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丹陽
巴巴的繪畫深受歐洲藝術陶染,他生活在羅馬尼亞,而羅馬尼亞受歐洲藝術的熏陶,其繪畫在此機會下蓬勃發展。羅馬尼亞的繪畫發展與歐洲其他國家的繪畫有著密切的關聯,藝術風格的形成也受到歐洲各國藝術風格的影響,如法國、意大利、德國、奧地利等,本文舉例的最典型的藝術家就是巴巴。
在巴巴的繪畫生涯中,盡管受古典主義精神和現代思想流派多元化的影響,但他更關注自身生活,關注現代生活,關注現代審美趣味。
1977年及之后羅馬尼亞發生一系列重大事件導致巴巴在此環境中內心充滿驚慌和恐懼,他為了表達內心精神,從而描繪了一系列“小丑”。巴巴在藝術上至此從古典式的現實主義題材轉變為一種象征性的意象,他寫道:“當時的噩夢將異教徒般的鬼怪, 從一個陌生的世界帶到我身邊, 帶到我的直覺中。”“戲劇化的人類命運正體現在這些無名的人身上, 這些畫以沒有固定身份的人物為主題。”
巴巴創作的一系列小丑肖像畫源于他作為一名肖像畫家的經歷。巴巴的父親是一位遵循傳統繪畫的藝術家,更是一位尊重學術規范的人,嚴厲地譴責任何偏離原則的繪畫。巴巴本人也是捍衛“真正經典”的原則,后來又被稱為“偉大的繪畫——它加強了傳統”。延續這種傳統的藝術家是他最愿意親近之人,多年的傳統繪畫學徒生涯給予巴巴繪畫的好眼光,促使他自然地轉向肖像畫。
巴巴14歲時,作為一名肖像畫家在當地已經有了一定的名氣,與此同時我們能感受到他對于藝術的不斷追求,而不僅僅滿足于人物肖像畫本身。巴巴圍繞小丑的繪畫構成了他對人類狀況的一種反思。小丑是現代繪畫中特別受歡迎的主題(例如小丑經常出現在畢加索的作品中),小丑給巴巴提供了一個機會,讓他能夠將貫穿作品的兩大主題——繪畫和哲學結合起來。小丑作為一個藝術切口,依靠色彩或筆法所營造的具有活力的畫面,進而對藝術進行一定的探索。作為哲學的主題,小丑象征著人類自身境遇的不確定性,喜劇與悲劇的同時在場呈現一種短暫的歡愉與亙古的絕望。這是巴巴小丑繪畫的主題,這一主題使藝術家能夠將有個性的臉替換成統一符號化的臉,將人類的特征變成非人性的面具,以一般代替特殊。這樣可以削弱畫面中具體的人物形象,繪畫的真實性得以顯現。
巴巴關于小丑的繪畫歷程并不像畢加索在每個階段都有繪畫小丑,巴巴的小丑系列只出現在晚年階段,此時的羅馬尼亞正處于政治動蕩時期,同時期還創作了瘋國王系列。
巴巴繪畫的小丑系列色彩沉重而含蓄, 具有古典意味,以概括簡練、 沉穩高雅作為油畫用色方式。大紅、橘紅、黑色、土黃等暖色是巴巴的常用色, “古典意味”深居其中。巴巴對色彩極其敏銳,所用顏色并不多,但是色彩變化多樣且微妙。如作品《哈樂昆》是典型的傳統構圖,畫中描繪的是一位半身的哈樂昆,身穿紅色的上衣,頭戴兩角帽。衣服用平面畫處理,背景漆黑一片,面部無過多的描繪,這幅畫正如全山石評論所說的:“巴巴的油畫語言豐富、厚實、概括、有力,如雕塑般的塑造,具有強烈的繪畫性和濃重的油畫味。”
巴巴“小丑”系列的繪畫畫面屬于“重黑派”。深受“重黑派”影響的巴巴, 油畫喜用黑色、紅色等明度深的顏色, 因此畫面調子深沉。在作品《小丑》中(見圖1),巴巴不僅用黑色勾勒小丑的輪廓與結構,還用在暗部以及投影, 畫面整體是重灰調。畫面中深沉的色調, 為畫面增添了沉悶與猶豫, 更多的是對人們生存命運的同情與思考。小丑頭下垂,雙手似乎在尋找什么,再加上小丑本身的神秘特色和色彩的烘托,使畫面憂郁、低沉。

