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掘整理藏文古籍文獻助力民族文化傳承

【摘要】于甘肅省舟曲縣發現大量的古藏文苯教文獻歷時久遠，數量龐大，內容豐富，版本珍貴，其搜集、整理和出版成為一項重要的學術使命。當前，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整理出版已具有一定的編纂特色，但仍存在編撰、保護領域過窄等問題。統一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分類編目和文獻著錄標準，推進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數據庫、數字化建設，將有助于推進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整理、出版和保護工作。

【關? 鍵? 詞】舟曲苯教文獻；編纂特色；出版價值；數字化

【作者單位】劉彥，甘肅文化出版社。

【中圖分類號】G237.9【文獻標識碼】A【DOI】10.16491/j.cnki.cn45-1216/g2.2023.14.011

當前，藏學的國際學術交流日趨頻繁，藏學發展迅速，研究領域不斷拓寬，研究成果斐然，藏學已成為一門國際顯學。苯教作為藏學研究中的重要課題之一，歷來受到國內外學者的重視。近年來，研究機構在甘肅省南部、青海省東南部和四川省西北部等地發現了大量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其中挖掘于舟曲縣境內的苯教文獻備受關注。目前，這些珍貴的手抄文獻被匯編為“舟曲民間古藏文苯教文獻”叢書，列入國家民文出版項目庫項目，該項目的第一輯至第四輯先后于2016—2019年入選國家民族文字出版資金資助項目。其中，第一輯、第二輯、第三輯已正式出版，共75冊，收錄苯教文獻860余卷，19600余頁張。本書是大型藏文古籍的整理出版項目，旨在挖掘、搶救、保護、研究和傳承民族文化，使得這些承載著厚重歷史文化記憶的珍貴古籍文獻長存于世。

一、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整理出版情況

1．地毯式搜集和整理文獻

2011年以來，散落于甘肅省迭部、宕昌、文縣和四川省平武、九寨溝等地的苯教文獻的消息見諸媒體，引起了“舟曲民間古藏文苯教文獻”主編尹洛賽的關注，他意識到與這些地區毗鄰的舟曲縣也必定遺存苯教文獻。尹洛賽自2012年開始組織人力，多次深入舟曲縣下轄的立節、憨班、坪定、峰迭、巴藏、曲告納、博峪、拱壩、插崗、八楞等鄉鎮的20多個藏族村寨進行實地考察，挨門逐戶地拜訪，了解文獻收藏情況，并以家庭為單位登記在冊。尹洛賽在舟曲縣發現的這批苯教文獻數量巨大，散落民間，多由藏族家庭珍藏、供奉，歷經數代方傳承至今。截至2022年底，記錄在冊的收藏苯教文獻的家庭共有33戶，所藏文獻共計235函、46500余頁張，苯教法器40多種，圖符100余幅。經過溝通、協商，尹洛賽取得苯教文獻收藏家庭的許可后，現場整理、拍攝、掃描文獻。有的家庭對這些文獻較為熟稔，還能協助梳理文獻，尤其是民間苯教傳承人——苯教祭祀者是當地最為熟悉苯教經文、苯教儀軌的老人，其在苯教文獻搜集、整理的過程中就苯教文獻的內容識別、梳理，以及苯教文化傳承等方面為尹洛賽提供了重要幫助。掃描、拍攝好的文獻由學者進一步歸類和整理，學者在整理過程中發現文獻存在缺頁、文獻掃描件（照片）模糊、內容混亂、缺少正面或背面內容（舟曲苯教文獻為貝葉經式，一葉文獻分為正面和背面）等情況時，會根據文獻收藏情況的田野調查記錄再次拜訪文獻收藏家庭，對照文獻原件查缺補漏，或者重新掃描和拍照，力爭降低文獻整理的差錯。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存藏分散，對其進行地毯式搜集和整理，是對當地苯教文獻分布狀況、收藏條件、文獻數量等情況的一次摸底和普查，將有利于之后文獻保護工作的開展。

