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面對日益激增的突發公共風險,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為鄉村振興提供了全新的戰略支撐。然而,組織體系的紊亂化、利益結構的碎片化與價值取向的抵牾化抑制了農村突發公共風險的有效治理,迫切需要通過黨組織建設引領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實踐中,黨組織能夠以高度組織覆蓋、統籌協調能力與價值引領能力增強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組織韌性、利益韌性與價值韌性,強化應急狀態下的農村韌性治理能力。為此,黨組織應以組織力建設為重點,領導多元主體參與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構建,塑造堅實的組織根基。同時,黨組織亦需要構筑標準化的韌性治理體系、加強農村社區韌性文化建設、創新農村韌性治理工具等,確保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構建成效。
關鍵詞:黨建引領;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組織韌性;利益韌性;價值韌性
中圖分類號:D25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7408(2023)09-0024-07
一、問題提出與文獻回顧
農村作為社會治理的基本單元與神經末梢,不僅是農民生產生活的物理空間場所,而且為農民提供日常公共服務。在城市化與現代化浪潮裹挾之下,曾經封閉化同質化的農村社會逐漸瓦解并走向流動與開放。在此背景下,空間布局、社會關系、人口結構與利益格局的深刻變革使得農村社區成為多維風險的集聚地,同時農村老齡化與人口外流導致農村社會日漸衰敗,難以有效防范應對突發公共風險,嚴重抑制農村治理現代化目標的實現。即使同一地區的農村受到地緣差異的影響也存在嚴重的發展失衡問題,“一旦面向突發公共風險之時,資源薄弱的村莊往往就會更為脆弱”[1]。農村社會在內外風險俱在的背景下如何提升防范應對突發公共風險的治理韌性、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成為鄉村振興中的重要時代課題。
對此,學界作了相關研究并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唐皇鳳反思簡約治理模式與復雜治理模式的利弊,力圖在二者間尋求平衡,構建可控的韌性治理模式,助推新時代基層治理現代化[2]。王杰、曹茲綱基于治理“體系—能力”分析框架構建韌性鄉村治理體系以期提升韌性鄉村治理能力并以此推動韌性鄉村建設[3]。王薇然、杜海峰基于城郊融合型村莊、集聚提升型村莊、特色保護型村莊和搬遷撤并型村莊考察風險沖擊下不同村莊的韌性水平進行比較研究,指出村民韌性、基層組織韌性以及社會韌性的合力決定著村莊整體韌性水平[4]。張誠提出從結構韌性、社會韌性、技術韌性和制度韌性四個維度構建農村環境韌性治理模式[5]。綜上所述,學界對農村韌性治理的研究形成了以應急管理為導向的體系化研究,對于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然而,既有研究并未對農村韌性治理能力與農村韌性治理模式得以形成的原因深入探討。農村韌性治理場域中的社會組織、駐區單位、村集體與村民等呈現離散的弱聯結狀態,在抵御突發公共風險時難以形成與之匹配的自適應力與自恢復力。對此,必須強化黨組織的領導,充分發揮其引領作用。黨組織可通過層層覆蓋的組織體系構建富有韌性的有機聯結,領導多元主體實施協調一致的集體行動共同應對突發公共風險,這也是農村韌性治理能力與農村韌性治理模式得以形成的來源。基于此,本文從農村韌性治理實踐出發,闡釋黨組織推動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行動邏輯,并在此基礎上提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構建路徑,以期有助于推動農村社會適應從常態狀態向應急狀態的有效轉換。
二、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內涵厘定與現實訴求
(一)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內涵