圖1 《小丑》
色彩是服務于人的精神需求的。正如蘇珊·朗格(SunsaneK.Langer)所說,藝術家“是借助情感符號形式的直覺,借助于把感性認識塑造成這種形式的能力而成為藝術家的”。巴巴用小丑系列表達自我,濃郁的顏色表達出巴巴內心強烈的情感。如《小丑》中小丑的衣服采用濃郁的紅色,仿佛在燃燒自我,表達了內心的如火一般燃燒、焦慮。
符號化的面部是巴巴繪畫小丑的方式,小丑面部也無更多的細節,這種對象符號化、強化輪廓的對比的繪畫方式,是巴巴主觀處理繪畫方式的表達。在油畫《哈利昆》(見圖2)中,小丑面部的轉折線和背光面選擇用重色主觀處理和概括處理,不重要的部位以及整體繪畫方面則是用渾厚的筆法來多次繪畫,畫中小丑面部沒有表情, 五官的刻畫極其簡單,人物身體的描繪也很概括且無過多的刻畫。在形體塑造方面, 概括簡練的形體與結構、虛實強弱有度的邊緣、強調視覺的張力,突出了整體感。長線條的分割,有中國寫意風格的韻味和非洲雕刻藝術的影子。在服飾方面,小丑衣服很整體,無過多細節。總而言之,巴巴圍繞小丑的繪畫均刻畫整體,無過多細節。
巴巴的作品之所以獨特,除去他的形式語言,更在于他看世界的角度不同和他的作品內容背后的內在價值。巴巴對于社會變革所引起的人物內心世界的變化極為敏感,并且他有著強烈的使命感與責任意識。他每創作一幅作品似乎都是在向這個紛亂的時代吶喊,力圖通過作品讓處于那個時代的人民生活變得更好。小丑本身就是與世俗相反,來突破世俗的壓力,力求改變。受哲學和美學潮流影響,巴巴小丑系列繪畫風格打破了傳統繪畫風格的平衡、和諧,審美意識向審丑意識轉變,力圖改變繪畫審美的統一性。
巴巴對現實世界的失望和自身的潛在意識,都是通過小丑來表達的,小丑代表了巴巴的內心精神。這一切都源于巴巴處于歐洲政治文化的大變革時代, 紛至沓來新觀念、新流派, 新的美學運動與哲學思潮也接連而來,對古典主義產生極大沖擊,這點從畢加索立體主義的創立到馬蒂斯的色彩可以看出,時代下的藝術家對藝術新的理解和認知有極大的變化。
巴巴的小丑系列創作于巴巴的晚年,同一時期他還創作了驚人的《瘋子國王》系列(見圖3)。小丑本就是與世俗格格不入的,瘋子國王更是令人驚奇,難以想象小丑與瘋子國王并列,國王是瘋的是否也說明他同時期所創作的小丑也是瘋的。而且肖像畫中人物刻畫一般會采用寫實畫法,巴巴早期作品工人等系列多采用古典畫法,他所在時期,各種繪畫風格、新思想蜂擁而來,但他仍一直堅持古典畫法。就連巴巴首次出國學習也是去意大利這個古典油畫發源地,而到晚年一反常態。小丑五官與瘋子國王五官都是迷離的,那巴巴的小丑也是“瘋”的。此系列國王行為詭誕,幾乎意識不清。而同時期小丑動作與目光也不一致,似乎是旁觀者在觀看這一切。這也證明瘋子國王就是小丑,小丑就是瘋子國王。

圖3 《瘋子國王》
巴巴的小丑系列有兩種形態:一種彩色菱形格子白色領子,而另一種是紅色衣服的白色領子。而同時期瘋子國王恰巧也是同一紅色長袍。無論從五官表情還是肢體行為、服飾等這些具象表象上看是一致的,就連繪畫手法都采用矯飾主義的變形手法。矯飾主義是以視覺驚奇為目的,通過把人體比例拉長,與巴巴早期最推崇的文意復興古典主義不同——不平衡性、不穩定、不和諧、不優雅,還采用夸張的表情。再次說明瘋子國王就是小丑,小丑是“瘋”的。
國王是一國領袖,也是一國智慧的代表,如果說國王就是小丑,那巴巴的小丑也可以說是“瘋”的。巴巴當時所在羅馬尼亞的社會狀況比較混亂。巴巴受到社會狀況干擾,再加上年齡的增長,當精神狀況在身體所承受的最大值時,也會出現物極必反,就像國王的“瘋”和小丑的冷漠、瘋狂。在“瘋”的外表下,另一面是睿識的代表。
相對于人物的創作,巴巴很少見創作靜物題材。全山石說巴巴的繪畫“其中的題材并不是很大的場景或可歌可泣的事件,大都是普通工人農民或知識分子的生活狀態”。巴巴的靜物畫是很少見的。如作品《靜物下棋盤》(見圖4)可以看出,物體具體形象全部運用了小丑特征,也可以說是肢解了小丑。棋盤斜著看是小丑常穿的格子菱形衣服,白色、檸檬黃、黃紅色球可以說是小丑的道具,也可以說是小丑彩色衣服,撲克牌也是小丑傳統道具,白色杯子倒過來暗喻小丑帽子,整幅畫中棋盤上只有小丑。巴巴通過國際象棋棋盤暗指小丑,棋盤上只有小丑,而國際棋盤勝負取決于國王,而棋盤上只有小丑,在這幅畫中是棋盤上的小丑決定勝負,所以小丑等同于國王。以此推出巴巴想通過符號繪畫推進,更趨向于平面圖像意識形態,也可以說巴巴晚年所畫的小丑也是一種符號,意欲傳達一些信息、暗喻一些意義。

圖4 《靜物下棋盤》
正如全山石講解巴巴時說“最重要的,是表達畫家的精神”“繪畫表現的思想與精神是最重要的”。小丑就是巴巴,巴巴通過小丑來表達自己的內心。
巴巴的繪畫也熱衷描繪社會現實,他學習了羅馬尼亞油畫“重黑派”的某些語言,以深重用色來表達內心的精神。繪畫主觀性也是巴巴繪畫小丑系列的特點,具有視覺上的夸張和豐富的表現力。從這點上看,巴巴小丑系列不僅有倫勃朗的傳統繪畫光的關系, 而且還具有格列柯對“形”與“色”的概括與夸張的特點。巴巴不光吸取了莫迪里阿尼(Amedeo Modigliani)的藝術手法,還吸收了現代主義的表現方法與現實主義的寫實技法并將其結合,使畫面進一步變得概括、變形和具有象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