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文學作品中的自然回歸想象分析

任杰　黃慧

英美文學中常見一種以自然為主題的文學手法，即自然回歸想象，它將自然主義與回歸主義的思想有機結合，利用想象力，把自然元素滲透到人物塑造、情感表達、主題表現等各個方面，形成獨特的藝術效果。

《簡·愛》作為英國最先表現女性獨立與自由主題的作品，充分運用了自然回歸想象，以獨特的方式表現了女主人公簡·愛對獨立、自由、真愛的追求，以及對社會公正的深刻思考。本文通過對《簡·愛》中自然回歸想象的深入分析，解讀這種文學手法在作品中的重要作用和深遠影響，以期為我們對英美文學的研究和理解提供新的視角和思考。

一、自然回歸想象的概念解析

（一）自然主義與回歸主義的概念及差異

自然主義和回歸主義是兩種關于人與自然關系的理論觀點，它們都在探討人與自然的互動和關聯性，但各自的焦點和觀點存在一定的差異。

自然主義是19世紀末至20世紀初的一種藝術和文學運動，主張將自然規律與社會生活相結合，盡可能真實、客觀地描繪人生，它反對浪漫主義的主觀情感和超自然元素的渲染，強調科學與實證主義。在自然主義作品中，人類行為通常被視為由其遺傳和環境因素所決定。自然主義主張對真實世界進行無偏見地、準確地描繪，盡管這可能涉及生活的丑陋和殘酷的一面。

回歸主義是一種哲學觀念，主張人類應該盡可能地與自然保持和諧的關系，重視并尊重自然的力量和智慧。回歸主義者倡導回歸自然，擁抱自然，尊重自然，把自然視為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相信，只有尊重并理解自然，人類才能在物質和精神上得到真正的滿足。

這兩種理論觀點都對人類與自然的關系進行了深入探討，為我們理解文學作品提供了理論基礎。然而，二者并非完全獨立，自然回歸想象實際上就是將這兩種觀點融合在一起，運用想象力將自然元素和人的心理狀態相結合，以達到文學表現的目的。

（二）想象力在文學中的作用

想象力在文學創作中起到重要作用，它是創作過程的驅動力，能讓作者對真實世界創新解讀，構建出富有深度和內涵的文學作品。想象力是超越現實的、創造新的、獨特的，有時甚至是離奇的情境、人物和故事的關鍵因素。一方面，想象力能使作者從眾多可能性中提煉出真實世界中無法直接體驗的細節，以描繪人物、情境和事件。這種超越現實的力量可以幫助作者創造出讀者無法直接體驗卻能引發共鳴的情感和經驗。另一方面，想象力也是一種創新的驅動力。它使文學作品得以跳脫出現實的框架，創造出全新的主題、情境和人物角色，以此觸碰讀者的內心，引發其對生活、情感和社會現象的新的理解和反思。在自然回歸想象中，想象力的作用尤為重要。它使作者能夠將自然元素與人的情感、思想和行為緊密相連，構建出獨特的意象和隱喻，以此揭示人與自然、社會和自我之間的復雜關系，從而深化作品的主題，豐富其內涵。

（三）自然回歸想象的定義及特點

自然回歸想象是一種獨特的文學創作手法，其本質是將自然主義與回歸主義的思想通過想象力結合起來，構建出具有深度和內涵的文學作品。在此基礎上，自然元素不僅作為背景和環境出現，更是與人物、情感和主題緊密相連，具有豐富的象征和隱喻意義。

自然回歸想象的特點主要表現在以下四個方面。第一，融合。自然回歸想象將自然主義的真實描繪與回歸主義的和諧理念有機結合，打破了二者的界限，形成了一種獨特的表現方式。第二，想象力。自然回歸想象高度依賴想象力，通過創造性地思考，將自然元素與人物、情感和主題緊密相連，構建出具有深度和內涵的文學作品。第三，情感表達。自然回歸想象是一種情感表達的手段，通過自然景象的描繪，傳達出人物的內心世界，以此激發讀者的共鳴。第四，象征與隱喻。自然回歸想象在文學作品中充滿了象征和隱喻的元素。自然景象和現象往往代表或隱喻著人物的情感變化、心理狀態及社會現象，增加了作品的藝術魅力。

二、自然回歸想象在《簡·愛》中的表現

（一）自然環境的描寫

《簡·愛》中，夏洛蒂·勃朗特以獨特的方式描述了自然環境，這些自然元素不僅豐富了作品的藝術效果，更深化了主題，賦予了人物情感深度，使自然回歸想象在此作品中得到了充分的體現。書中的每一個重要情節和人物轉變，幾乎都伴隨著對自然環境的精細描繪。例如，簡·愛在門頭府遭受嚴酷待遇的時期，自然環境被描述得陰冷、荒涼，與其內心的孤獨和絕望相呼應；當她來到羅切斯特的莊園，又體驗到了不同的自然環境，莊園周圍的大自然充滿活力，春花爛漫，生機勃勃，與她重新燃起生活希望和對愛情的向往相映照。更有意義的是，這些自然環境的描寫并非只有背景描繪，它們在很大程度上也映射出簡·愛的內心世界和她的成長變化。自然環境的變化不僅表現了她的情感變化，更體現了她的精神成長，從對自我價值的追求，到對自由和獨立的渴望，再到對真愛的探索和社會公正的追求。

