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加入CPTPP：“全球英國”戰略的重要舉措

王蕊

2023年3月23日，英國首相蘇納克訪問霍利黑德港。英國政府將在威爾士建立兩個自由港，以提振國家經濟。

2023年7月16日，在新西蘭奧克蘭舉行的《全面與進步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CPTPP）部長級會議上，英國正式成為CPTPP第12個成員國，也是CPTPP的首個歐洲成員國。該議定書在經過英國議會審查以及其他成員方履行各自國內程序后，預計將于2024年下半年生效實施。這是英國自脫歐以來簽署的規模最大的貿易協定，被首相蘇納克稱為“歷史性的舉措”。雖然加入CPTPP無法完全彌補英國脫歐帶來的損失，但此舉或將為英國經濟發展帶來新的機遇。

加入CPTPP一舉多得

英國為了減輕脫歐的負面影響，推動實施“全球英國”戰略，在延續與歐盟傳統關系的基礎上，積極在全球范圍內尋求更多的經濟與外交機會。英國原本優先考慮與美國簽訂貿易協定，但由于雙方在醫療市場準入、食品安全標準等敏感問題上存在嚴重分歧，談判陷入僵局。英國轉而將視線投向了經濟活躍度較高的亞太地區，涵蓋太平洋兩岸四大洲11個國家的CPTPP成為其現階段的重要選擇。英國加入CPTPP主要是出于以下幾個方面的考慮。

重塑全球自由貿易大國形象。脫歐不僅對英國經濟產生了巨大沖擊，還對英國的國際形象和信用度帶來一定負面影響。英國利用脫歐后貿易政策的獨立性與靈活性，積極推動各類貿易協定談判和磋商，希望借以重塑全球自由貿易領導者地位。CPTPP是世界主要的大型自由貿易協定之一，受國際社會關注程度較高。雖然英國與多數CPTPP成員已擁有雙邊自由貿易協定，從短期來看，加入CPTPP可獲得的直接經濟收益有限，但對于脫歐之后亟需重返世界舞臺的英國而言，加入CPTPP符合其政策取向，有利于展示其全球自由貿易大國形象。

加大向亞太地區傾斜力度。隨著亞太地區地緣政治的重要性不斷提升，英國外交戰略重點逐漸向亞太地區傾斜，希望以自由和獨立的國家身份在亞太地區發揮更大作用。而加入亞太地區主要自由貿易協定之一的CPTPP，就被英國政府作為優先事項予以推進。CPTPP經濟總量占全球的13%左右，成員中不僅包括經濟規模位居世界前20位的日本、加拿大、澳大利亞和墨西哥，還包括經濟增長較為可觀的新興市場國家越南，且進一步擴員空間大，發展前景較好。加入CPTPP有利于英國深度融入亞太區域產業鏈體系，分享亞太地區經濟增長紅利；同時，也有利于英國以經濟紐帶拉緊與亞太國家的政治和安全聯系，進一步增強在亞太地區的存在感和影響力。

提升國際經貿規則制定的話語權。近年來，以自由貿易協定為主的區域經濟合作成為新一輪國際經貿規則制定的主導力量。CPTPP是新一代自由貿易協定的重要代表，除傳統的貨物貿易、服務貿易和投資等領域外，該協定還涵蓋了電子商務、競爭政策、國有企業、知識產權、勞工、環境等規則議題，一定程度上體現了國際經貿規則的發展方向。英國作為非創始成員加入CPTPP，雖無法對現有條款進行調整，但通過參與協定條款的審議以及未來可能的升級，可提升其在新一代國際經貿規則制定中的話語權，進而維護其國家經濟安全。而且，隨著CPTPP的進一步擴員，英國也可通過與申請加入的經濟體進行雙邊磋商，間接推行有利于自身的規則標準。

多重因素促成英國成功加入

英國于2021年2月正式遞交加入CPTPP申請，CPTPP委員會在四個月后即成立英國加入工作組，啟動談判進程，并于2023年3月底結束談判。英國成為CPTPP擴員的首個成功案例。英國在不到兩年的時間內就完成了加入CPTPP的談判，其背后是多重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英國的開放水平與現行的規則標準較高。CPTPP被稱為高標準自由貿易協定，在擴員過程中，各成員十分關注有意愿加入的經濟體能否實現高水平開放并履行協定的高標準規則。這一點也在CPTPP的加入程序以及CPTPP委員會的聯合聲明中被多次提及。英國屬于發達經濟體，市場開放水平總體較高，雖然其法律法規基本沿用歐式標準，與CPTPP所采用的美式標準有所差異，但不影響英國接受協定的高標準規則，甚至在知識產權、食品安全、隱私保護等領域英國現行的規則標準還超過了CPTPP。因而各成員方認為，英國加入CPTPP不僅不會降低協定的標準，反而會進一步強化高標準規則的執行，符合CPTPP的擴員要求。

CPTPP亟需進一步提升國際影響力。CPTPP的前身是由美國主導的《跨太平洋伙伴關系協定》（TPP），TPP包括12個成員，經濟總量占世界的40%左右，是當時全球最大的貿易集團。美國退出TPP后，日本和其余成員將其略作修改后更名為CPTPP。與TPP相比，CPTPP的經濟規模與影響力明顯下降，各成員都希望能夠通過擴員進一步擴大協定的覆蓋范圍，增加協定實際收益。英國作為世界第六大經濟體，加入CPTPP將使這一貿易集團的經濟總量從目前占世界比重的13%上升至15%左右。對CPTPP創始成員而言，英國的加入雖然無法完全彌補美國退出所造成的損失，但可借此將協定拓展至歐洲地區，有利于提高CPTPP的影響力和吸引力。因而英國加入CPTPP受到各成員的歡迎和重視，各方集中精力推動談判進程，使得談判得以較快完成。

日本對英國加入予以大力支持。美國退出TPP后，CPTPP成為日本展現大國實力的重要平臺。對于英國加入CPTPP，日本予以大力支持。隨著中國的快速崛起，日本迫切需要拉攏更多所謂“共享價值觀的友好國家”進入亞太地區，重塑地區格局，以平衡中國日益增長的影響力。而英國加入CPTPP能夠進一步鞏固日英關系，有利于日本提升地區影響力。此外，日本始終希望說服美國加入CPTPP，而英國加入也有利于增強CPTPP對美國的吸引力。

中國于2021年9月正式遞交加入CPTPP申請，但至今尚未獲準啟動加入程序。英國率先加入CPTPP，使中國面臨的形勢更加復雜嚴峻。一方面，CPTPP遵循協商一致原則，隨著英國成為協定成員，中國需要與包括英國在內的12個成員開展談判與磋商，并得到所有成員的認可，面臨更大的談判壓力。另一方面，英國作為美國的重要盟友，加入CPTPP不僅是其實行“全球英國”戰略的重要步驟，也帶有配合美國“印太戰略”的色彩。在中美博弈全面化、常態化的大背景下，英國加入CPTPP使這一貿易集團的地緣政治色彩進一步增加，這也將導致中國在加入CPTPP時可能受到更多意識形態因素的阻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