共同體作為古老且常新的話題具有深厚的理論淵源,其研究起點聚焦個體與社會之間關系的調適與整合。無論是城邦共同體思想、社會共同體思想抑或現代共同體思想,均體現出學者們對“共同體”的研究偏好。滕尼斯將共同體闡釋為“一種基于社會聯系或共同生活方式產生的關系親密、守望相助、富有人情味的生活共同體,包括親屬(血緣共同體)、鄰里(地緣共同體)以及友誼(精神共同體)等基本形式”[6]。共同體絕非簡單的部分疊加形成,而是基于共同生活,以血緣、地緣與共同記憶為紐帶構建的有機聯合體。共同體的塑造以多元主體共生共在的聯結形態為前提,呈現出“像家一樣的溫馨和相互依賴,可以在一個不確定的世界中尋找一種安全感”[7]。共同體理論嵌入農村基層治理場域中則是對農村基層治理體系的整體性架構,著重強調多元治理主體積極建構身份認同、情感認同與價值認同,共同制定治理規則,積極回應農村基層治理需求的共同目標,促使多元主體形成理念共融與利益共享的聯合體。
社會轉型時期,在生態環境危機、突發自然災害等突發公共風險日益加劇的同時,農村基層治理在政治動員、社會力量參與、村莊自主性與政府資源投入方面存在諸多局限性。這些實踐困境的內在實質是農村社會公共性的衰退,亟須以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中的公共性的復歸促進農村基層治理的調整與變革。韌性概念最早應用于物理工程學領域,是指在受到外力作用后,物體能夠恢復到原始狀態。1973年霍林教授將韌性概念引入生態領域用以研究生態韌性,認為生態韌性是生態系統在遭受不同類型的沖擊時能夠保障原始穩定狀態得到維持[8]。隨后,西方學界將韌性概念的應用逐漸從生態領域拓展延伸至社會—生態領域,著重研究社會系統的韌性屬性。社會系統的韌性屬性是指社會系統在面對復雜的社會風險時能夠有效抵御、處置與化解,在保持社會系統功能正常運轉的同時使得自身得以迅速恢復、更新與發展。Walker將韌性界定為社會生態系統在面臨壓力與回應性條件時所激發出的變化與適應能力[9]。克里斯托弗認為韌性是社會生態系統在遭受外部風險的干擾與沖擊后所具備的恢復自身功能的能力[10]。Philippe認為韌性是社會或個人在回應外生與內生震蕩時所采取的調節過程,以保持自身功能得到有效恢復[11]。由此可知,韌性可以被界定為“社會生態系統能夠有效適應新環境,進而得以抵御突發風險的影響,并獲得自我恢復之能力”[9],這不僅表現在面臨突發公共風險時,社會生態系統具有外部擾動緩解能力與原始狀態恢復能力,而且反映出其所具備的應變、調適與創新能力。
突發公共風險在不斷增長的同時更多的指向社會行動場域中的每一個社會個體,卻逆向促成了應對突發公共風險的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在應對處置突發公共風險過程中,韌性治理理論能夠確保農村社會在遭受外界突發社會風險擾動后迅速塑造出自我組織、自我修復與自我調適的能力,為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奠定堅實的理論支撐。作為全新的治理共同體形態,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是指農村社會為有效應對錯綜復雜的公共風險危機,多元治理主體以共建共治共享理念為價值引領,以集體行動為基礎,借助價值重塑、組織重構與利益整合等方式全面提升抵御化解突發公共風險危機能力的新型治理共同體形態。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可確保無論在常態抑或緊急狀態下都能夠挖掘激活基層社會中的韌性資源,增強農村基層應對突發公共風險的韌性治理能力。
(二)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現實訴求
在農村基層治理場域中,農村社會關系結構不僅影響農村治理方式,而且制約著農村韌性治理效能的提升。伴隨著城市化、市場化與現代化進程的推進,農村居民生存發展風險、農村社會穩定風險、農村經濟發展風險與農村生態環境風險等社會風險如影隨形。與此同時,在城市化浪潮的裹挾下,曾經高度組織化的農村社會遭到解構,“個體原子化”與“治理碎片化”難題使得農村社會難以有效防范化解突發公共風險。個體原子化“不是指一般性的社會關系的疏離,而是指由于人類社會最重要的社會聯結機制中間組織的解體或缺失而產生的個體孤獨、無序互動狀態和道德解組、人際疏離、社會失范的社會總體性危機”[12]。個體原子化特征的凸顯使得村民的主觀能動力難以被納入突發公共風險治理體系中,農村社會的突發公共風險紓解能力與自我修復再生能力進一步弱化,加劇農村社會內部脆弱性風險。農村基層治理碎片化是指“相關要素在形態上具有大量的碎片,在地域和功能方面相互交叉重疊,導致各治理要素和治理環節都成為分散的‘孤島,難以形成有機的治理整體”[13]。農村基層治理碎片化主要表現為農村基層組織各自為政、農村社會利益調整與利益分配失衡與多元主體間價值理念的相互抵牾導致利益矛盾頻發,難以形成整體合力。
