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社會智庫國際化的實踐與經驗*
——以察哈爾學會為個案的研究

■ 呂曉莉 付學銅

北京師范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北京 100875

1 前言

2015 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聯合印發的《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中指出，“智庫是國家軟實力的重要載體，越來越成為國際競爭力的重要因素”，要“提升我國智庫的國際競爭力和國際影響力”[1]。“中央各部門在不斷加大外宣工作的同時，也積極采取措施推進中國智庫國際化進程”[2]。國際化已然是當今中國智庫發展的重要趨勢。

為了推動中國智庫的國際化發展，國內相關學者從不同的角度提出了各自的觀點。關于什么是智庫國際化，樊春良[3]認為，“智庫國際化的基本含義是研究議題的國際化和交往的國際化，組織、機構人員、資源以及影響的國際化是圍繞著這兩個方面活動所布置和開展而產生的”。對于中國智庫國際化發展的路徑，張志強等[4]提出智庫國際化發展、掌握國際話語權，還需要主動、前瞻地設置研究議題，引導有關智庫、政府部門、社會機構等利益相關方積極參與討論，要加強國際化智庫人才培養，開展國際化學術交流。柯銀斌等[5]認為，“在戰略定位上，智庫國際化需要全球化視野和布局，需要發揮核心作用的領導人，需要在政府溝通與獨立研究之間取得平衡；在運營模式上，智庫國際化需要充足的研究經費、高水平的研究人員、高質量的研究成果，以及多種方式的國際合作”。也有學者對智庫國際化進行了個案研究。束永睿等[6]通過對美國公民教育中心進行個案研究，剖析了該中心國際化發展的視野和主要途徑。新時代背景下，中國社會智庫國際化的發展也引發了學者們的關注。社會智庫由境內社會力量舉辦，以戰略問題和公共政策為主要研究對象，以服務黨和政府科學民主依法決策為宗旨，采取社會團體、社會服務機構、基金會等組織形式，具有法人資格，是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的重要組成部分[7]。王輝耀等[8]認為，“社會智庫的民間屬性使其走國際化道路擁有獨特的優勢——沒有官方背景和政治色彩，可以很好地回避對外合作交流中的尷尬身份和立場問題。在開展國際化運營模式上，社會智庫擁有發展壯大的可行路徑”。

“從現實情況看，近年來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在決策影響力、學術影響力、社會影響力方面取得很大進步，但國際影響力提升速度相對較慢”[9]，尚處于發展的初期階段。我國長期以來的智庫案例研究主要以國外智庫為研究對象，總結國外經驗，有學者認為這“忽視了中國政治經濟和歷史文化的差異性對智庫發展的影響，導致中國智庫時常陷入‘身份迷失’的困境而自信不足”[10]。本文以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發展為研究個案，對其國際化進程進行梳理和分析，希望能為中國社會智庫國際化提供經驗借鑒，進一步推動中國社會智庫的國際化發展。

2 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發展階段

察哈爾學會是中國非官方的外交與國際關系獨立智庫，于2009 年10 月由全國政協外事委員會原副主任韓方明博士創辦。察哈爾學會以“前瞻性、影響力、合作共進”為宗旨，致力于打造一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中國獨立思想庫。自2009 年創立以來，察哈爾學會有力地推動了中國公共外交理論與實踐的發展。察哈爾學會在朝鮮半島事務、宗教外交、人權與涉藏外交等領域擁有重要的決策影響力，是中國智庫領域的公共外交行業開創者和領導者。從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進程來看，以察哈爾學會2013 正式開啟國際化戰略和2015 年進入《全球智庫報告》排行榜作為分期的代表性事件，其國際化發展大致經過了以下幾個階段①除特別標注外，本文的數據和材料均來源于察哈爾學會官方網站http://www.charhar.org.cn/。。

