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珂

4月12日,江蘇省海安高新區臺商產業園的加百裕( 南通) 電子有限公司車間內,工人正在趕制供應國內外市場的鋰電池產品。
中國開放的大門不會關閉,只會越開越大。這是中國給世界的承諾。
日前,國務院印發《關于進一步優化外商投資環境 加大吸引外商投資力度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為解決外商投資經營的痛點難點提出6個方面24條政策措施。
從去年年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議,到今年7月的中央政治局會議,吸引外資工作均受到重視。今年以來,我國出臺《關于在有條件的自由貿易試驗區和自由貿易港試點對接國際高標準推進制度型開放的若干措施》《關于進一步鼓勵外商投資設立研發中心的若干措施》等一系列文件。政策表現出穩定性和連續性,且利好不斷加碼,彰顯了我國堅定擴大開放的態度與決心。
多位專家在接受《中國報道》記者采訪時表示,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也意味著全球經濟大變局,在全球保護主義抬頭、個別國家強推脫鉤斷鏈、地緣政治沖突、歐美國家通脹高企經濟疲弱等背景下,開放型世界經濟正遭遇挑戰,但各方依然渴望推進開放合作、期待共享中國機遇,當前不斷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的中國具有強大吸引力。
面對復雜嚴峻的外部環境,我國經濟運行面臨新的困難挑戰。積極吸引和利用外商投資,是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構建開放型經濟新體制的重要內容。
一系列提振外商在華投資信心的政策優惠都能在《意見》中找到。在新政發布后由商務部等五部門召開的介紹會上,商務部部長助理陳春江表示,此次《意見》拓展了對外開放廣度和深度、提升了投資經營便利化水平、加大了外商投資引導力度,同時強化了外商投資促進和服務保障工作。
在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對外經濟部原部長趙晉平看來,目前吸引外資、實現高水平對外開放還是主要通過優化營商環境,給外商提供更好的知識產權保護和國民待遇。在這一點上,《意見》中有很多舉措可圈可點。

他向《中國報道》記者舉例說,一個很重要的市場開放舉措是,《意見》推動加快修訂政府采購法,允許外資企業在政府采購領域和國內企業享受同等待遇和條件。此外,隨著跨國公司在華投資逐步向高技術、高附加值生產環節轉變,它們越來越看重營商環境,《意見》專門對加大外商投資企業知識產權保護提出了新要求。
商務部研究院原院長、中國世界貿易組織研究會副會長霍建國認為,外資在中國經濟增長以及外向型經濟發展整體格局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意見》的發布既體現了高水平開放要求,也關系到穩定中國經濟發展的長期考慮。
在當前,高度重視吸引外資工作是務實之舉。趙晉平拿近兩年舉例說,在因疫情影響導致的2020年低基數基礎上,2021年的全球跨境直接投資總額出現大幅反彈,達到了1.58萬億美元,同比暴漲64%。但遺憾的是,2022年全球跨境直接投資再度大幅下滑,下降12%至1.3萬億美元。
聯合國貿易和發展會議發布的《2023年世界投資報告》認為,放緩的原因包括俄烏沖突、食品和能源價格高企以及債務壓力等,國際項目融資和跨境并購尤其受到融資條件收緊、利率上升和資本市場不確定性的影響。