首先,農村治理組織體系的紊亂化。農村基層治理實踐場域是多元治理主體的聚合,既包括以個體形式存在的村民,也包含以組織形式存在的基層政府組織、社會組織、農村基層自治組織與基層黨組織等。農村基層治理實踐中,各類治理主體各自為政,相互掣肘,造成農村組織體系結構的紊亂化,主要表現為基層政權組織與村級組織之間關系的紊亂化,基層政權組織與經濟組織、社會組織之間關系的紊亂化,村黨支部與村民委員會之間關系的紊亂化以及村“兩委”與經濟組織、社會組織之間關系的紊亂化[14]。農村治理組織體系的紊亂化不僅難以厘清基層治理權責,而且阻滯了鄉村振興戰略的落地執行。其次,農村社會利益結構的碎片化。農村基層社會是多元利益共存與共在的場域,同時也內含著農村社會利益分化的一面。“利益分化主要是指由于社會結構性的變革而使具有相對獨立利益的利益主體之間不斷分化、組合,以及各利益主體因利益實現渠道和實現程度不同而引起利益差別的過程。作為一個社會范疇,利益關系反映了社會關系的實質。”[15]農村基層治理組織體系內部關系的紊亂化在引發農村利益結構分化的同時也加劇了農村基層治理沖突,農村治理共識遭到消解,抑制了農村共建共治共享格局的塑造。最后,農村基層治理價值取向的抵牾化。農村社會不僅是多元利益共在的場域,而且是多重制度共存的場域,在其中則內含著多維制度秩序。農村基層治理實踐場域中每一制度秩序都蘊藏著特定的價值取向、利益需求與行動期待,錯綜復雜的價值取向與利益需求使得治理主體間引發價值抵牾、利益沖突與治理摩擦,從而削弱了農村基層治理的價值根基。同時,農村基層治理中的組織紊亂化、利益碎片化與價值抵牾化使得高度組織化的農村基層社會裂解為碎片化、對立化的“治理孤島”,這不僅消解了農村基層治理的努力,而且嚴重抑制農村基層治理效能的提升,遲滯了鄉村振興的進程。為此,農村基層治理亟須“尋找價值之間的‘重疊共識,從而在基層社會治理的過程中推動價值再構、共識形成”[16]。
三、黨建引領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行動邏輯
農村基層治理中引入“韌性”概念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表明農村社會能夠依托自身具備的韌性治理能力有效應對各類社會風險,確保社會生態系統在社會風險退卻后迅速恢復原始狀態。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更為強調農村社區面臨突發公共風險時自我應變能力與自我調適能力以及突發公共風險退卻后的自我修復能力與自我還原能力。然而,農村基層治理實踐顯示,農村治理組織體系的紊亂化、農村基層利益結構的碎片化與農村治理價值取向的抵牾化造成農村韌性治理效能無法有效發揮。為此,黨組織應有意識地重塑社區成員間有機聯結的動力機制,凝聚農村治理共識,提升農村韌性治理能力。
(一)以黨的高度組織覆蓋增強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組織韌性
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需要以組織為支撐載體應對突發公共風險,塑造共建共治共享的協同合作組織體系,這也是組織韌性的核心要義。同時,廣泛溝通機制也是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重要保障,促使農村社會有效防范化解不確定的突發公共風險。質言之,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在面向具有不確定性、擴散性與隱性特征的突發公共風險時,組織間通過協調目標策略為防范化解突發公共風險協同配置治理資源,確保農村社會系統平穩有序應對突發公共風險。就此而言,提升組織間的協作意愿,促進組織間的整體協同成為增強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組織韌性的關鍵。農村韌性治理實踐表明,黨組織已成為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場域”的重要生成機制,促使組織間形成以黨組織為核心的“縱向到底、橫向到邊”,且具有強力聚合功能的結構性組織體系,為組織間的民主協商、資源共享與協同合作打造組織聯結通道,并在農村韌性治理場域中彰顯“黨的領導在場”的政治勢能,以黨的高度組織覆蓋增強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組織韌性。