2.1 國際化初始階段（2009—2013 年）

察哈爾學會建立之初的聚焦點在公共外交領域。察哈爾學會通過多元活動來搭建國際溝通的渠道，以增強世界范圍內的經濟、政治、社會等各方面的對話。因此，國際化也成為察哈爾學會發展中的重要戰略方向。在創始初期，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活動較為分散，主要是各種類型的交流活動。察哈爾學會真正意義上從戰略定位思考國際化問題始于2013 年。自此，察哈爾學會結合自身發展的客觀需要，從開啟國際化項目研究、搭建國際合作交流平臺兩個方面，探索適合自身的國際化路徑。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2013 年年底，察哈爾學會秘書處組織專門團隊啟動了智庫國際化的研究項目，這標志著國際化戰略的正式啟動。項目團隊通過選取國際上不同發展階段，不同成長模式的10 家智庫進行深度個案研究，力圖挖掘國外智庫獲得國際影響力的經驗，為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提供經驗和借鑒。在搭建國際交流活動平臺方面，察哈爾學會與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高級國際關系學院、印度駐華大使館等國際機構合作，舉辦了多次國際交流活動，初步奠定了察哈爾學會國際化戰略的實踐基礎。2013 年，察哈爾學會國際化戰略下的項目研究、主要學術會議、交流活動表見表1。

2.2 國際化逐步發展階段（2014—2015 年）

隨著國際化戰略的穩步推進，察哈爾學會進一步拓展國際交往，該階段逐漸通過共辦論壇等方式，開展公共外交和學術交流。在這一階段，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影響力初步展現，國際智庫評價體系中出現了察哈爾學會的身影。

首先，察哈爾學會聯合國內外學術機構共同著力打造察哈爾學會品牌項目——公共外交國際論壇。公共外交國際論壇是察哈爾學會與荷蘭國際關系研究所、德國對外文化關系學會共同搭建的國際交流平臺。公共外交國際論壇在2012 年正式啟動，該論壇配合中歐人文交流機制，由荷蘭外交部、荷蘭駐華使館協辦，并且是中荷建交四十周年慶典活動的重要組成。隨著論壇影響的擴大和合作伙伴的拓展，論壇逐步走向機制化。公共外交國際論壇是察哈爾學會作為中國社會智庫搭建的跨國性公共外交平臺，在該機制的推動下，“公共外交”“城市外交”“中歐對話機制”等議題得到學術界的廣泛討論，有效地推動了中國公共外交事業的發展。察哈爾學會舉辦的歷屆公共外交國際論壇情況見表2。

表2 察哈爾學會舉辦的歷屆公共外交國際論壇情況一覽表Table 2 List of previous International Public Diplomacy Forums held by Charhar Institute

其次，察哈爾學會結合國家現實發展需要和時政熱點主動設置議題，積極發揮社會智庫作用。察哈爾學會開創了更為靈活的主題圓桌會議形式，致力于搭建多元化的公共外交交流平臺。2013 年11 月，中國奧委會正式致函世界奧委會申辦2022冬奧會。河北省張家口市作為申辦城市之一，也是察哈爾學會總部所在地。因此，為了更好地服務奧運申辦工作，2014 年9 月，察哈爾學會會長、秘書長及部分研究員，與韓國國際文化交流院學者等舉行了“察哈爾對話會”，以“奧運與和平”為主題開展學術交流、公共外交等活動。2015 年8 月，察哈爾學會與中共張家口市委宣傳部主辦“奧運城市形象與國際化”圓桌會議，集結相關專家學者，進一步為奧運城市建設和奧運契機下的公共外交等建言獻策。察哈爾學會舉辦的國際性主題圓桌會議情況見表3。

表3 察哈爾學會舉辦的國際性主題圓桌會議情況一覽表Table 3 List of international thematic round tables held by Charhar Institute

最后，察哈爾學會組織代表團參加全球智庫峰會，走訪國外智庫，加強中外智庫的學習、交流，尋求更多的合作伙伴。2015 年10 月，察哈爾學會研究員代表團赴意大利米蘭、法國巴黎、比利時布魯塞爾和德國柏林進行訪問交流。在此期間，察哈爾學會研究員代表團參加了在意大利米蘭舉辦的“第二屆全球智庫峰會”，發布了《“共同現代化”：“一帶一路”倡議的本質特征》英文版研究報告，訪問了法國國際關系研究所、比利時布魯塞爾國際危機組織總部、布魯塞爾自由大學當代中國與歐洲研究院，以及德國博世基金會等歐洲智庫。

