,你要用不同的眼光、不同的風格、不同的手段去詮釋。如果局限自己,甚至說要彈鋼琴發型就應該這樣,或者彈琴不能怎樣怎樣,那這就不是藝術。當你看霍洛維茲彈琴,看古爾德彈琴,看阿克里奇彈琴的時候,他們完全不一樣,很難說誰更像藝術家。我覺得這種評判是在侮辱藝術,很可笑。所以我們一定不能忘記對藝術的初心,也不能停止對藝術勇敢的探索,要不斷學習。我現在彈柴科夫斯基都有幾百遍了,但是我希望每次再彈,還是能彈得不一樣。所以千萬不要把自己固定到某一個位置上,那樣的話藝術就會停滯不前。我的意思是,一個鋼琴家,一定要有視野,有自己的判斷力,然后不斷去努力、去追求!
王歌群:看到您的“郎朗音樂世界”——現在社會上鋼琴培訓學校各種各樣,請問您的音樂教育理念與體系跟別的學校最大的不同是什么?也就是說您認為鋼琴教育或者是音樂教育應該是什么樣的?
郎 朗:我覺得很難用一句話來概括所謂的教育應該是什么樣的。但對于我來講,我對專業學院是比較了解的,因為我小時候就讀于中央音樂學院附中,然后去了柯蒂斯,之后接觸了全世界眾多院校。在這樣的環境中學習音樂非常純正。把基礎打好,這點非常重要。在山藝也是一樣。在學校里打基礎,培養青年時期的價值觀、藝術觀,這是我們在學校里要學習的東西。
然后我可以講講從學校畢業以后的事情。從學校畢業以后,我榮幸地得到兩位非常著名的音樂大師的指點,他們都是鋼琴家兼指揮家。一個是巴倫博伊姆(說個題外話,他對王院長的翻譯是非常滿意的,他專門跟我說過。雖然不懂中國字,但他了解到那本(1)[阿根廷]丹尼爾·巴倫博伊姆.音樂讓時間蘇醒[M].王歌群譯.北京:中譯出版社,2022.書翻譯得非常好)。他是一個對哲學、時政都充滿熱情的人。我原來對哲學不太感興趣,但自從開始跟巴倫博伊姆學習,他永遠都會問為什么:你為什么這么彈?你能不能解釋一下?你別只說“我感覺”,這樣這太膚淺,你得跟我說你為什么?你的原理在哪?你的點在哪?你的理論在哪?他有很多這樣的發問,我后來必須要看看哲學,不然真的沒法解答他的問題。另外一位是艾森巴赫。當時我可以在柏林一待半個月,聽巴倫博伊姆指揮瓦格納歌劇,聽他給別的鋼琴家講課,聽他的貝多芬奏鳴曲現場音樂會。瓦格納歌劇實在是太長了,我就會坐在樂池里聽,更近一點會更專注。在這樣的氛圍中,我學到了很多實戰經驗:在舞臺上遇到什么問題,找到什么解決辦法。真正在舞臺上演奏貝多芬,可能和你在平時練習的時候想到的東西是不一樣的。魯賓斯坦會強調這個踏板要怎么踩,這個指法要這樣……有些東西在譜子、課本里面也會有,但是在實戰的時候,在音樂廳里,跟頂級樂隊交流的時候,會覺得答案離我很遠但其實又很近,你會很快地有所感悟。所以我比較幸運。我想說,不管什么樣的教育體系,必須要有舞臺的經驗支撐,只在家練琴是不行的。就音樂而言,就演奏家這個行業而言,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的教育理念就是除了書本上的東西以外,還一定要不斷地給學生創造不論是比賽還是演奏的機會,我們要不斷地在舞臺上、實戰中成長。
王 瑤:我們知道您的曲目量驚人,有時一年的演出高達140多場。請您談一談怎樣在有限的時間內高質量地練琴,并且可以高效地、牢固地背譜,以及怎樣才能在舞臺上穩定發揮?