一方面,依托黨組織構建的縱橫交錯的組織網絡為組織間的聯動互動奠定組織聯結基礎。基層黨組織的全面覆蓋與黨建聯合體的構建是農村韌性治理場域中依托“黨的領導在場”的政治優勢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重要載體。2019年中共中央印發實施的《中國共產黨農村基層組織工作條例》明確要求“黨的農村基層組織應當加強對各類組織的統一領導”。據此,黨組織遵循基層組織建設原則在縱向維度深入村民小組與黨員家庭構建“農村社區黨組織—村落黨小組—黨員示范戶”的組織網絡體系。在橫向維度,基層黨建充分覆蓋市場組織、駐區單位與社會組織等不同類型組織,借助黨的組織通道統籌協調各類組織,推動農村韌性治理集體行動[17]。依托黨組織構建的縱橫交錯的組織網絡是基層黨組織體系的拓展與延伸,為各類組織間開展互動合作、協商對話與資源整合奠定組織聯結基礎,這也是增強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組織韌性的“硬”要素。另一方面,農村韌性治理中的組織化建設不僅意味著簡單的組織覆蓋,更為重要的是激活各類組織參與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內在驅動力。黨組織主要通過召開突發公共風險應急處置黨建工作聯席會議將各類組織聚集在農村韌性治理黨建工作聯席平臺。各類組織依托這一平臺圍繞農村韌性治理難題展開互動交流,并發揮黨組織的統籌協調、資源共享與利益整合優勢,加強以黨組織為核心的韌性組織體系建設。與此同時,黨組織、農村自治組織、轄區企事業單位、高等院校與社會組織等組織間以交叉任職的方式激活組織活力,運用組織資源[18],并在此基礎上打造共商、共建、共治與共享的農村韌性治理格局。
(二)以黨的統籌協調能力增強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利益韌性
利益是引導多元主體參與農村韌性治理、實施集體行動的內在驅動力,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價值取向正是培厚公共利益,這為塑造利益韌性奠定了重要基礎。然而,在農村韌性治理場域中則呈現多元化利益訴求間的內在張力,尤其是村民對高質量人居環境要求與遵循成本—收益邏輯的村集體之間的利益矛盾,致使農村基層治理陷入碎片化狀態。農村社區利益碎片化難題使得基層韌性治理缺乏深厚的公共利益基礎,進而使得農村韌性治理場域缺乏利益韌性。推動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利益韌性建設離不開黨的統籌協調能力,為此要充分發揮黨組織的樞紐型組織優勢,在多元主體間構建利益聯結通道。實踐表明,黨組織可以依托組織嵌入機制在農村韌性治理實踐場域構筑“一核多元”的韌性組織體系,同時借助全過程人民民主方式群策群力,匯集民意,凝聚眾益,以黨的統籌協調能力增強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利益韌性。
一方面,黨組織引領下的協商式政策議程設置凝聚利益共識。黨組織憑借縱橫交錯的組織體系深入農村韌性治理第一線,切身感受農村社區利益分化的現實窘境,并依托層層覆蓋的黨組織渠道將多元主體對農村韌性治理的輿論分化與行動走向及時準確傳達給上級黨組織,依托協商式政策議程設置聚合農村韌性治理協商議題,進而將其納入黨委政府的決策議程。黨組織在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中,通過運用協商式政策議程設置模式聚合碎片化利益訴求,將其轉化為韌性治理協商議題,增強多元主體的協商議題發起能力與利益訴求表達能力。在黨組織的引領下,多元主體借助決策協商運行機制對偏離共識方向的利益訴求予以糾偏,確保更具效率的利益協商共識的達成,塑造利益聯結。另一方面,黨組織的統籌協調優勢促進多元主體利益共融。面向突發公共風險時,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需要基層政府、市場力量、農村社會組織、村集體與村民等多元主體的協同參與,而多元主體間實現利益共融需要發揮黨組織的統籌協調優勢。“權威的存在是多元主體得到有效組織與整合的關鍵”[19]。黨組織是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中心節點”,憑借其自身具備的政治權威構建黨建工作聯席會輪值體系,打通組織間邊界壁壘,優化各方風險治理資源,以網絡化關系結構引導多元主體參與“眾意轉化為眾益”行動,塑造“黨組織—基層政府—社會組織—村民”四維信任關系。此外,黨組織可以將錯綜復雜的利益訴求借助縱向黨組織通道輸送至黨政聯席會議并轉化為農村韌性治理公共政策,有效化解多元主體間的利益矛盾,促進多元主體間的利益共融,為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奠定堅實的利益聯結基礎。