2．編校工作審慎嚴謹

散落在舟曲民間的苯教文獻多由信奉者家庭收藏，口耳相傳，代代傳抄，時間久遠。部分文獻的收藏環境和保管條件惡劣，存在損毀嚴重或字跡模糊的問題；部分文獻中存在難以釋讀的古藏文、不常見的縮寫詞和符號，以及當地的方言等。對受專業知識所限的編輯而言，舟曲苯教文獻的編校工作非常不易，出版社邀請了在苯教文獻研究領域頗有成就的學者作為本書的學術顧問，請他們對編校工作給予指導。編輯對整理成冊的文獻進行逐頁編校時，就文獻名稱識別、內容順序、文獻分類等提出的疑難問題和不同意見，皆會及時與作者、學者顧問交流和溝通，一些問題是編輯在苯教傳承人的幫助下順利解決的。若同一文獻因抄寫者、年代、書寫方式等存在不同程度的差異和謬誤，出現了多個版本，那么編輯將全部收錄整理這些版本，供學者對比研究。此外，編輯將無法整理的文獻殘頁全部歸入“殘頁”一類，收錄進本書。

總而言之，無論是前期的文獻搜集整理環節，還是后期的編校環節，編輯都爭取降低文獻整理的紕繆，爭取做到不遺漏任何一戶文獻收藏家庭、任何一頁文獻，爭取最大限度地還原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原貌。

二、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編纂特色

“舟曲民間古藏文苯教文獻”充分還原了文獻的真實面貌。編輯團隊考慮到檢索和使用的便利，在編纂出版方面作了如下探索。

第一，舟曲苯教文獻是以收藏家庭為單位進行分冊和編目。編輯團隊將同一家庭收藏的文獻編為1冊或若干冊，并以此為依據，編寫分冊目錄。若某一家庭收藏的苯教文獻數量少，難以成冊，編輯團隊會將相同收藏情況家庭的文獻與其合并為1冊編目。在分冊目錄的基礎上，編輯再編寫全書的總目錄。這種編目方式不僅直觀，而且檢索方式快捷方便，實用有效。尤其本書的編目是以田野調查記錄為依據的，避免了數量龐大的苯教文獻在陸續出版過程中的重復出版工作。

第二，如實保留文字厘定前的書寫規則和古藏文縮寫詞。本書收錄的苯教文獻名稱中含有很多藏文文字厘定前的書寫規則，編輯團隊均不對此校勘修正，一律保留。此外，部分文獻名稱中的藏文縮寫詞并非常見的縮寫詞（常用名詞和終結詞），其書寫規則不定，變化多端，難以釋讀。為了保持文獻的原貌，方便學者查閱和研究，編輯團隊在編目時皆如實著錄。

第三，文獻名稱中無法識別的文字均用虛缺號（□）代替。這些文獻年代久遠，加之頁面破損、受潮、煙熏等原因，文獻名稱中的部分文字或殘缺不全，或字跡漫漶，使得文獻名稱的識別極為困難。為了編目和方便檢索，編輯團隊將文獻名稱中無法識別的文字用虛缺號代替，當可以斷定文獻名稱中無法識別的文字數量時，就用相應數量的虛缺號代替，反之，當難以斷定文獻名稱中無法識別的文字數量時，只用3個虛缺號代替。

第四，設置“無名稱”和“殘頁”。在文獻整理、編目過程中，編輯團隊面臨有的文獻內容不完整，缺少能夠識別其名稱的頁面，或一卷完整的文獻無法通過其首題、尾題和題跋來識別文獻名稱的問題，此時編輯均以“無名稱”為名將其編入目錄中。對于少許文獻殘片和雜亂無章的文獻頁面，編輯團隊并未將其舍棄，而是全部歸到“殘頁”一類，放在每冊文獻的末尾。本書編目設置“無名稱”和“殘頁”，既方便學者查閱、參考和研究，也搶救和保護了舟曲苯教文獻。

第五，推進數據庫建設。隨著網絡技術的飛速發展和信息技術的改革創新，傳統出版方式在古籍文獻的長期保存、有效保護和充分利用等方面仍有許多不足。鑒于此，編輯團隊從“舟曲民間古藏文苯教文獻”第二輯開始嘗試建設數據庫，主要負責物理儲存、數據讀取和文獻檢索。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數量龐大，部分文獻字跡漫漶，頁面殘缺不全，且文獻中含有很多難以釋讀的古藏文、縮寫詞、特殊字符、各種圖符等。因此，現階段編輯團隊將整理好的苯教文獻原件的掃描件（圖片）儲存到資源庫中，以現有的文獻編目為基礎，通過文獻名稱、關鍵詞、頁碼編號等，實現對相關文獻的檢索和查閱。基于此，數據庫能夠全面、如實地展現文獻的附加信息。

