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超 馮月香 郝長河 焦克德
黃疸根據膽紅素代謝和膽汁排泄過程可分為肝前性黃疸、肝性黃疸及肝后性或阻塞性黃疸3類。最常見的為溶血性黃疸、肝細胞性黃疸和阻塞性黃疸。本研究所論述的伴有皮膚瘙癢的黃疸基本屬于肝細胞性黃疸及阻塞性黃疸范疇。臨床上尤其以阻塞性黃疸患者皮膚瘙癢更為明顯,2021年《原發性膽汁性膽管炎的診斷和治療指南》中提出約70%的原發性膽汁性膽管炎患者會并發皮膚瘙癢,對患者的生活質量產生嚴重影響[1]。皮膚瘙癢程度往往與病情輕重不呈正比,臨床上部分輕度黃疸患者因皮膚瘙癢嚴重影響其休息和睡眠,增加了他們的精神壓力。患者不停地抓撓,容易造成局部皮膚潰破、誘發感染等并發癥。目前針對黃疸性皮膚瘙癢,西醫尚無特效治療,多采用常規保肝、退黃等對癥治療。常規的保肝、退黃療法針對部分皮膚瘙癢癥狀緩解不明顯。近年來,中醫藥在治療黃疸型肝炎方面的臨床報道日漸增多,并顯示出明顯的優勢,尤其是在改善患者的生活質量及預防并發癥等方面具有獨特的療效[2-3]。目前青島市黃島區中醫醫院開展了耳尖放血聯合中藥祛濕止癢方治療黃疸性皮膚瘙癢的臨床研究,在改善患者黃疸及皮膚瘙癢等癥狀上,臨床療效確切,現報道如下。
選取青島市黃島區中醫醫院2022年2月—2023年2月因黃疸病住院治療并伴皮膚瘙癢的120例急性黃疸型肝炎患者,隨機分為治療組與對照組,每組各60例。其中治療組男31例、女29例;年齡36~76歲,平均(63.46±0.65)歲;發病時間1~8 d,平均(4.98±0.41)d;病因學分布:乙型病毒性肝炎20例,酒精性肝炎11例,藥物性肝炎19例,原發性膽汁性膽管炎10例。對照組男33例、女27例;年齡35~78歲,平均(62.71±0.13)歲;發病時間2~9 d,平均(4.67±0.37)d;病因學分布:乙型病毒性肝炎19例,酒精性肝炎11例,藥物性肝炎18例,原發性膽汁性膽管炎12例。兩組病例資料經對比,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具有可比性。納入標準:(1)符合乙型病毒性、酒精性、藥物性肝炎及原發性膽汁性膽管炎等相關疾病診斷標準且總膽紅素>21 μmol/L、伴隨皮膚瘙癢癥狀。(2)4周內未應用糖皮質激素。排除標準:(1)合并其他皮膚疾病必須全身或局部用藥者、皮膚有面積較大破損者。(2)4周內全身應用抗炎、抗組胺藥物等治療者。本研究納入患者均已簽署知情同意書,治療方案已經醫院醫學倫理委員會批準。
參照中華醫學會傳染病與寄生蟲病學會、肝病學分會2000年聯合修訂的《病毒性肝炎防治方案》相關標準[4]。
治療組:(1)耳尖放血:先對患者耳部進行輕揉,待到局部充血以后,常規消毒,用三棱針快速點刺雙側耳尖穴,擠出血液8~10滴,然后無菌棉簽按壓針孔部,每日1次,連續2周為1個療程。(2)口服中藥祛濕止癢方(紫蘇葉15 g、荊芥15 g、牡丹皮15 g、徐長卿15 g、枳實10 g、桃仁10 g、蟬蛻10 g、梔子10 g、蒲公英10 g、雞骨草10 g、炙甘草5 g),水煎服,每日1劑,2周為1個療程。(3)常規保肝、退黃等對癥治療。
對照組:常規保肝、退黃等對癥治療,外用潤膚劑、局部保濕及清涼劑涂擦、淡鹽水擦浴、冷水浴等,口服考來烯胺、抗組胺藥等。
(1)療效標準參考國家中醫藥管理局1995年實施的《中醫病證診斷療效標準》中黃疸療效評定標準制定,治療2周后進行評定。治愈:治療后患者的乏力、惡心、納差、皮膚瘙癢等癥狀消失,黃疸消退,肝功能恢復正常;顯效:治療后乏力、惡心、納差、皮膚瘙癢等明顯好轉,黃疸基本消退,肝功能趨于正常;有效:治療后上述癥狀減輕,肝功能很大程度上恢復,黃疸消退明顯;無效:治療后上述臨床癥狀無改善,黃疸未消退,實驗室檢查肝功能無好轉。總有效率=(治愈+顯效+有效)例數/總例數×100%。
(2)觀察黃疸及皮膚瘙癢消退時間。