(三)以黨的價值引領能力增強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價值韌性
推進農村韌性治理離不開多元主體的價值認同,這是塑造價值韌性的重要基礎,同樣也是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精神紐帶。農村社區作為韌性治理的空間載體,是個人生活私域空間與集體生活公域空間有機統一與內在融合的集合呈現。然而,農村公域空間并未成功引導其成員實現從個體生活向集體生活的跨越。此時,基于個體生活私域空間構建的價值認知使得村民缺乏公共空間的依賴感與歸屬感,難以將農村社區視為生活共同體。在此背景下,村民無疑難以塑造共同生活空間主體意識并凝聚眾心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共同應對處置突發公共風險。黨組織恰恰可以憑借自身的價值引領能力培養村民對共同生活空間的認同感、依賴感與歸屬感,增強其應急處置突發公共風險的價值自覺,為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塑造價值韌性。
一方面,黨組織發揮宣傳教導優勢培養村民參與構建韌性治理共同體的主體意識。黨組織主要是在物理層面依托“社區展板、與社區服務結合、精英示范等機制”[20]設置防范處置農村社會風險治理的傳播議題,發布農村韌性治理相關內容,強化村民對共同應對處置突發公共風險的主體參與認知。黨組織在數字層面主要借助社區通與智慧社區等數字信息發布系統將防范處置突發公共風險與生態環境危機的典型案例及其實踐經驗向村民推送與發布,強化村民的風險危機意識,加深其對農村韌性治理的認知。黨組織在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中需要扮演引導者、協助者與傾聽者角色,弱化行政干預,凸顯風險自治特征,拓展風險治理主體發展空間。另一方面,黨組織通過社區活動交往加固農村社會風險治理的價值聯結。黨組織借助黨群服務中心、黨建共享空間與黨建協商議事廳等公共治理空間引導村民參與突發公共風險傳播議題的協商,使其直觀感知突發公共風險應急處置與自身利益的緊密聯系,增強村民參與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主體自覺。黨組織發揮黨員精英與社區能人的示范帶動作用引導村民認識到個人私益與社區公益之間的緊密聯系,強化村民群體在共同防范處置突發公共風險時的粘合性與價值自覺[21],以此明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公益導向,為化解農村社會風險提供內生價值韌性資源。
四、黨建引領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實現路徑
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能夠充分保障農村社區在常態化狀態與應急狀態的切換中有效應對各類突發公共風險,提升農村突發公共風險防范化解能力,確保農村社會秩序在應急狀態下的和諧穩定。黨組織在常態化狀態與應急狀態的切換中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提升農村韌性治理能力,需要引導村民以應急狀態下的主體意識與行動習慣參與突發公共風險的防范與化解。“進入應急狀態下的社區成員,亦能夠迅速實現角色認知與行動的雙重轉換,使之在常態下形成的韌性治理能力得以繼續發揮效能。”[22]還要充分挖掘韌性資源,以組織力建設為抓手,為黨組織引領多元主體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筑牢組織根基。此外,黨組織要構筑標準化的韌性治理體系、加強農村社區韌性文化建設與創新農村韌性治理技術工具等全面提升農村韌性治理能力,確保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在應急狀態下有效應對、處置突發公共風險。
