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嬰幼兒的中醫體質分布特征及體質相關因素探析

趙海虹， 王濟， 張穎

（北京中醫藥大學，北京 100029）

中醫體質學作為一門新興學科，近年來呈現迅猛發展趨勢，已成為中醫領域新的研究熱點[1]。嬰幼兒是指0 ～3 歲兒童，除受到稟賦遺傳等先天因素影響外，因其臟腑嬌嫩，形氣未充，在成長過程中較易受到飲食、藥物、環境等后天因素的影響。先后天因素共同作用使個體與個體之間存在明顯差異，這一差異使得有“體”可辨；而同一社會背景、同一地方區域，或飲食起居比較相同的嬰幼兒，其遺傳背景和外界環境類同的條件下，使得特定人群具有群體趨同性，因而具有體質可分的特點[2]。本研究團隊依據王琦院士創立的中醫體質理論，基于嬰幼兒體質可辨、可分特點，研制出《王琦九種中醫體質量表（0 ～3歲嬰幼兒版）》，將嬰幼兒體質分為九種[3]。嬰幼兒處于人生變化最多的關鍵階段，此時期體質可塑性最強，是調理體質、促進健康的重要時期。本研究基于《王琦九種中醫體質量表（0 ～3 歲嬰幼兒版）》，采用問卷星調查+人工判定體質的形式，對廣東省嬰幼兒開展初步的中醫體質流行病學調查，描述嬰幼兒的體質分布規律，分析嬰幼兒體質類型與性別、年齡、出生方式、前4個月喂養方式、是否獨生子女、出生時父母親年齡、父母親最終學歷的相關性，為中醫體質理論在嬰幼兒養生保健、疾病預防等方面的群體應用提供數據支持。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于2021年7月7日至2021年10月18 日，通過問卷星軟件發布《王琦九種中醫體質量表（0 ～3歲嬰幼兒版）》，采用公眾號推廣、微信群招募等形式進行線上資料收集。從整體人群、性別、年齡，以及體質相關因素等維度，對廣東嬰幼兒的中醫體質特征進行分析。

1.2 倫理審查本研究符合醫學倫理學要求并經北京中醫藥大學醫學與實驗動物倫理委員會審核通過，批準號：2020BZYLL122。

1.3 納入標準①年齡為0 ～3歲，出生及主要居住地在廣東；②家長長期照看孩子，對其基本情況了解較為詳盡；③家長知情并同意參加本研究的嬰幼兒。

1.4 排除標準①不符合上述納入標準者；②家長或孩子患有精神疾病、意識行為障礙者；③家長或孩子患有病情較為嚴重的疾病而不能參與調查者；④問卷中重要條目填寫缺失或有邏輯錯誤者。有以上項目中任何一項者，即予以排除。

1.5 研究方法

1.5.1 調查內容 問卷涵蓋基本情況表和《王琦九種中醫體質量表（0 ～3歲嬰幼兒版）》，基本情況表包括一般社會人口學情況調查，如民族、性別、年齡、出生方式、前4個月喂養方式、是否獨生子女、父母親學歷、生產時父母親年齡等內容；嬰幼兒體質量表由北京中醫藥大學王琦教授團隊開發，基于中醫體質學理論，通過文獻梳理、專家咨詢、家長訪談、臨床調查和統計分析等規范操作研發而成[4]。該量表包括平和質、氣虛質、陽虛質、陰虛質、痰濕質、濕熱質、血瘀質、氣郁質、特稟質9 種體質亞量表，由43 個條目組成。嬰幼兒家長填寫基本情況表、在每個條目的五級評分中選擇最適合評分后提交問卷，由專業中醫醫師導出問卷，按照等級評分計算原始分及轉化分，依據標準判定主要體質類型。

1.5.2 相關性分析 對嬰幼兒年齡、性別、出生方式、前4個月喂養方式、是否獨生子女、出生時父母親年齡、父母親最終學歷與主要體質的關系進行相關性分析。

1.6 統計方法應用SPSS 28.0統計軟件進行數據的統計分析。計量資料以均數± 標準差（±s）表示，計數資料以率或構成比表示。運用χ2檢驗，比較不同性別、年齡嬰幼兒是否存在體質類型的差異；運用Logistic 回歸分析，排除混雜因素干擾，統計各因素與體質類型的相關性，計算比值比（OR）及95%可信區間（CI）。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一般情況共收集到體質數據1 040 例，剔除無效數據及重復數據186例，獲得有效體質數據854 例。其中，男孩467 例，占比為54.68%，女孩387 例，占比為45.32%；平均年齡為（13.11 ±9.13）個月。