在這一階段，察哈爾學會初步顯示出其國際影響力以及國際化戰略的初步效果：2015 年，察哈爾學會在《全球智庫報告2015》[11]中入選全球對外政策與國際事務頂級智庫（排名108），入選亞洲大國（中、印、日、韓）智庫60 強（排名55），入選全球最佳民營智庫排名50 強（排名45），入選中國頂級智庫排行榜（排名20）。

2.3 國際化發展聚焦化階段（2016 年以來）

在這一階段，察哈爾學會在公共外交領域的專業性逐步得到國內外的認可，國際交流對象的層次繼續擴大，活動類型也更加豐富，國際化發展進一步在重點領域聚焦，同時國際化工作也得到進一步拓展。

察哈爾學會長期關注“和平學”“半島問題”等國際關系議題，在中韓文化、宗教與公共外交等方面涉獵最廣、活動最多，在中韓關系關鍵的事件節點上發揮了重要作用。例如，2016 年7 月，“薩德事件”在國際社會引起軒然大波，嚴重影響了中韓關系，察哈爾學會多次通過公共外交渠道，與韓國東亞基金會、韓國議員國會就“薩德危機”舉行閉門會，展開斡旋工作。2017 年12 月11 日，在韓國前總統文在寅（???）訪華（2017年12 月13 日至16 日）前夕，察哈爾學會舉辦中韓未來發展智庫高端論壇，其破冰意義不言而喻。近年來，察哈爾學會參與中韓公共外交和平論壇已經逐步常態化、機制化，雙方互訪交流互動頻繁，搭建了中韓政府之外重要的溝通平臺。截至2021年12 月，察哈爾學會2016 年以來與韓國進行的國際交流活動見表4。

表4 察哈爾學會2016 年以來與韓國進行的國際交流活動一覽表（截至2021 年12 月）Table 4 List of international exchange activities between Charhar Institute and South Korea since 2016 (statistics up toDecember 2021)

此外，察哈爾學會還探索建立境外機構，成立察哈爾學會非洲總部、延世-察哈爾中心、澳門城市大學-察哈爾中心，推動與韓國、葡語國家、非洲國家的公共外交，進一步為中國特色大國外交發展布局貢獻察哈爾學會智慧。2016 年以來察哈爾學會成立的境外機構見表5。

表5 2016 年以來察哈爾學會成立的境外機構一覽表Table 5 List of overseas institutions established by Charhar Institute since 2016

3 察哈爾學會國際化的主要路徑

智庫國際化發展是一個動態的過程，發展路徑也具有多元化特征。作為中國社會智庫，察哈爾學會結合其發展的需要，主動推動了自身的國際化發展。其國際化路徑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3.1 著力議題引領，聚焦研究議題的國際化

智庫國際化的重要體現在于研究議題的國際化，這要求智庫及時、準確地把握世界發展大勢，做好重大問題的前瞻性、戰略性研究。從建立初期發展至今，察哈爾學會作為一家專注于外交與國際關系領域的社會智庫，逐步在公共外交、半島問題、“一帶一路”等重點問題領域建立起自身獨特的影響力。

以察哈爾學會“一帶一路”相關研究和國際交流活動為例，自2013 年國家主席習近平提出建設新“絲綢之路經濟帶”和“21 世紀海上絲綢之路”的合作倡議以來，“一帶一路”成為國際社會研究的重點問題。察哈爾學會圍繞“一帶一路”展開了多角度、多頻次的“一帶一路”研究和交流活動，并發布了6 期《察哈爾“一帶一路”研究動態》。2017 年7 月，察哈爾學會成立了專門的“一帶一路”研究中心，為相關研究搭建了更為常態性的機制平臺。察哈爾學會參與或開展“一帶一路”主要活動情況見表6。

表6 察哈爾學會參與或開展“一帶一路”主要活動情況一覽表Table 6 List of major activities of Chahar Institute participating in or carrying out related to “the Belt and Road”

2017 年10 月，國家信息中心“一帶一路”大數據中心發布了《“一帶一路”大數據報告（2017）》[12]，察哈爾學會入圍“一帶一路”社會智庫影響力排行榜前三。該報告由國家推進“一帶一路”建設工作領導小組辦公室指導，覆蓋“一帶一路”沿線60 多個國家以及國內31 個省區市、200 多家企業、800 多家智庫、1,000 多家媒體，具有較高權威性和代表性。