(一)強化黨組織的組織力建設,筑牢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組織根基
黨組織可以憑借自身具有的統籌協調、組織管理與社會整合功能嵌入農村韌性治理場域,并對多元主體與治理資源進行動員、協調與整合,確保在應急狀態下形成體系化與規模化的組織力量,筑牢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組織根基。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指出:“增強黨組織政治功能與組織功能,堅持大抓基層的鮮明導向,抓黨建促進鄉村振興,加強城市社區黨建工作,推進以黨建引領基層治理,持續整頓軟弱渙散基層黨組織,把基層黨組織建設成為有效實現黨的領導的堅強戰斗堡壘。”[23]黨組織在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中要以組織力建設為重要載體,充分發揮自身的組織力優勢,強化對多元主體與治理資源的統籌、協調與整合,在黨組織的領導下有效應對處置農村社會各類突發公共風險。
一方面,加強黨組織內部組織力建設,厚植農村韌性治理組織基礎。“黨的力量來自組織,組織能使力量倍增”[24],黨組織在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中亟須加強自身內部組織力建設,在面對各類突發公共風險時組織動員、協調整合黨員力量,以組建黨員模范先鋒隊發揮示范帶動效應塑造黨組織內部組織力與凝聚力,推進農村韌性治理。黨組織要遵循“橫向到邊、縱向到底”的組織原則,構建縱橫交錯、層層覆蓋的黨的組織體系,并以此為基礎健全完善以黨組織為核心,社會組織、市場力量與駐區單位等多元主體協同參與的農村韌性治理組織體系,為有效處置突發公共風險、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打造堅實的組織運作體系。另一方面,黨組織要強化對外組織力建設,依托自組織方式有效化解突發公共風險,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不僅需要發揮黨組織領導核心作用,而且需要地方政府、社會組織、市場力量、農村基層自治組織與村民等多元主體力量參與其中。黨組織要將多元主體力量緊密團結在自己周圍,憑借自身的政治權威組織動員多元主體參與突發公共風險應對處置過程中。黨組織尤其要充分挖掘激活自組織資源,引導村民通過自組織方式應對突發性風險,參與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構建。與此同時,黨組織要通過組織力建設培育農村社區自組織,賦能村民通過自組織途徑開展農村社會風險治理行動。這離不開黨組織的政社對接功能與資源鏈接功能,從而為提升突發公共風險應急處置的組織力提供資源保障。概言之,黨組織在應急狀態下能夠組織動員并引導村民通過自組織途徑化解突發性風險,為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形塑上下聯動的組織運作體系,筑牢突發公共風險防范化解的組織根基。
(二)加強黨組織韌性治理能力建設,提升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效能
韌性治理能力是黨組織在面對突發公共風險時所具有的防范化解能力與恢復還原能力,集中表現為黨組織在面對突發公共風險時的適應力與恢復力。因此,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就是在從常態化狀態向應急狀態轉換的過程中,必須確保黨組織具有與之高度匹配的能夠有效化解農村社會風險的韌性治理能力,以保障農村社會秩序的和諧穩定。因此,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就必須加強黨組織的韌性治理能力建設,塑造農村韌性治理體制機制,提升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效能。