2.2 總體嬰幼兒的體質類型分布特征在854 例人群樣本中，平和質位列第一，占全部人群的49.88%（426/854），8種偏頗體質占50.12%（428/854），所占比例由高到低依次為濕熱質＞氣郁質＞陰虛質＞特稟質＞氣虛質＞陽虛質＞痰濕質＞血瘀質。其中，濕熱質、氣郁質、陰虛質占據偏頗體質的前3位，占比均超過10%，為主要的偏頗體質類型。結果見表1。

表1 854例廣東省嬰幼兒體質類型分布情況Table 1 Distribution of body constitution in 854 cases of infants and preschool children in Guangdong Province

2.3 不同性別嬰幼兒的體質類型分布特征嬰幼兒9種體質中，女性平和質比例為50.13%（194/387），略高于男性的49.68%（232/467）。偏頗體質中，男性前3 位為濕熱質（16.06%）、陰虛質（12.42%）、氣郁質（8.78%），女性前3 位為氣郁質（15.76%）、濕熱質（13.44%）、陰虛質（8.53%）。取主要體質進行χ2檢驗，結果顯示，不同性別嬰幼兒的中醫體質分布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12.602，P=0.02）。結果見表2。

表2 854例廣東省嬰幼兒不同性別的體質類型分布情況Table 2 Distribution of body constitution by gender in 854 infants and preschool children with various gender in Guangdong Province

2.4 不同年齡嬰幼兒的體質類型分布特征將0 ～3 歲嬰幼兒按年齡段分為3 組：0 ～1 歲、1 ～2 歲、2 ～3 歲，濕熱質、氣郁質、陰虛質均為此3 組人群的前3 位偏頗體質，但占比略有不同。0 ～1 歲嬰兒以濕熱質為首位（18.54%），1 ～2 歲和2 ～3 歲幼兒以陰虛質為首位（18.34%、16.10%）。取主要體質進行χ2檢驗，結果顯示，不同年齡嬰幼兒的中醫體質分布比較，差異有統計學意義（χ2=37.964，P=0.00）。結果見表3。

表3 854例廣東省嬰幼兒不同年齡的體質類型分布情況Table 3 Distribution of body constitution in 854 infants and preschool children with various years of age in Guangdong Province

2.5 體質相關因素分析體質來源于父母稟賦，受到出生方式、喂養方式、性別、年齡等后天因素的影響。選取樣本量較大的前3種偏頗體質，將分類因素作為自變量進行賦值，如表4，參考類別以第一個作為對比。體質類型作為因變量，以平和質為參考。對于計量因素，嬰幼兒年齡以月為單位，父母親年齡為嬰幼兒出生時的歲數。表5展示了具有明顯統計學差異的因素對相應體質的影響情況，具體表現為嬰幼兒年齡增加與陰虛質[OR=1.074，95% CI（1.045-1.104）]和氣郁質[OR=1.044，95%CI（1.018-1.071）]正相關，女性嬰幼兒比男性更容易表現為氣郁質[OR=1.726，95% CI（1.090-2.734）]，濕熱質與人工喂養有顯著正相關關系[OR=6.170，95%CI（3.575-10.651）]。

表4 體質相關因素分析賦值表Table 4 Value assignment of constitution-related factors

表5 體質類型與相關因素的Logistic統計分析表Table 5 Logistic statistical analysis of constitution types and related factors

3 討論

體質是指在人體生命過程中，在先天稟賦和后天獲得的基礎上所形成的形態結構、生理功能和心理狀態方面綜合的、相對穩定的固有特質[5]。本研究結果顯示，在廣東嬰幼兒的偏頗體質中，濕熱質、氣郁質、陰虛質占據前3位。我國首部兒科學專著《顱囟經》載有：“凡孩兒三歲以下，呼為純陽，元氣未散”，首次提出嬰幼兒屬“純陽之體”，陽氣充足，生長發育迅速。廣東地處嶺南，氣候炎熱潮濕，正如《嶺南衛生方》所言：“嶺南既號炎方而又瀕海，地卑而土薄。炎方土薄，故陽懊之氣常泄，瀕海地卑，故陰濕之氣常盛”。嬰幼兒由于自身熱多寒少的生理特點，加之常年處于高溫夾濕的地理環境中，致使濕熱質成為最主要的偏頗體質。小兒“肝常有余”，陽熱充盛，若長時間處于濕熱氣候中，造成人體腠理疏松，衛氣易浮，汗出過多，陰液損耗，容易導致陰虛質的形成。有研究[6]對嶺南地區人群做了體質調查，發現由于當地濕、暑、熱、風的氣候特點，導致該地區人群以濕熱質和氣陰兩虛質居多，與本研究結果相符。氣郁質以氣機郁結，情緒不穩定為主要表現，母親在懷孕期間驟然受驚或長期受恐懼、不安、憂慮等負面情緒影響，可引起胎兒氣機郁滯，成為嬰幼兒出現氣郁質的先天因素。研究[7]證實孕期有焦慮情緒的母親，其嬰兒較情緒正常母親娩出的嬰兒更容易發怒。此外，《萬氏婦人科》言：“婦人受胎之后……若好逸惡勞，好靜惡動，貪臥養嬌，則氣血凝滯。”提示孕期若不適當運動，也會導致孕婦及胎兒氣機郁滯。嬰幼兒的神經系統發育尚未成熟，容易興奮也容易疲勞，18 個月后的嬰幼兒逐漸建立自我控制能力，情緒波動較大，不利于肝氣的正常疏泄。有調查[8]發現，嬰幼兒在家庭中或在同伴交往中的快樂情緒表現程度不容樂觀，主要表現為合群性差、獨立性差、自制力差，與父母的教養方式和情感教育有極大關系。自2020 年新型冠狀病毒感染流行發生以來，嬰幼兒外出活動較少，見到陌生人的機會減少，因而增加了見到陌生人表現拘謹的概率，也可能使氣郁質得分有所升高。