3.2 吸納海外研究員，探索研究人員的國際化

智庫運營的核心是充足的研究人員。國際化人才的注入有助于智庫國際化進程的推進。察哈爾學會擁有規模比較龐大的研究員和國際咨詢委員會委員隊伍，他們為察哈爾學會的研究活動的開展和研究成果影響力的提升提供了重要的人力資源。

截至2023 年，察哈爾學會研究團隊有57 名高級研究員，包含擁有英國、韓國、法國、日本、印度等外國國籍的高級研究員7 人；在222 名研究員中，有來自美國、尼泊爾、韓國、法國等的12 名外籍研究員。為了提升察哈爾學會思想產品的質量，擴大其在國際社會的影響力，2013 年7 月，察哈爾學會成立國際咨詢委員會，主要職責是對國際問題進行調研，為國家總體外交戰略提供政策建議，代表察哈爾學會參加公共外交活動等，委員會成員由資深外交官和學者擔任。察哈爾學會國際咨詢委員會共有30 位委員，其中含擁有韓國、烏干達、毛里求斯、挪威、尼日利亞等國籍的外籍人員8 名，國際咨詢委員會的成立與不斷擴容為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發展注入直接動力，是察哈爾學會開展國際學術研究、國際合作以及公共外交的重要人力資源。截至2023 年，察哈爾學會國際咨詢委員會外籍委員情況見表7。

3.3 合作建立海外研究機構，推進組織架構的國際化

機構國際化是智庫國際化的有效依托，從軟環境上看，體現在機構自身的開闊性視野和包容性環境；從硬實力上看，體現在其切實邁出國際化步伐，走出國門開展研究與合作。察哈爾學會國際戰略落實的重要路徑之一是推進學會機構的國際化布局，即通過跨國或跨境共建合作平臺，深化雙方深層合作，編織一張覆蓋察哈爾學會研究重點國別和地區的研究與合作網絡。

2017 年4 月，察哈爾學會設立非洲總部，非洲總部辦公室位于毛里求斯晉非經貿合作區。非洲海外總部的設置是為了響應國家“一帶一路”倡議，著力打開法語國家公共外交事業的新局面。這一實踐也推動了察哈爾學會與非洲地區高校智庫的交流發展。

2019 年11 月，延世-察哈爾中心成立，目標在于促進中韓兩國之間的交流與合作，加深對中韓兩國文化、中韓關系、朝鮮半島以及東北亞地區研究，為中韓兩國關系以及包括朝鮮半島在內的東北亞地區的和平和繁榮做貢獻。延世-察哈爾中心自設立以來，主持或者參與了多場高級別中韓交流論壇和公共外交活動；進一步擴大朋友圈，與韓國東亞文化中心、韓國濟州國際和平中心等建立了機制化的合作聯系；在《仁川日報》（????）開辟專欄，并接受韓國主流媒體訪問，促進受眾對中國和中韓關系的理解。

2021 年7 月，察哈爾學會和澳門城市大學合作成立澳門城市大學-察哈爾中心。澳門城市大學-察哈爾中心設立的初衷是為內地一流智庫和澳門高校合作創辦智庫探索一個全新的運營模式，服務于國家外交大局和澳門特別行政區的對外交往，在開展諸如對葡語國家和周邊國家公共外交等方面發揮獨特作用，為“一國兩制”在澳門的成功實踐和國家的和平發展做貢獻。澳門城市大學-察哈爾中心成立后，組織和參加了“中國式現代化道路與中國葡語國家關系發展”主題國際研討會等公共外交活動，并承擔了有關澳門的本地和海外輿情調研工作，推進了與葡語國家公共外交領域研究的新發展。