第一,構筑標準化的韌性治理體系,明晰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中的主體責任。制度化是維系組織存在并保障其持續穩定運轉的重要因素,“只有通過制度化建設才能實現有規律的、穩定的和持久的聚合”[25]。因此,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需要構筑標準化與制度化的韌性治理體系,使其運轉具有可遵循的制度規范,引導村民共同化解突發公共風險,提升韌性治理效能。在從常態化向應急狀態轉換中,村民需要明晰自身在共同應對突發公共風險中的主體責任,遵循“各司其職、各盡其責”的行動準則參與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一是黨組織要將農村韌性治理體系納入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標準化議程構建中,并作為應對處置突發公共風險的常態化內容予以推進;二是黨組織要細化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內容,將其中與村民切身利益密切相關的事項提交至農村黨建聯席平臺進行協商,促使村民在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中的角色認知與主體責任得以清晰厘定;三是黨組織要在常態化狀態下組織動員村民開展標準化、規范化與制度化的突發公共風險應急演練,幫助村民在農村韌性治理實踐中明確自身責任定位,確保其在應急狀態下實現角色認知、主體責任與行動邏輯的轉換,以有效應對突發公共風險。
第二,加強農村社區韌性文化建設,培育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公共精神。“社區成員的公共精神不僅構成韌性社區建設中凝聚力的重要來源”[26],也是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的價值支撐。為此,黨組織在韌性治理實踐場域中要加強以公共性為內核的農村韌性文化建設,引導村民確保在應急狀態下具有共同應對突發公共風險的公共精神。一方面,黨組織要充分挖掘激活農村社會中的社會資本,發揮社區能人、農村鄉賢與積極分子的經濟資本、文化資本與象征資本等資本優勢,引導村民將對農村社區公共利益的價值偏好轉化為參與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自覺行動。另一方面,農村社區韌性文化需要引導農民內化于心,黨組織要在常態化的風險應急處置活動議程中引導教育村民形成具有聯結性的公共精神,不斷筑牢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韌性文化內核,促使村民在從常態化狀態向應急狀態轉換中保持團結一致。
第三,創新農村韌性治理技術工具,提升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構建的精準化水平。在現代化進程中,農村社會風險的時空維度普遍化與致害后果不可逆性突顯,“生產力在現代化進程中的指數式增長,使風險和潛在自我威脅的釋放達到前所未有的程度”[27]。構建農村韌性治理共同體就要不斷提升農村社會防范抵御突發公共風險的精準化水平,強化農村韌性治理效能。在數字化時代,以大數據、人工智能與物聯網為代表的數字信息技術為創新農村韌性治理工具提供了技術支撐。農村社區可以借助數字信息技術硬件精準感知、呈現并捕捉農村社會風險點,進而借助有效的數據通道找到化解突發公共風險的數字技術策略。為此,在從常態化狀態向應急狀態轉換中,為了進一步提升農村韌性治理能力,黨組織要不斷創新農村韌性治理技術工具,這不僅要從“硬性”層面科學合理布局韌性治理技術工具,而且要從“軟性”層面提升村民對韌性治理技術工具的熟悉度與操作度,使其在突發風險應急狀態下能夠運用數字技術工具化解風險,增強農村社區的自反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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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雨蕙】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點項目“新時代農村重大社會風險及其治理能力提升研究”(21AZZ009);江蘇高校哲學社會科學研究一般項目“鄉村生態建設的治理機制及其建設效應研究”(2022SJYB1496)。
作者簡介:李寧(1989—),男,河南商丘人,常熟理工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講師,南開大學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政治學在站博士后,研究方向:農村基層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