郎 朗:140場是曾經,現在不演那么多了。高效練琴確實是個挑戰。如果以前在學校里,我每天不用坐飛機出去演出,這樣可能背譜的速度會快一些。在琴房里練六七個小時,這些譜子就背下來了,但是真正變成職業演奏家以后,你得再“長出”一個“心臟”,這個“心臟”和你生活中的那個心臟沒什么關系。不管你多累、有什么情緒,你只記住,你是為舞臺而生。很多時候這是個意志的問題,有時時差倒得迷迷糊糊,還要琢磨一個比較復雜的協奏曲,的確很累,但一到排練廳就相當于進入了另一個時空,什么都不能多想了,上臺就全部“切斷”了。一個成熟的音樂家一定要有一個開關,不能任性,必須要把自己調整到最穩定的狀態。
背譜一定要抓重點。實際上多數曲子都有它的規律,前前后后就那么幾段,但你要特別記住哪里不一樣了,要給它們特別的關注。我曾請教過巴倫博伊姆為什么可以背那么多譜,他說平常都是生活,轉調就像世界上發生了一個危機,是一個高潮。還有更厲害的呢,我問指揮家馬澤爾怎么記譜子。他說你知道復印機原理嗎?我的腦子就是復印機。他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在排練時能閉著眼輕而易舉地說出哪一頁、哪個聲部有什么問題。大家按巴倫博伊姆的方法練就好了,越練腦子越快,不用擔心腦子超負荷。
王歌群:您的新專輯《郎朗的迪士尼》(2)郎朗.郎朗的迪士尼[CD].北京:北京電視藝術中心音像出版社有限公司,2022.喚醒了很多80、90后的童年回憶,您錄制這張專輯的初衷是什么?請與我們分享一下。
郎 朗:我開始是想錄一個動畫片專輯,但是動畫片的曲子太雜了。后來我們想,一些特別好聽的旋律都集中在迪士尼,它的IP確實打造得很成功,有很多經典的作品,不僅是流行的,包括有點像民謠的作品,像《冰雪奇緣》和一些比較可愛的童話般的作品。那么主要的挑戰是,這樣的專輯很容易做得四不像。因為這個旋律要做成純古典不太可能,但是要做成純流行,對我本人來講就顯得意義有限。所以有的時候我也比較矛盾(我是雙子座,比較矛盾的一個星座)。但我們還是找了很多特別棒的音樂家,包括我自己也進行了一些改編,所以有些東西聽著像李斯特,有些東西聽著像舒曼,我們把經典的一些和聲技巧都安進來、裝進來,我覺得效果還是不錯的。
王 瑤:郎朗老師,您的“郎朗國際音樂基金會”成立已經有十幾年,國內的“北京郎朗藝術基金會”也已開辦5年,捐助了100多所學校。是什么樣的初心使您那么多年一直在為推動音樂公益事業而努力?
郎 朗:我覺得一個人在自己人生道路走得比較順的時候是要回饋社會的。我在生活中、旅程中,看到很多非常有天賦的小孩,但并不是每個人都足夠幸運能成為音樂家,所以我的初衷就是想為這些非常有才華的孩子們建立一個更大的、更國際化的舞臺,讓他們有機會在那個舞臺上發光,讓世界都看見。然后隨著我們的基金會做得更深入、更專業,我又發現,有很多有才能的小孩連學音樂的機會都沒有,甚至連摸鋼琴的機會都沒有。世界上有很多這樣的問題,不管是在西方,還是在南美、非洲,也包括在我們國家。這個問題我們必須重視,所以這是為什么我去到某個城市,肯定要在這個城市的比較困難的區域進行音樂交流,然后讓音樂課重返學校,讓他們把音樂課作為學校的必修課來進行學習。現如今學習的方向有很多種,比如說還是按照原來的方式——一架風琴,然后大家唱歌,要讓每個小孩都有機會在樂器上感受這種快樂。如果感受不到快樂,那為什么要去學呢?這也是為什么我們的課程叫“快樂的琴鍵”。在國內,我們叫“快樂的琴鍵”,在國外我們叫“靈感的鍵盤”。為什么不一樣,我跟大家說一下。在西方大家認為古典音樂是一個偉大的東西,但有點無聊,有點老齡化,一進音樂廳就看到白花花的一片。我們一定要讓年輕的朋友們知道古典樂或者音樂是帶有靈感的,他并不是一個昨天的藝術,而是今天的藝術,所以叫“靈感的琴鍵”。那為什么在中國我們叫“快樂的琴鍵”呢?因為在國內很多人認為彈琴是痛苦的,所以我直擊痛處——必須快樂。
現場,郎朗還指導音樂學院鋼琴專業學生夏雨菲彈奏《德彪西半音階練習曲》,將豐富的舞臺經驗和藝術心得傾囊傳授。郎朗從觸鍵、強弱控制、左右手連斷音對比、作品的情緒特征等角度熱情、生動地對學生進行輔導并加以示范。學生當場便展示出顯著的進步。
最后,郎朗應邀演奏了《哥德堡變奏曲》選段,展示了純熟的演奏技巧、精湛的藝術水平和熱情靈動的藝術感染力,獲得全場觀眾的熱烈掌聲和由衷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