3.4 打造傳播平臺，推動思想產品影響力的國際化

智庫國際化的重要呈現是智庫成果的國際傳播與思想產品影響力的國際化。察哈爾學會著力打造思想產品、研究成果的傳播通道和平臺，使察哈爾學會思想成果的傳播國際化。

第一，搭建傳播平臺，積極傳播思想成果。2010 年，察哈爾學會承辦《公共外交季刊》，該刊聚焦公共外交、中國國家形象以及國際傳播等相關議題，推動了中國公共外交理論的發展。2011年3 月，察哈爾學會會長韓方明主編的國內第一本有關公共外交的教科書《公共外交概論》出版；2013 年12 月，《公共外交概論》的韓文版在韓國正式出版發行。此外，察哈爾學會搭建了傳播平臺，如召開新書發布會、研究報告發布會等，邀請國內外媒體參與發布會活動，發布研究員的高質量研究成果，有效地實現了學術成果的國際傳播。察哈爾學會為研究員召開新書發布會情況見表8。

第二，成立專門的國際傳播機構，提升國際傳播的實際效能。新聞傳播效能是智庫成功發展的關鍵環節，在察哈爾學會研究員的學術背景中，除了外交、國際政治和國際關系領域之外，新聞傳播領域學者所占比例最大。2015 年9 月，新加坡聯合早報網主編周兆呈（Chow Zhaocheng）加入察哈爾學會，對察哈爾學會媒體公共外交起到積極的推動作用，這也表明察哈爾學會十分重視傳播領域尤其是國際傳播領域的發展。2016 年10月，察哈爾學會與南方報業傳媒集團共建察哈爾學會國際傳播委員會，目標在于“用外國民眾聽得懂的話，聽的進去的話，把中國智慧、中國治理改革經驗，以及中國解決國際社會爭端的看法共享給世界”。國際傳播委員會自成立以來，有針對性地擴充委員隊伍，圍繞著察哈爾學會國際傳播開展了一系列的活動。例如，2021 年8 月3日，韓方明會長與探索傳媒集團（Discovery）副總裁、東亞及東南區域內容總編魏克然（Vikram Channa）等舉行專題閉門研討會，著力提升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影響。同時，察哈爾學會研究員就其研究領域通過外國媒體渠道傳遞“察哈爾聲音”，通過接受外媒采訪，有效提升了察哈爾學會國際傳播的實際效能和學會的國際影響力。

4 察哈爾學會國際化的特色與挑戰

智庫國際化進程受到國內政策環境和國際政治格局的影響。社會智庫由于自身的民間屬性和不同的關注領域，在國際化推進過程中面臨的問題既有共性，也有差異。作為一家聚焦于外交與國際關系的社會智庫，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發展有著鮮明的自身特色。當然，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發展并不是一帆風順的，也面臨著諸多挑戰。

4.1 察哈爾學會國際化的特色

4.1.1 公共外交舞臺上民間身份的靈活運作 作為一家社會智庫，察哈爾學會的民間屬性使其在開展交流活動中更具有靈活性。察哈爾學會突破了天然屬性的弱勢，以“小而美”起家，在“大而雜”的國際和時代環境中不斷探索，發揮所長，建立了屬于自己的專長領域并贏得聲譽。

一方面，這種靈活性表現在察哈爾學會國際交流形式的多樣性。察哈爾學會的國際交流活動類型可以分為3 種：第一種是禮節式的活動，形式主要是節日拜會、禮節性互訪，通過午餐會、接待會等靈活形式開展，主要目的是介紹察哈爾學會的基本情況，了解交往對象的基本專長領域，認識新的朋友；第二種是討論型的活動，通過舉辦國際會議、國際論壇，針對某個或多個議題，發表觀點、聆聽看法，通過學術發布會和國際媒體渠道，擴大學術成果的國際傳播面與察哈爾學會活動的影響面，加強察哈爾學會在外交與國際關系領域的學術影響力；第三種是工作型的活動，通過合作項目探討、戰略合作協議等方式充分發揮智庫外交作用，為增進中外友好關系發展提供“察哈爾平臺”。