受訪專家持相同觀點,相關負面因素持續影響外資企業投資預期,各國引資競爭激烈,今年全年的全球跨境直接投資或難以扭轉繼續下行局面,使得我國引資外部環境更加嚴峻復雜。
趙晉平坦言,我國吸收外資的環境和優勢也發生了一些變化。人口老齡化加速疊加出生率逐步下降,過去幾十年中國在勞動力資源上的競爭優勢減弱,跨國公司下調了對中國未來大量供給廉價勞動力的預期。與此同時,土地等其他要素成本的上升也促使它們重新評估投資回報率。
在7月24日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上,“穩住外貿外資基本盤”受到高層強調。著眼于穩外貿,穩住和擴大外商在華投資更是被賦予了重要意義。
霍建國告訴《中國報道》記者,外商投資和國際貿易在全球經濟中相互依存,我國的商品出口很大一部分由外資企業創造。近年來,雖然民營企業超過外資企業逐漸成為我國外貿穩增長的主力軍,但民營企業還有待釋放活力,外資企業進出口依然穩定貢獻著我國外貿大盤中30%左右的份額。因此,穩外貿必須穩外資。

上海外高橋地區的山姆會員旗艦店吸引了大量的市民來選購商品。
趙晉平和霍建國均預計,今年的中國外貿總體上會承壓前行。值得引起高度重視的是,在去年外貿整體增長較理想的情況下,下半年外資企業出口出現了負增長,且持續時間較長,從近兩個月的數據看仍處于收縮態勢。“其增速如不能轉正,會拖累中國全年的貿易增長。”霍建國說。
趙晉平認為,綜合了國際國內背景看,越是在關鍵時刻越要加大力度吸引外資,防止利用外資下降可能對國民經濟,尤其是構建開放型世界經濟帶來負面影響甚至沖擊。
業界一般認同,外資企業高度融入全球產業鏈供應鏈,它們本身的增減就能帶動出口訂單變化,因此中國要加大力度吸引外資,持續開放合作,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的韌性和安全水平。
今年上半年,我國實際使用外資金額同比下降2.7%,但整體規模保持穩定。“短期數據波動并不影響外商投資持續看好中國的發展前景,擴大對華投資整體趨勢沒有改變。”商務部外國投資管理司司長朱冰表示。
霍建國告訴記者,回顧我國利用外資的歷史,東南亞地區、英屬維爾京群島以及中國香港占到了一半以上,此外還包括美日歐等的大企業投資項目。他指出,當前美國拉攏盟友圍堵中國的發展趨勢下,德國、法國、英國的一些跨國公司或許會因政府動員等因素考慮調整投資布局,但相較于美國把禁止企業來華投資以規則化、法制化的方式確定下來,歐洲目前還沒有如此具體的法律條文。我國擴大從歐洲引資仍具有相當的空間。
今年以來,多家跨國公司高管接連訪華印證了這一點。另據今年一季度的數據顯示,G7國家中英國、法國、加拿大、德國、日本等五國的對華投資都在同比增長,其中英國增長680.3%。聯合國《2023年世界投資報告》也稱,2022年流入我國的外國直接投資額增加5%,達到創紀錄的1890億美元,主要集中在制造業和高科技行業,而且大多來自歐洲的跨國企業。
擴大中國“引力”,無疑將進一步織密我國與世界各國的互利合作網絡。趙晉平則認為,疫情之后全球產業鏈供應鏈的確存在調整動力,但美國力推同我國“脫鉤”“去風險”,施加了人為的破壞性影響,也有的跨國公司轉向“中國+1”模式,使得投資流向多元化,我國出口國際市場的份額開始出現下降。
趙晉平向記者進一步闡釋說,2022年中國商品占美國全部進口的比重降至16.5%,倒推回5年前,即中美發生貿易摩擦之前的2017年,該比重為21.6%。“這5個百分點的下降卻由墨西哥、加拿大、越南、泰國、馬來西亞、印度的商品所彌補,且它們占美國進口的比重又整體提升了5個百分點,其中越南提升最明顯,為1.9個百分點。”
對于越南、墨西哥等對我國形成所謂的出口替代效應,趙晉平認為不必過于悲觀。他提到,2022年越南大幅提升的出口份額,就有不少是由轉移到當地的中國企業創造的,從這個角度看,中國對美出口其實是通過越南等國進行了“轉口”。