體質的形成是機體內外環境多種復雜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受到先后天因素的共同影響。先天因素起到決定性作用，父母生殖之精的盛衰，決定著子代稟賦的厚薄強弱。前期有研究[9]發現母親年齡增加與陰虛質呈負相關，本研究也顯示出相同趨勢，但無統計學差異；后天因素，包括喂養方式、生產方式、年齡差異、性別差異等，決定了體質強弱的現實性。在喂養方面，本研究發現人工喂養與濕熱質呈正相關，與既往研究[9]結果一致。人工喂養多指奶粉喂養，奶粉富含礦物元素，在制備過程中，維生素損失較多，造成維生素與礦物元素比例失衡。同時，分子中的結合水大部分除去，致使結合水自行修復時過度釋放能量，因而嬰幼兒常出現“奶粉上火”表現[10]。加之小兒肝常有余、脾常不足，且地處濕熱之地，使濕熱質程度進一步加重。在生產方面，順產兒經過產道擠壓可以減少新生兒窒息和吸入性肺炎等多種疾病的發生，同時通過應激反應促進免疫因子的產生，刺激神經末梢以促進神經系統的發育[11]。剖腹產因缺少正常分娩過程中的產道刺激，新生兒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受到一定影響，故剖腹產與適應性較差的特稟質之間存在正相關關系[12]。本研究補充發現剖腹產與嬰幼兒陰虛質、濕熱質、氣郁質無明顯相關性。另外，本研究還證實嬰幼兒體質類型的分布及形成受到性別的影響。王琦教授曾指出“男女有別，由于男女在形態結構、生理功能、物質代謝及遺傳等方面的差異，形成了男女不同的體質特征”。男性為陽剛之體，較女性體格壯實高大，肌肉結實，基礎代謝率高，適應環境能力較強，因而受自身特征和地理環境影響，首位偏頗體質表現為濕熱質；女性“以肝為先天”，《婦人大全良方》云：“女子郁怒倍于男子”，女性心緒不寧、肝氣郁結的情況明顯多于男性[13]。醫學心理學領域有過統計，女性因情志致病者比男性高出2～3倍[14]。何裕民[15]教授也做過大樣本流行病學調查，發現女性比男性情感易波動，不穩定，心因引起的軀體或精神疾病明顯增多。本研究發現在嬰幼兒時期，女性就比男性更容易表現出氣郁質，并且氣郁質在所有偏頗體質中占據首位。

不同年齡小兒發育成熟的程度不同，在生理、形體、功能活動、心理方面各有特點，在體質類型上也各有差異。嬰兒活動范圍多限于室內，以移動活動為主，尚不能獨立行走，活動強度低，汗出不明顯。此時期一切生理需求依賴于成人照顧，性格以相依情感為突出表現[16]，情感需求容易得到滿足。隨著年齡增加，嬰幼兒學會行走，生活范圍擴大，戶外活動增多，出汗增加，陰虛質比例明顯升高；逐漸融入家庭和社會活動后，氣郁質比例增加可能與自我意識加強、不良的家庭教育方式等因素相關[17]。因此，及時評估嬰幼兒體質類型，調整嬰幼兒的養育環境對其健康發育至關重要。

綜上所述，廣東嬰幼兒體質類型以平和質為主，濕熱質、氣郁質、陰虛質是位于前3位的偏頗體質，男性以濕熱質占首位，女性以氣郁質占首位，并且女性與氣郁質呈正相關，濕熱質與人工喂養方式相關，隨著嬰幼兒年齡增加容易出現陰虛質和氣郁質。本研究為嬰幼兒的體質類型分布和體質相關因素提供了流行病學依據，用其指導廣東嬰幼兒的體質調養，將有助于改善體質，提升健康水平，為嬰幼兒未來的生長發育奠定良好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