(3)實驗室檢查肝功能主要為以下4個指標:谷草轉氨酶(glutamic oxaloacetic transaminase,AST)、谷丙轉氨酶(alanine aminotransferase,ALT)、直接膽紅素(direct bilirubin,DBIL)、總膽紅素(total bilirubin,TBIL)。
采用SPSS 23.0統計學軟件進行數據分析。計量資料符合正態分布以()表示,采用t檢驗,不符合正態分布數據使用[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應用Mann-WhitneyU檢驗;計數資料以n(%)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治療組優總有效率高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治療組與對照組臨床療效比較
治療組黃疸消退時間為8(6.8,9.5)d,對照組為11.5(9.5,13.0)d,差異有統計學意義(Z=-6.547,P<0.05);治療組皮膚瘙癢消退時間為5(3.5,5.5)d,對照組為8.5(7.0,12.0)d,差異有統計學意義(Z=-8.307,P<0.05)。
治療組AST、ALT、TBTL、DBIL優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2。

表2 治療組與對照組治療前后肝功能指標比較[M(P25,P75)]
黃疸以身黃、目黃、小便黃為主要臨床表現。中醫對黃疸病的認識已有數千年之久,自《黃帝內經》時代起,各代醫家對于黃疸的論述日臻完善,并逐漸形成成熟的理論體系。黃疸病名最早見于《黃帝內經》。《素問·平人氣象論》云:“溺黃赤安臥者,黃疸;已食如饑者,胃疸;面腫曰風;足脛腫曰水;目黃者曰黃疸。”《靈樞·經脈》云:“是主脾所生病者,......黃疸,不能臥。”《黃帝內經》對于黃疸病機的認識主要責于濕熱相搏。漢代張仲景的《傷寒論》和《金匱要略》對黃疸病進行了進一步的論述。尤其以《金匱要略》中對黃疸的病因病機及辨證施治進行了系統的論述。《金匱要略》將黃疸分為黃疸、酒疸、女勞疸、谷疸和黑疸5類。涉及的病因主要包括風、濕、熱、瘀、虛。病機主要有風邪外犯、濕熱內蘊、脾虛濕阻、瘀血內停及正氣虧虛。涉及的方劑包括麻黃連翹赤小豆湯、茵陳蒿湯、茵陳五苓散、梔子大黃湯、大黃硝石湯等。治法主要為發汗、利小便、通大便等。后世隋、唐、宋、明、清朝代醫家對黃疸的辨治論述在師法先賢的基礎上進一步細化。《景岳全書·黃疸》提到:“陽黃證多以脾濕不流,郁熱所致。”《瘟疫論·發黃》亦云:“疫邪傳里,遺熱下焦,小便不利,經氣郁滯,傳為疸。”近現代醫家亦不斷完善其病因病機,多數醫家認為黃疸型肝炎的主要致病因素為濕熱、疫毒、瘀血,三者相搏,阻礙中焦氣化,脾胃運化功能失調,熏蒸于肝膽,導致肝失疏泄、膽汁外溢肌膚而發為黃疸[5-6]。后世醫家治療黃疸除以“濕”為主的,還著眼于“瘀”,開拓了活血化瘀治療黃疸的新路徑。如關幼波先生“治黃先治血、血行黃自卻”的理論及汪承伯教授重用赤芍治療瘀膽型肝炎的臨床研究,大大豐富中醫治療黃疸的手段。
目前,現代醫學認為黃疸性皮膚瘙癢是由于膽汁分泌、代謝障礙,因其高膽紅素血癥,膽汁中的膽鹽成分刺激神經末梢,使患者感到周身瘙癢。國內外針對黃疸性皮膚瘙癢的治療,西醫多予潤膚劑和局部保濕、清涼劑外涂、淡鹽水擦浴、冷水浴等對癥治療,口服藥物多采用單藥或者多藥聯合進行治療,包括口服抗組胺藥、考來烯胺、阿片受體拮抗劑、孕烷X受體激動劑及5-HT受體拮抗劑等,亦有采用血漿置換、鼻膽管引流術甚至肝移植等療法。療法雖然較多,但收效甚微,某些治療手段花費高、副反應明顯[7-8]。中醫對皮膚瘙癢的辨治歷史悠久,《黃帝內經》明確指出“諸痛癢瘡,皆屬于心。”隋代巢元方在《諸病源候論》中論及“風瘙癢者,……風入腠理與血氣相搏,而俱往來于皮膚之間,邪氣微,不能沖擊為痛,故但瘙癢也”。說明本癥的發生與“風邪”有關。中醫皮膚病泰斗趙炳南先生在《簡明中醫皮膚病學》中亦指出,瘙癢病多為風邪所致,內風多由血虛風燥引起,外風常因風濕蘊阻于肌膚不得疏泄所致,其將皮膚瘙癢癥分為血虛風燥和風濕蘊阻兩型。