三、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出版價值

1．豐富歷史研究的資料寶庫，蘊含重要的學術價值

苯教信仰及苯教文化囊括了宗教信仰、歷史文化、社會生活、科技文明等方方面面，并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深刻影響藏族人的思維方式、行為準則、價值趨向、倫理觀念、審美情趣、生活方式和生產方式。長期以來，苯教歷史文化的相關研究主要依賴吐蕃碑文、藏族史書、教法史、人物傳記、《苯教大藏經》、苯教儀軌文書，以及2006年在西藏措美縣當許鎮噶塘蚌巴奇古塔發現的4部苯教寫本等文獻資料開展。

現身于舟曲縣境內的古藏文苯教文獻共計235函、46500余頁張，內容繁雜，極大地豐富了早期苯教歷史文化和古代藏族社會文化研究的基礎資料。第一，舟曲苯教文獻大多為斯巴苯教文獻，從其內容和話語體系可判斷出這些文獻很有可能是從佛教尚未興盛之前的吐蕃本土文獻傳抄下來的，保留了很多藏族本土宗教文化的信息和特征，對探究早期苯教哲學思想和文化體系具有極高的研究價值。第二，文獻中有大量的古藏文和縮寫詞，甚至還出現類似象雄時期使用的“瑪瓊”文字，大多晦澀難解，是研究象雄文字、古藏文縮寫法、藏文文字演變的珍貴史料。第三，舟曲苯教文獻門類繁雜，其內容主要為祈福招運、禳解除晦、防雹防災等，是研究古代藏族宗教信仰、儀式儀軌、社會生活、生產活動、傳統習俗的第一手資料，其研究價值和學術價值不言而喻。

2．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重要資源

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承載了青藏高原先民厚重的歷史文化記憶，內容涵蓋古代藏族歷史文化、宗教哲學、天文歷算、科學技術等多個領域，是中華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蘊含其中的崇尚自然、尊重生命、尊老愛幼、守望相助等道德觀念和優良傳統世代傳承，對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具有重要的社會意義。

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展現了藏族與漢族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交往、交流、交融的生動事實，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堅實依據。根據在舟曲發掘的與生老病死、節候氣象、生產生活息息相關的苯教歷算文獻，如五行、星宿、十二生肖、八卦與方位等，我們可以看出藏族苯教歷算對漢族天干地支紀年法、八卦九宮、陰陽五行的借鑒和吸收。這種借鑒和吸收在很大程度上促進了藏族天文歷算的完善、改進和發展，同時也有力地印證了自古以來藏漢文化的密切交流和緊密聯系。

甘肅省新聞出版廣電局、甘肅省民族事務委員會、甘南藏族自治州民族事務委員會、甘南藏族自治州古籍保護中心、甘南藏族自治州檔案局等相關部門高度重視舟曲苯教文獻的發掘保護工作，并且在人力、物力、政策等方面對舟曲苯教文獻的搜集、整理和出版工作給予大力支持。當地文獻收藏家庭也積極響應，協助作者了解苯教文獻收藏情況并幫忙整理苯教文獻，一些社會人士也為舟曲苯教文獻的保護、搜集、整理工作捐物、捐資。在黨和政府、社會各界的大力支持下，舟曲民間苯教文獻的搜集、保護、整理、出版工作方能持續、有效地開展，并取得顯著成果。

四、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整理和保護路徑

業界對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搶救和保護不能僅停留在文物性保護和單一的古籍整理出版，應該順應讀者需求、閱讀方式的轉變，借助成熟的信息技術和豐富的網絡資源，適時調整并采用更合理的搶救保護方式和整理出版路徑。