（二）自然景觀與情感的關聯

《簡·愛》中的自然景觀與簡·愛的情感變化密切相關。夏洛蒂·勃朗特通過對自然景觀的描繪，巧妙地表現了主人公內心的情感變化。例如，在門頭府的那段日子里，夏洛蒂·勃朗特通過描述寒冷的冬日、荒蕪的田野，以此來展現簡·愛內心的孤獨與絕望；當簡·愛來到羅切斯特的莊園時，自然景觀轉為春日花開，綠意盎然，暗示著簡·愛內心世界的變化，她開始期待新的生活，并對未來充滿希望。特別值得注意的是，在簡·愛與羅切斯特的愛情陷入危機，決定離開莊園時，夏洛蒂·勃朗特描繪了一場狂風暴雨，并以此象征著簡·愛的內心痛苦和掙扎。此后，簡·愛在荒野中漂泊。夏洛蒂·勃朗特以此展現了簡·愛對自由、獨立的渴望，以及對真愛的堅守。在這些自然景觀的描繪中，我們可以看到自然回歸想象的重要功能：通過自然景觀與人物情感的關聯來深化人物的內心描繪，提升作品的藝術效果。

（三）自然元素與人物形象的對比

在《簡·愛》中，自然元素常被用作對比手法，以此突出人物形象的特性，或強調其內心的情感變化。夏洛蒂·勃朗特巧妙地利用自然元素與人物進行對比，使自然回歸想象在作品中得到充分體現。簡·愛自身就是與自然的對比象征，在作品中，她具有堅韌不拔的品質，這一特性經常與堅韌的自然元素，如石頭、山巒進行對比。盡管經歷了種種困境，但她始終保持著堅定的信念，不屈不撓地追求自由和獨立，體現出人類精神的偉大。

羅切斯特的形象也與自然元素進行了對比。他被夏洛蒂·勃朗特塑造成一個充滿激情，但又復雜深沉的人物。他的情感變化、個性特點經常與狂風、暴雨、烈火等強烈的自然力量進行對比，以此表現他的沖動、激情和復雜的內心世界。此外，夏洛蒂·勃朗特還通過自然元素與社會環境進行對比，以此揭示和批判當時的社會現實。例如，她通過比較門頭府陰冷荒涼的環境與大自然的生機勃勃，暗示了社會制度對人性的扭曲和壓抑。通過自然元素與人物形象的對比，夏洛蒂·勃朗特不僅成功塑造了鮮明的人物形象，也深化了作品主題，體現了自然回歸想象的藝術魅力。

三、自然回歸想象在《簡·愛》中的解讀

（一）自然回歸想象與主題的關系

在《簡·愛》中，自然回歸想象與主題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系。通過對自然元素的描繪和運用，夏洛蒂·勃朗特將主題—個人自由與獨立的追求、真愛的探索、社會公正的追求深入地展現出來。個人自由與獨立的追求是《簡·愛》的重要主題之一。簡·愛從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成長為一個堅定追求自由與獨立的女性，這一過程中，自然環境的變化和自然元素的象征都與這一主題緊密相關。例如，荒蕪的田野、春日的花開，以及在自然中流浪的經歷，都象征著簡·愛對自由、獨立的向往和追求。真愛的探索也是主題的重要部分。簡·愛與羅切斯特之間愛情的起伏變化的過程中，自然景觀（如狂風暴雨）的變化都是情感變化的象征。自然回歸想象在這里不僅增加了作品的藝術效果，同時也深化了真愛主題的內涵。社會公正的追求在《簡·愛》中也得到了體現，特別是在對門頭府的描繪中，夏洛蒂·勃朗特運用了陰冷、荒涼的自然環境，暗示了社會制度對人性的扭曲和壓抑，以此對當時的社會現實進行了批判。

（二）自然回歸想象的批評與評價

在文學批評領域，夏洛蒂·勃朗特在《簡·愛》中的自然回歸想象得到了廣泛的肯定與贊揚。批評家們認為，夏洛蒂·勃朗特巧妙地利用自然元素和景觀，為人物塑造、情感展示、主題深化提供了豐富的象征和隱喻，使《簡·愛》成為一部真實、深刻和具有深遠影響的經典之作。