近年來,中醫對黃疸性皮膚瘙癢的病因病機及治療進行大量的臨床研究,治療多以中藥內服及熏洗法為主[9-13]。吳雯莉等[14]認為黃疸性瘙癢的中醫病因病機為肝失疏泄、膽汁郁結、膽絡瘀阻、膽汁外泄浸淫肌膚所致。風邪為百病之長,風性善行而數變,風氣同于肝;風邪襲肝、肝失疏泄、攜濕熱邪氣而瘀阻膽絡而致黃疸性瘙癢。因此,風、濕、熱邪是導致黃疸病皮膚瘙癢的主要因素,在臨床治療中,應在內風、外風辨證的基礎上,以祛濕、清熱、息風為根本大法。
本研究中采用的中藥祛濕止癢方,具有祛濕清熱、息風止癢之效。其中紫蘇葉味辛,性溫,入肺脾兩經,具有疏風解表、利水消腫、行氣和胃之功效;荊芥味辛,性微溫,具有解表散風、透疹消瘡之功效;牡丹皮味辛、苦,性微寒,歸腎、心、肝經,具有清熱活血、涼血化瘀之功;徐長卿味辛,歸肝、胃經,具有祛風止癢、化濕止痛之功;枳實味辛、苦、酸,性微寒,歸脾、胃經,具有破氣消積、化痰散痞之功;桃仁味苦,歸肝、心、大腸經,具有活血逐瘀、潤腸通便之功效;蟬蛻味咸、甘,性涼,歸肺、肝經,具有疏散風邪、息風止痙、透疹之功效;梔子味苦,性寒,歸心、肺、三焦經,具有清熱利濕、涼血解毒之功效;蒲公英味甘,性寒,歸肝、胃經,具有清熱解毒,利濕散結之功效;雞骨草味甘、微苦,性涼,歸肝、胃經,具有清熱解毒,利濕退黃之功效;炙甘草味甘,性溫,歸心、肺、胃、脾經,具有健脾益氣和中,調和諸藥之功效。諸藥合用,共奏祛濕清熱、息風止癢之功。目前現代藥理學研究證實,祛濕止癢方中紫蘇、荊芥、蟬蛻、徐長卿等藥均有抗炎、止癢等作用;桃仁、牡丹皮等藥具有抗炎、抗過敏等作用;梔子、蒲公英、雞骨草等藥具有保肝、利膽等作用。
中醫臟腑經絡學說認為,耳為宗脈之所聚,十二經脈皆通于耳。《靈樞·邪氣臟腑病形》曰:“十二經脈,三百六十五絡,其氣血皆上于面而走空竅……其別氣走于耳而為聽。”表明了耳與全身經絡密切相關。耳尖穴為臨床常用的經外奇穴,耳尖放血療法符合我國古代“刺絡放血”的基本理論,刺絡放血具有調氣和血、疏通經絡、活血化瘀等功效,能夠促進氣血運行,達到“通”的目的。張景岳指出:“三棱針刺血,瀉諸陽熱氣”,徐啟胎曾指出刺血能使“邪氣因血以泄”。這為耳尖放血療法提供了理論依據。耳尖放血療法通過刺血而達到活血祛瘀、清熱涼血等作用。《耳穴治療學》中認為耳尖穴是“多功能廣譜穴”,具有退熱、鎮靜、鎮痛、降壓和清腦明目等方面作用,還具有抗炎、抗風濕、抗過敏、提升機體免疫功能等“三抗一升”作用[15]。董景昌先生弟子楊維杰[16]認為耳尖穴治療皮膚癢疹甚有效。大量的臨床及實驗研究亦表明,運用耳穴刺血療法,可改善機體組織供氧供血、提高免疫力、抗炎、抗過敏等作用。
本研究結果顯示,耳尖放血療法,通過點刺耳尖,刺激耳穴絡脈的傳導,具有清熱止癢、活血化瘀的功效。耳尖放血聯合中藥祛濕止癢方治療黃疸性皮膚瘙癢,在改善患者黃疸、皮膚瘙癢、實驗室檢查肝功能指標等方面,治療組優于對照組(P<0.05)。提示耳尖放血聯合祛濕止癢方治療黃疸性皮膚瘙癢可明顯縮短病程、改善患者皮膚瘙癢及黃疸等癥狀,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此文的研究結果或可豐富中華醫學會肝病學分會制定的《膽汁淤積性肝病管理指南(2021)》[8]中關于皮膚瘙癢部分的治療手段。
綜上所述,耳尖放血聯合祛濕止癢方的中醫特色診療技術,具有簡、便、廉、驗的特點,在當前醫保環境下,具有提高黃疸病診療技術、減輕患者臨床癥狀、縮短患者住院天數、降低醫保費用、拓寬相關領域學術研究及臨床應用等重大社會、經濟意義,并且具有減少耗材、操作簡便、風險低、預后良好的特點。本研究過程中發現,目前國內對于耳尖放血的研究多局限于痤瘡、瞼腺炎、結膜炎、高血壓、頭痛、發熱等方面,對于耳尖放血治療黃疸性皮膚瘙癢方面的臨床應用及研究文獻極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