另外,趙晉平認為,立足于新型全球化角度,中國企業去到東南亞投資,恰恰是通過延伸產業鏈應對貿易保護主義對中國出口帶來的壓力。同時,企業將核心技術留在國內,國內產業保持相對規模,也會對穩定中國的跨境產業鏈供應鏈網絡發揮積極作用。再者,內循環和外循環的結合往往以企業為重要載體實現,中國企業海外投資布局有助于進一步擴大對外開放水平。
針對熱度不減的“世界工廠向東南亞轉移”“外資撤離中國”等論調,受訪專家均表示要理性對待,我國吸引外資已經從“來者不拒”轉為高質量引資,外商投資企業梯度轉移也是基于成本等市場因素作出的選擇。短期內,擁有超大規模市場、產業結構完善、勞動力受教育程度相對較高的中國,仍是開放合作的熱土。
日前,美國商務部部長雷蒙多剛剛結束為期4天的訪華行程。根據公開信息,她在訪問期間駁斥了有關世界最大的兩個經濟體要“脫鉤”的猜測。而過去多年來,正是美國商務部在力推同中國脫鉤斷鏈、去風險,限制高技術企業來華投資,并發布了多項遏制打壓中國的出口管制舉措。
和美國“小院高墻”式做法形成鮮明反差的是,我國持續打開大門,釋放出開放合作的信號。
今年3月,我國首次舉辦“投資中國年”招商引資活動。據悉,下半年,在北京服貿會期間,還將舉辦服務業擴大開放專場推介會;在廈門投洽會期間舉辦“投資中國年”主旨論壇暨福建專場推介;在上海進博會期間舉辦“投資中國年”峰會、自貿試驗區專場推介等一系列活動。
值得一提的是,今年7月6日,由我國在2016年杭州G20會議上牽頭發起并推動的《投資便利化協定》文本談判成功結束。參與這場談判的成員涵蓋了許多發達經濟體在內的110多個世貿組織成員,包括歐盟、加拿大、日本等美國盟友。
在霍建國看來,《投資便利化協定》談判成功更重要的意義在于中國發揮了主導作用。接下來,將該協定納入世貿組織多邊規則體系的相關事宜,有待于在明年2月于阿布扎比舉行的第十三屆部長會議(MC13)上進一步討論。但由于美國不在協定內,要留意其可能的破壞性作用。
受訪專家提醒,應謹防外部不利環境影響,著眼于穩外貿、穩外資、穩產業鏈供應鏈,進一步提高對外開放水平,實施更大范圍、更寬領域和更深層次的對外開放,營造市場化、法治化、國際化的一流營商環境。
圍繞于此,霍建國表示,日前發布的《意見》,以及今年出臺的《關于在有條件的自由貿易試驗區和自由貿易港試點對接國際高標準推進制度型開放的若干措施》《關于進一步鼓勵外商投資設立研發中心的若干措施》等,已經形成了政策合力,接下來要主抓政策落地。
趙晉平告訴記者,《意見》里的24條舉措從提升對外開放水平、加快制度型開放、加大力度建立一流營商環境、完善利用外資的配套措施等方面,提出了很多實在舉措。他舉例說,目前我國在制造業領域基本全面鼓勵引進外商投資,但仍有很多現代服務業限制外資進入,比如金融業,此次《意見》提出對接國際高標準經貿規則,加大服務業擴大開放綜合試點示范先行先試力度。
此外,外商投資企業依法平等參與政府采購活動、標準制定工作,以及維護自身知識產權等涉及高水平營商環境的內容,也均在《意見》中有所提及。霍建國告訴記者,國際高水平開放通常把“跨境商務人員流動”單獨作為一項開放內容,《意見》用相當篇幅回應了外商訴求,提出持續優化入出境政策措施,為外商投資企業的外籍高管、技術人員本人及家屬提供入出境、停居留便利等。
對于《意見》支持外商投資企業依托自貿區、國家級新區、國家級開發區等開放平臺,在我國內地梯度轉移的內容,霍建國表示,我國不會放棄傳統制造業的競爭優勢,但考慮到當前的勞動力成本,企業向海外轉移不如向中西部轉移,那里的基礎設施和勞動力數量基本上能夠承接得住此類轉移。他表示,在利用外資方面,中西部起步晚、基數低,更多項目會集中在生產性項目上,有條件的地方可以發展數字經濟數字貿易,但見效還需要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