1．統一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分類編目和文獻著錄標準

自“舟曲民間古藏文苯教文獻”出版后，有關舟曲苯教文獻內容釋讀、文化內涵、苯教歷算文獻的研究成果接連發表，以舟曲苯教文獻為專題或重要課題之一的學術研討會也在有序開展，吸引了更多的學者探索這個還未被深度挖掘和開發的礦藏。現階段，出版社要想達成對內容繁雜、數量龐大的舟曲苯教文獻精準、高效的檢索，就需要與高校和科研機構開展長期合作，借助專業學科人才隊伍的力量，對現有文獻的分類編目和著錄方式制定統一標準。

目前，在藏文古籍的分類編目和文獻著錄方式方面，國內外的圖書館、檔案館、高校和科研機構各自有一套標準。重要原因之一是藏文古籍有較為成熟的目錄學和學科分類標準，但是無法滿足現代學科的分類需求，現代學科雖然有分類設置，但相對粗化或沒有專類，不同程度上亦無法深度揭示藏文古籍的內容和獨有的民族文化特質。因此，舟曲苯教文獻的分類編目既要考慮其內容和性質，又要兼顧藏文傳統學科分類和現代學科分類的需求，制定統一的分類標準，達到科學分類的目的。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著錄方式可以參考漢文古籍文獻著錄規則，根據舟曲苯教文獻的田野調查記錄和現有的文獻信息，記錄文獻的基本信息和特征，如文獻名稱、著者、關鍵詞、字體、紙張、裝幀形式等。

統一舟曲苯教文獻的分類標準和著錄方式，進行科學分類，細化類目，如實記錄文獻的基本信息和特征，可從宏觀和微觀兩個方面真實反映以舟曲苯教文獻為代表的斯巴苯教文獻所涵蓋的內容及文化特質。二者結合，不僅有利于大眾全面、準確地了解舟曲苯教文獻，而且能夠幫助學者深入研究舟曲苯教文獻，對推動和促進藏文古籍學科建設起到重要作用。

2．推進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數據庫、數字化建設

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數據庫實現了對這些珍貴文獻的再生性保護和高效檢索。為進一步提高文獻的使用效率，實現文獻的有效保護和傳承，筆者認為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的數字化建設要從內容、功能等方面不斷拓展和完善。

第一，擴充數字資源庫的內容和形式。在開展田野調查、搜集苯教文獻的同時，“舟曲民間古藏文苯教文獻”的作者及其團隊拍攝圖片5000余張，包括文獻收藏地環境、文獻收藏家庭、苯教傳承人、圖符、法器、唐卡，錄制視頻片段987個、音頻片段26個，內容主要是苯教祭祀者念誦經文、儀式儀軌、訪談記錄等，其中包括已故的苯教祭祀者誦讀經文、舉行儀式、介紹文獻的內容。將這些珍貴的影像資料按照形式和內容分類，作為舟曲苯教文獻的動態素材嵌入資料庫中，不僅可長期保存，還對該學科的研究具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第二，加強數字資源庫的開放性能和互動性能。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雖經反復整理、嚴謹編校后出版，但因文獻殘缺不全、釋讀難度大，現有文獻無法保證毫無謬誤和缺漏。隨著專家、學者對舟曲苯教文獻的深入研究和新的文獻的挖掘，將來學者很有可能會修正、補充，甚至是推翻部分文獻整理成果。因此，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數據資源庫的線上運行需要一個兼具開放性和互動性的平臺——允許用戶指出文獻中的錯誤，讓用戶一同參與文獻的整理與釋讀工作，允許用戶（文獻資料擁有者）分享、上傳與該資源庫相關的文獻，豐富資源庫內容。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數據庫開放性能和互動性能的加強，不僅是對現有文獻的修正、補充和完善，也將有利于藏文文獻資源的流通和使用，推動國內外藏學的交流和苯教歷史文化研究。

第三，建立與其他數據庫的跨庫鏈接。與其他開放型的數據庫建立跨庫鏈接，能夠加強舟曲民間家藏古藏文苯教文獻數據庫的開放性能和互動性能，這種跨庫鏈接是建立在二者的知識層面具有不同程度關聯的基礎上。與此同時，與其他數據庫的跨庫鏈接也將會實現大量相關文獻資源的匯總、梳理和整合，進一步提升檢索方式的精準率和效率，有助于構建多維度、立體化的知識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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