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大雁去北極(上)

1 尼布楚的小鎮

2 俄羅斯少年 3 莫戈恰見聞

4 原始森林里的苔蘚

本活動同時與眾多的科研機構和國內、國際組織一起關注了洞庭湖過冬的小白額雁、小天鵝的全球遷徙路線。通過衛星跟蹤發現，它們中的一些沿勒拿河飛到北極苔原繁殖。本次跟蹤的終點，就是勒拿河口的北極苔原。

本次跟蹤活動由阿里公益基金支持，湖南知名媒體瀟湘晨報承辦。作為隨隊專家，周自然和本次活動的鳥類專家、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人與生物圈專家委員會會員周海翔教授一起制定了跟蹤方案。跟蹤隊伍到滿洲里集合，進入俄羅斯后，乘兩臺越野車從博爾甲到雅庫茨克，在乘小飛機到勒拿河口的季克西。回程則從雅庫茨克飛往伊爾庫斯克，再從西伯利亞大鐵路返回滿洲里。

一、大草原

北方的草原有多大？ 1998年，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的支持下，蒙古國、哈薩克斯坦、吉爾吉斯坦、土耳其等國家基于“絲綢之路” 提出“草原之路” 的概念，并成立了“國際游牧文明研究所”。從這個機構的組成來看，北方的草原西起土耳其，東到俄羅斯的外興安嶺，東西跨度6000多公里，南北縱深100-1000公里不等，這就是成吉思汗彎弓射雕的疆場。

而本次跟蹤，科考隊分兩次進入伊爾庫茨克到外興安嶺之間的草原，其行程為北方大草原的1/5。

5月25日，從內蒙古滿洲里出境，俄羅斯后貝加爾斯克到博爾賈120多公里，此地位于中蒙俄交界處，從中國方面看，這里就是呼倫貝爾草原向北方的延伸。雖然長江流域已是夏天，但是這里的春天剛剛到來不久。這也說明我們的候鳥跟蹤守護隊伍在跟著春天一路北上。

博爾賈是一座小城，科考隊在這里租用豐田和三菱兩臺皮卡車，皮卡車司機一老一少，年長的叫多里，是個獵人，年輕人叫維達利，是個玩摩托車極限運動的。

多里很熱情，對隊員們的行程也充滿了好奇心和參與感。見面后，就向隊員們贈送了狍子換季褪下來的絨角，我們也向他們贈送了由第一戶外捐贈的隊服。車手們十分開心，夸隊服穿起來又酷又舒服。于是活動又多了兩個俄羅斯的志愿者。

剛剛住下，周海翔和我就相約去博爾賈東北方向的一個濕地去看鳥。多里一路狂飚，大家很快進入草原深處，溫暖的陽光照在黃綠交織的草原，上面是藍天白云，草原里面零星分布著一些大大小小的水面，陽光照射下來，有的地方一片金黃，有的地方一片綠蔭。我們在那里看到了綠頭鴨、琵嘴鴨、骨頂雞、翹鼻麻鴨、紅腳鷸、反嘴鷸，還有白尾鷂、黑翅浮鷗、白腰雨燕……

這時，我們幾乎同時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鳥巢。那里是3棵榆樹，也只有這3棵樹，而且還不大，但是中間的那棵樹上卻有一個直徑達一米以上的鳥巢，在空曠的草原上特別醒目。

我們緩緩接近，在距離鳥巢三四百米的地方停下來。以兩株一人高的灌木作為掩體，架好相機準備拍攝，剛剛對好焦，驚喜出現。周海翔馬上開始了直播：是普通鵟，一只。噢，又有一只飛過來了，還抓了一只獵物；現在它落到巢穴里，把獵物交給了另外 一 只 。 哎 ， 它怎 么 把 食 物 叼 走了……

短短30多秒的視頻，卻是一個完整的輪換孵化的場面，還有伴侶之間的溫情。周海翔興奮地叫起來，我也同時拍到了照片。

拍了普通鵟兩口子秀恩愛后，又來到左側的濕地，拍到了陽光下的云雀和逆光的鳳頭麥雞。隨后，我們又發現了遠處的兩只小天鵝和3只白頭鶴。驚喜接二連三，我們可是招架不住啊！這還是進入俄羅斯的第一天呢。

次日，我們前往俄蒙交界的達烏爾濕地，去尋找從洞庭湖青山島放飛的綠翅鴨“青青”。

俄羅斯司機多里是本地人，對當地的道路和濕地都了如指掌。出發不久，周自然突然發現路邊上的草甸上有一只蓑羽鶴，隨后又出現兩只。真是開門紅啊！我們架起相機，一陣狂拍。

司機沒有停留太久，很快便全速往前開，似乎是前方有更好的場景在等著他們。

車速終于慢下來，眼前是一片寧靜的湖面。這個湖窄而長，湖中聚集著大量的骨頂雞；體形大的銀鷗在水邊等待它的獵物；豆雁、鴻雁、白琵鷺和蒼鷺都先后登場，赤麻鴨和灰頭麥雞成雙成對，在草地里開始營巢；一只白尾鷂在蘆葦的上空滑翔，讓和諧的場面包含了競爭的因子。