另一方面，這種靈活性體現在察哈爾學會的民間身份有利于實現政府外交的靈活補位，可以在兩國關系緊張時期，提供解決問題的交流通道。在中韓關系遇冷時期，察哈爾學會成為斡旋中韓關系以及推進半島和平最為活躍的力量。察哈爾學會在韓國的人脈渠道涉及其社會上層幾乎所有領域：現政府高層、外交等各部門長官、軍方將領、國會朝野黨派議員、主要智庫研究人員、傳媒精英、各宗派領袖等。同時，察哈爾學會是目前能與朝方保持接觸的少數中國機構。自察哈爾學會訪朝后，朝鮮建立了中朝兩國首個非官方智庫交流渠道，取名“察哈爾渠道”。鑒于中國與朝鮮半島在外交和軍事上的戰略高度、歷史淵源、微妙關系，這種民間渠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2018 年年末，“孟晚舟事件”嚴重影響了中美關系、中加關系的穩定，在此期間，察哈爾學會盡可能地發揮社會智庫在國家外交中的作用，開通察哈爾渠道，通過閉門研討會、精英外交、智庫外交等活動，就中美加關系、國際形勢和彼此關心的外交問題進行坦誠交流，為中美關系、中加關系的友好發展，以及“孟晚舟事件”的轉圜注入了民間力量。

4.1.2 領袖人物的精英作用顯著 察哈爾學會創始人韓方明的個人影響力是察哈爾學會國際化進程的重要推動力和國際化資源的重要來源。

韓方明畢業于北京大學并獲博士學位，曾在美國哈佛大學從事博士后研究，在公共外交、政府關系、企業公共事務和風險控制等領域擁有數十年的專業經驗，曾擔任多家大型跨國央企、境內外多家上市企業和商業銀行的高級管理職務。韓方明是第十屆和第十一屆、第十二屆全國政協委員；2008 年起擔任全國政協外事委員會副主任、公共外交小組召集人；擔任歐美同學會副會長、中國國際關系學會副會長、中國宗教界和平委員會委員、中國留學人才發展基金會副理事長、中國和平發展基金會副會長、中國公共外交與和平研究會會長等職位。作為中國公共外交研究的主要推動者，韓方明經常為國內外主流媒體撰寫具有國際影響力的評論文章，且出版了多本專著，研究范圍還包括華僑華人問題、港澳問題和藏學研究等領域。

毋庸置疑，韓方明作為學會的創始會長，個人關注領域直接決定了學會的研究方向。例如，察哈爾學會從成立之初就把“公共外交”這一前瞻性的新銳領域作為重點研究方向。察哈爾學會的戰略定位和韓方明本人全國政協外事委員會副主任的職責密切相關。2012 年，“公共外交”被寫入黨的十八大報告，被察哈爾學會視為自身推動公共外交系列工作的一個重大階段成果。此外，韓方明本人對于半島問題的關注與實務涉獵也直接或間接地給察哈爾學會帶來了眾多的國際化資源。例如，國際咨詢委員會的眾多重磅國際影響力人物的加盟，與韓方明個人的影響力和號召力密不可分。隨著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發展進入聚焦化階段，察哈爾學會精英化的定位和特色更為加強和突出。

4.2 察哈爾學會國際化發展面臨的挑戰

察哈爾學會自2019 年上榜全球最佳外交政策與國際事務智庫后，其國際影響力的異軍突起引來了眾多的關注與贊嘆。發展至今，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戰略在不斷調整和變化，從曝光率上看，察哈爾學會對外交往活動似乎已經沒有了前幾年的規模性數量與活動頻度，其中固然有察哈爾學會運作思路調整和相關人員變動的影響，但也看到近年來察哈爾學會在國際化進展上有收縮的態勢，國際化推進面臨一系列的挑戰。

4.2.1 海外機構運作的影響力有限 察哈爾學會先后成立了察哈爾學會非洲總部（毛里求斯）、延世-察哈爾中心、澳門城市大學-察哈爾中心3 個境外機構，逐步實現了智庫機構國際化，為學術研究、活動交流提供了更加便利的條件，也實現了中國智庫“機構走出去”的重要突破。由于在現實的運作中，境外中心全職工作人員數量不足，缺乏對重量級研究力量的吸引力，可持續性資金支持度有限，因此，實際運作存在一定的難度，加之疫情因素使線下交流不便，工作推進程度受到影響，影響力有限。