夏洛蒂·勃朗特成功地將自然元素與人物的情感、思想、行為緊密相連，通過這種自然回歸想象，為讀者展現了人物內心的豐富世界。同時，這種手法也加深了讀者對作品主題的理解，如個人自由與獨立的追求、真愛的探索以及對社會公正的追求。但是，《簡·愛》在某些情況下過于強調自然與人物情感的聯系可能會使人物的內心描寫顯得過于直接，甚至有些生硬。

總的來說，自然回歸想象在《簡·愛》中無疑發揮了重要作用，其獨特的象征和隱喻功能被廣泛認可，盡管存在一些爭議，但其對作品的貢獻是不可否認的。

四、自然回歸想象對《簡·愛》主題的深化

（一）自由與獨立的追求：自然回歸與簡·愛的

精神成長

在《簡·愛》中，自然回歸想象為主題—自由與獨立的追求提供了深刻的象征和隱喻。夏洛蒂·勃朗特巧妙地通過自然元素和景觀，描繪了簡·愛精神成長的脈絡，展示了她對自由獨立的堅定追求。簡·愛的人生旅程中，自然不僅是她的庇護，更是她精神追求的反映。當她決定離開門頭府，邁向獨立生活時，雖然面臨艱難挫折，但她的流浪經歷變成了對自由的堅定追求的象征。無論在荒涼的田野，還是在孤寂的小徑，自然環境都賦予了她力量與勇氣。同樣，簡·愛與羅切斯特在桑菲爾德莊園中的相遇和相愛，也充滿了自然象征。春日的花朵和新綠的枝葉，預示了她的新生活和對自由的期盼。她在狂風暴雨中離開已婚的羅切斯特，那是對自由和獨立堅決追求的象征。總之，整部《簡·愛》中，自然回歸想象充當了重要的象征角色，為簡·愛的精神成長歷程描繪出生動的畫面，它展示了簡·愛在自然的熏陶下，如何堅韌不屈地追求自由和獨立，實現個人價值。

（二）真愛的探索：自然回歸于愛情的純真本質

《簡·愛》中的真愛探索主題凸顯了愛情的純真本質。夏洛蒂·勃朗特巧妙地利用自然元素和景觀來象征和表達簡·愛對真愛的探索和期待。簡·愛與羅切斯特之間的愛情充滿了自然的元素和想象力，他們初次相遇的情景就發生在充滿濃厚自然色彩的小徑上。羅切斯特的馬滑倒，讓他們有了初次相識的機會。這一情景及后來他們在桑菲爾德莊園里的相處，都與自然景觀緊密相連，這些自然元素象征了他們的愛情是純真、自然的。另外，簡·愛在深感到羅切斯特的愛情不純潔，決定離開他時，暴風雨的夜晚和荒野的環境代表了她在對真愛的探索道路上的困惑和掙扎。然而，正是在自然環境中，她找到了自我，堅持了對真愛的執著追求。因此，在《簡·愛》中，自然回歸想象對真愛的探索和對愛情純真本質的揭示起到了重要作用。簡·愛的愛情觀是在自然陪伴和引導下形成并深化的，自然也成為真愛的象征，凸顯了愛情的純真與自然。

（三）社會公正的追求：自然回歸與社會的反思

在《簡·愛》中，自然回歸想象不僅深化了個人主題，如自由、獨立和真愛，還借助自然元素與人物行為的對比和象征，強化了社會公正的追求和對社會現象的深刻反思。

夏洛蒂·勃朗特以自然為鏡，揭示了社會的偏見與不公。例如，在羅切斯特的第一任妻子瘋癲的描寫中，凄涼的閣樓與郁郁蔥蔥的花園形成鮮明對比，象征著社會對不同身份、不同地位人的不同對待。自然的公正與社會的不公在此形成強烈反差，使讀者對社會現象產生反思。又如，簡·愛在羅切斯特家當家庭教師時，她面對的是一個固守等級制度、重視財富和地位的社會。然而，通過對自然（如朝露、太陽升起等）的描繪，夏洛蒂·勃朗特象征性地揭示了自然的公正與平等，喚起了人們對社會公正的追求和期待。

總的來說，《簡·愛》通過自然回歸想象，不僅增強了文學作品的藝術效果，同時也讓讀者對社會公正有了更深刻的理解和反思。自然的普遍公正和社會的局限不公在簡·愛的生活故事中得到了有力的描繪與批判。

綜上所述，在英美文學中，自然回歸想象是一種常見而重要的藝術手法。本文通過對《簡·愛》的深入分析，揭示了自然回歸想象在文學作品中的重要作用。在《簡·愛》中，通過夏洛蒂·勃朗特對自然環境的描寫、自然景觀與情感的關聯，以及自然元素與人物形象的對比，讓讀者看到了自然不僅是背景，它還實現了主題的表達和深化。因此，自然回歸想象在《簡·愛》中的應用無疑增加了該作品的藝術魅力，為讀者解讀和理解《簡·愛》提供了新的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