1 阿爾丹的黃昏，少年們彈唱民族音樂

2 莫戈恰的草原向山地過渡

3 草原上的蓑羽鶴

“白鶴，你們看！” 周海翔興奮地提醒，大家在車頭前方看到了4只白鶴，大家用長焦鏡頭仔細觀察后發現，這并不是平常所見的一家四口，而是由一只成年鶴和3只幼鶴組成的小群。而所謂的成年白鶴，據周海翔判斷，也應該是兩歲年齡左右。一般來說，像這樣的年齡組合的白鶴，應該是當年生的、沒有繁殖任務的，它們可以趁著青春年少，邊走邊玩，可以在遷徙過程中走更多的地方，肆意地停留，不負青春，不負山河。

二、泰加林

5月27日開始，科考隊要用4天時間考察外興安嶺。

從博爾賈往北，公路與鐵路并行，忽左忽右。一望無際的草原，點綴著云彩一般的牛羊，偶見百只左右的野生黃羊群，在頭羊的指揮下疾奔，讓人想飆車。司機維達里是個摩托車玩家，一不小心，車速就到了160碼。

怎么來描述神奇的大興安嶺呢？

打個比方，一戶人家，祖孫三代六七個人，有幾畝田、幾畝山，還有一口水塘。他們家有糧吃，有木材做房子和家具，留著大樹，準備做更重要的工程。

中國也有山，其中大興安嶺、小興安嶺和長白山，木材材質好，數量巨大，是中國的木材庫。可惜1987年大火，燒掉了很多木材，還有百萬年形成的生物多樣性。

自家沒有木材用，只好買。實際情況是，我們的森林采伐已接近枯竭的邊緣，為了保持我國的森林保有量，進口木材是明智的選擇。

俄羅斯林地面積約占全球林地面積的1/5，木材資源約占世界木材總蓄積量的1/4，俄羅斯盛產落葉松 、 樟 子 松 、 白 松 、 紅 松等 針 葉 樹 種 。2000年，俄羅斯一躍成為中國最大的木材供應國，且交易量一直保持迅猛增長態勢。而離中國最近的木材供應地，當然來自一言難盡的外興安嶺了。

1 草原上的路餐

2 外興安嶺的杜鵑，沿公路延綿800公里

車隊過了尼布楚，正式進入外興安嶺。隨著緯度的升高，地面生態依次按草原、樟子松、白樺林、針葉林變化，更多情況是闊葉和針葉混交林。

“快看，杜鵑！” 不知誰叫了一聲。大家看到公路兩邊成片的杜鵑盛開，姹紫嫣紅，如夢如幻。

俄語翻譯小李說，再過幾天，杜鵑進入盛花期，滿山都會是粉紅的。

的確，6月前后的泰加林，就是花的海洋。

除了杜鵑，大家看到，還有黃色的蒲公英，紫色的興安白頭翁……道路兩邊，簡直是紅黃紫編織的花帶，上千公里，一路如影隨形。

在周海翔帶領下，大家深入林區。在高聳入云的興安落葉松為主的林間，并非堅實的泥土，而是由倒伏的樹木、枯枝敗葉和灌木堆積而成厚達1米的有機物墊層，以及淺層土壤下長年低溫的凍土。

正是這樣的土壤環境，完成了外興安嶺原始森林的自我塑造，同時也孕育了很多神奇的物種。周海翔特意給大家介紹了偃松，這是叢生的松樹，每條側枝都是主干，極寒天氣，即使不下雪，它們出現了白天站起來、夜間趴下的奇特現象。顯然，物種已進化到可以根據地溫改變姿態的能力。如果能夠埋到厚厚的積雪中，御寒效果就更好了。

5月29日，科考隊在俄羅斯阿穆爾州的騰達市沿騰達河上溯，去探訪一個森林中的河灘濕地群。西伯利亞的五月，春天終于來了。隨著氣溫上升，林子里的積雪和凍冰開始融化，而此時雨水開始增多，林間出現很多大大小小的水洼子。從幾平方米到幾百平方米不等，每片水面都能倒映整個天空，水光中的天色，是一種自帶濾鏡的效果，更藍更純。而水下的枯枝敗葉，經過水的浸泡，就像泡茶一樣，浸出各種色素和有機質。隊友周海翔教授說，這種水有一個很形象的名字，叫做“百草湯”。雖然顏色深，但并無害處，在溪流中會越流越清澈透明，直至無色。

這就是泰加林里的春天，我在這時才真正體會了日本歌曲《北國之春》里的情景：“亭亭白樺，悠悠碧空，微微南來風……殘雪消融，溪流淙淙，獨木橋自橫，嫩芽初上落葉松。”

身處北國，周自然放聲歌唱，每句歌詞都完全應景，這就是經典的魅力。

這就是外興安嶺，山巒疊嶂，林海蒼莽，野性而深沉，粗獷而仁厚。這里曾是肅慎、鮮卑、靺鞨、室韋、契丹、女真的故鄉，更是東北虎豹的家園。而我們對它卻知之甚少！唯有到達，才能了解；唯有了解，才能尊重和選擇。這就是此行的目的。

3 達烏爾濕地里的小天鵝

4 泰加林及其河流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