4.2.2 研究員的活力調動和運作資金的吸納能力有限 人才與資金是智庫發展的兩個關鍵要素。研究者是智庫發展的人力資源，資金更是支撐智庫運行的物質保障。在人才方面，察哈爾學會吸引了許多外籍人員的加入，有效提升了學會的國際化水平，但較為松散的管理模式，使研究員隊伍的整體活力不足，對研究員吸引力有限。很多外籍研究員在學會國際化發展中作用和影響力較弱，尚未發揮出其有效的活力。在資金方面，目前察哈爾學會資金主要是依靠國內企業贊助、學會自籌經費等方式獲取，尚未找到可持續性的資金注入渠道。這些問題也是中國社會智庫發展中面臨的普遍性問題，需要找到破解之道。

4.2.3 國際化平臺與成果產出的可持續性較弱 察哈爾學會致力于打造一個具有國際影響力的中國獨立思想庫。為了擴展國際性影響力，2015 年10月，察哈爾學會也推出了英文網站charhar.china.org.cn。2018 年1 月，察哈爾學會對出版物《察哈爾快訊》進行了改版升級，原《察哈爾快訊》（英文版）與《察哈爾·“一帶一路”研究動態》兩刊合并為中英雙語版《察哈爾快訊》，新版《察哈爾快訊》反映出察哈爾學會及其研究團隊在一個月內活動和研究成果的全貌，中英文合璧，專項研究與綜合實踐相映成趣，聚焦中韓關系發展、“一帶一路”建設、全國兩會等國內國際政治熱點，為國際社會了解察哈爾學會提供了新的窗口。然而，由于資金和人員等因素的影響，《察哈爾快訊》（中英雙語版）最終只更新到了2018 年6 月，學會英文網站的更新時間也停留在了2017 年。另外，察哈爾學會的重要品牌項目公共外交國際論壇由于種種因素的影響，也止步于第四屆。

5 結語

國際化是提升社會智庫自身國際影響力的必要路徑。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智庫是新時代國家間人文交流合作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夯實國家關系的友好民意和社會基礎中的重要作用不言而喻。倡議智庫廣泛參與國際合作網絡，打造智庫國際交流合作網絡也是拓展國家軟實力工程的重要路徑。作為中國特色社會建設的重要主體，中國社會智庫的重要發展方向之一是加快國際化進程。從國際經驗上看，在戰略定位上，智庫國際化需要有全球化視野和布局，需要發揮核心作用的領導人，需要在政府溝通與獨立研究之間取得平衡；在運營模式上，智庫國際化需要充足的研究經費、高水平的研究人員、高質量的研究成果以及多種方式的國際合作[5]。察哈爾學會作為中國較早嘗試國際化發展的社會智庫，其獨特的國際化經驗可以給中國社會智庫的國際化發展帶來以下幾個方面的啟示。

5.1 立足自身特色，制定適合自身發展需要的國際化戰略

智庫發展依賴適合自身的國際化戰略選擇。智庫的國際化首先要有國際化的視野與格局。國內政治國際化、國際政治國內化的趨勢已經出現，僅僅專注于國內問題的研究恐怕無助于產出符合全球化時代需求的政策知識產品[5]。察哈爾學會在創建之初，就提出“為中國和國際社會提供具有前瞻性的思想產品，推動中國與世界全新關系和秩序的建立，以和平發展、和諧共生為終極追求”，并以公共外交與國際關系、和平學為主要領域，通過初步的涉外活動積累實踐經驗，結合學會發展的實際需要和自身的專長特色，自發、自主地推進國際化戰略。因此，社會智庫的國際化建設，首先應當具備國際化視野，立足好自身特色，保持前瞻性和敏感性，尋找自身與國際社會問題和國家重大戰略需要的接軌點，再結合自身的發展需要，明確自身的國際化戰略，注重組建有實力的、權威的國際化研究團隊，進而逐步推進國際化進程。

