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與詩人的女兒（外二首）

趙康琪

60年前

記錄聞捷“談詩”的筆記本

今天突然向我

敞開菜花無邊盛開的

季節，金燦燦的記憶里

詩人抱著牙牙學語的女兒回鄉

女兒在田埂上用笑聲

追趕蝴蝶，竟然脫口而出：

“白蝴蝶，黃蝴蝶，飛向菜花都不見”

“兒童急走追蝴蝶，飛入菜花無處尋”

沒有讀過楊萬里的她

卻夢幻般穿越古人的意境

春天的田野

神奇地塑造一個兒童

爛漫的想象

詩人三個女兒的名字

詠桔、詠蘋、詠梅——

莫非

都來自這靈性、彩色的鄉土？

當年，與蝴蝶一起在菜花中

飛舞、歌吟的是誰？時間的

卷簾再次掀起，熟稔的菜花重新

開得轟轟烈烈

熱吻歸來的三姐妹

沒有詠唱，在花海之外的廣袤中

她們，默默播下血淚浸染的文字：

“感謝家鄉的土地……”

追隨詩人父親，她們芬芳的氣質

深深植入腳下這片長江和運河

匯流、灌溉的多情大地

注：趙詠桔、趙詠蘋、趙詠梅撰文《感謝家鄉的土地》，收入江蘇人民出版社2006年1月出版的《江碧霞紅》。

走近張若虛

當江畔的人們，悉心

將絲絲縷縷的春風揉洗得

毫無纖塵，那輪江月被

擦拭出芬芳氣息，即成了

他駕馭的白色船帆

載動：幽美、空靈、邈遠的詩境

和古典卻不朽的哲思

載動孤篇對孤月的深情映照

從澄明天宇向我疾行

輕輕走過他以皎皎情思鋪陳的

岸灘、芳甸、花林、汀渚

腳下的白沙

這些年一粒粒更接近

銀子的光澤，越來越晶瑩地

折射他在那個春夜徘徊

觀月的追尋、思念、遐想、詠嘆

“人生代代無窮已……”

他在唐朝即預言我會來訪

流霜千年，融化了我一個疑團

孤篇，原來不孤

絡繹不絕的心之帆

熱吻他的春江花月夜

江 河 口

舟楫日夜兼程，從大運河

航向長江，江河口的船閘

在匯流之前

顯示波瀾不驚的沉思

電控的船閘，與心靈的閘門

在相互感應中隆重開啟

通透的波光掬在我手中

兩條碧水，瞬間縱橫穿過

像一個柔軟的十字型加號

等待我在風浪中運算

順流揚帆的愜意暢快

逆水而上的血脈僨張

在浩浩蕩蕩中相加，等于

抵達一種人生境界

江河口敞開的哲理深入淺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