5.2 加強對外交流，擴大國際朋友圈

智庫國際化發展需要多元的合作伙伴。察哈爾學會在自身的國際化實踐中，借力多元化的合作伙伴，實現了自身的國際化發展。首先，與國際知名高校合作，促進研究成果的國際交流，同時接觸更多優秀的外籍研究人員，充實研究團隊，進一步增強學會的國際研究實力，實現以“點”帶“面”，創造出更多的合作可能，進而構建基于自身關注領域的“學術共同體”。其次，與國際知名智庫合作。國際知名智庫的國際影響力廣泛，資源豐富，運作經驗成熟，與這類智庫合作，有助于吸取國際知名智庫的經驗，借力較為成熟的合作平臺，尋找更多的合作路徑與資源，進而提升自身的國際化程度。再次，與國外精英人物建立良好的溝通關系，推進建立兩國間機制化的溝通平臺，便于在熱點或危機事件出現后，承擔起民間溝通的渠道任務。最后，加入國際組織或聯盟，實現“借船出海”。例如，察哈爾學會于2015 年加入“一帶一路”國際智庫聯盟、世界和平研究協會等，進一步拓展了國際交流活動的空間，結識了更多的合作伙伴。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察哈爾學會在與國際伙伴的合作中，始終堅守合作共進的原則，注重與合作伙伴的契合度，有自身選擇合作伙伴的明確思路，以自身為主，專注于自身特長與關注領域，在共同關注的話題領域進行研究交流，推進思想產品成果產出，力求“小而美”“精而深”，才會逐步產出自身的國際影響力。

5.3 機構走出去，實現在海外的設點布局

中國智庫“引進來”的合作方式比較常見，但是真正“走出去”尚處于嘗試期，需要進一步推動和加強。察哈爾學會通過與國（境）外高校共建智庫中心和設立總部機構，實現了中國智庫“走出去”的新嘗試。雖然察哈爾學會的國（境）外研究中心等運作還沒呈現出最為理想的狀態，但其經驗和面臨的困難均會給中國社會智庫實現機構的國際化提供更多的經驗。

從察哈爾學會的實踐經驗來看，合作共建國（境）外分支機構需要具備以下的前提。首先，雙方具有前期良好的互動交流。從延世-察哈爾中心、察哈爾學會非洲中部等海外機構的建設中可以發現，察哈爾學會與韓國、非洲（毛里求斯）的智庫、高校、政府官員、學者等機構均有前期的交流互動基礎；其次，共建戰略需要符合智庫自身定位和戰略發展需要。察哈爾學會長期聚焦“半島問題”、東北亞和平和中韓關系與公共外交等議題，故設立延世-察哈爾中心有助于與韓國高校、學者共同開展有利于議題發展的研究項目和活動，加強中韓公共外交，促進中韓關系穩定發展。

5.4 強化國際傳播，贏得國際影響力

影響力是智庫賴以生存的核心競爭力。國際傳播能力從很大程度上代表了智庫在國際舞臺上的活躍度，是智庫影響力評價的重要參考指標[13]。從行動到影響力的重要中介是國際傳播通道。察哈爾學會極為重視國際傳播工作，不僅在每次外事交流活動中專門邀請媒體朋友參與、報道，而且設置了專門的國際傳播委員會負責統籌安排國際傳播方面的活動。國際傳播委員會由專業的資深媒體人加盟，由此實現了學會思想成果和國際交流活動國際傳播的專業化。在眾多良好合作的基礎上，察哈爾學會與多家涉外媒體建立了合作伙伴關系，為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傳播提供了重要的平臺資源。因此，自2015 年察哈爾學會作為一個社會智庫入圍《全球智庫報告2015》[11]多個榜單后，在2018 的《全球智庫報告2018》[14]中，察哈爾學會上榜全球最佳外交政策與國際事務智庫，位居榜單前五，系中國社會智庫之首。2021 年，在《全球智庫報告2020》[15]全球最佳外交政策與國際事務智庫排行榜中，察哈爾學會依然保持了原有的位次，并且在2020 亞洲大國綜合智庫排行榜中進入Top100（排名第91）。

總的來看，作為中國智庫的社會力量，近年來察哈爾學會通過在國際化領域的務實行動，全力搭建公共外交國際交流平臺、暢通各方溝通渠道，實現了從議題、人員、機構、影響力上的“走出去”，成為在公共外交與和平學領域具有一定國際影響力的中國社會智庫的代表。在新的發展階段，察哈爾學會的國際化探索仍在繼續，其經驗和面臨的挑戰均對中國社會智庫的國際化發展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致謝：感謝察哈爾學會秘書處、延世大學-察哈爾中心、澳門城市大學-察哈爾中心不吝提供各類資料，同時感謝察哈爾學會首任秘書長、高級研究員柯銀斌先生撥冗接受訪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