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楊 丹
董楠楠
面對不斷變化的世界和城市化進程帶來的外部危機和風險挑戰,2020 年世界衛生組織(WHO)、聯合國兒童基金會(UNICEF)和柳葉刀(Lancet)聯合發布關于兒童健康和福祉重要報告《世界兒童的未來?》,指出所有兒童都將面臨不確定的未來,氣候變化帶來的自然災害,戰爭沖突帶來的社會動蕩,犯罪暴力等帶來的人道主義危機,貧窮饑餓帶來的物質危機,以及城市快速發展、大規模人口遷移帶來的城市問題等[1]。持續性的外部危機風險中,兒童作為城市中最脆弱的群體,基本權利受到嚴重威脅和挑戰[2]。
縱觀我國傳統文化中兒童與游戲的關系,呈現出二元發展的悖論關系[3],“游戲發展觀”認為嬰幼兒期的本性“大抵童子之情,好玩、樂嬉戲而憚拘檢”,允許和鼓勵兒童嬉戲;“游戲娛樂觀”則常將游戲看成學習的對立面,認為“勤有功,戲無益”“業精于勤而荒于嬉”。根深蒂固的“游戲娛樂觀”進一步加劇了我國兒童游戲權利的發展困境,已有科學證明兒童游戲的缺失會帶來一系列如肥胖、糖尿病、近視、抑郁等問題[4-5],嚴重影響了我國青少年兒童的身心健康成長。
保障兒童游戲權利是人類社會發展的義務和責任,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第31 條明確規定“兒童應有游戲和娛樂的充分機會,應使游戲和娛樂達到與教育相同的目的”,然而現實中卻常常被忽略,甚至被其他權益所隱蔽抑或取代[6]??v觀全球城市,兒童游戲空間的發展及權利保障是與城市化進程緊密聯系的,率先完成城市化的國家,經歷了從忽視兒童游戲權利到重視兒童游戲權利,再到探討平衡城市發展與兒童游戲權利保障關系的階段[7]。國外城市關于兒童游戲權利的空間實踐可追溯到1930年美國游戲場運動;1972 年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起的“城市中成長”項目具有里程碑意義,該項目由城市規劃學家凱文·林奇牽頭,通過10年時間的研究,調研和評估城市環境對青少年的成長作用,試圖探索兒童成長與城市環境之間互動關系;此后,英國著名社會歷史學家科林·沃德的著作《城市中的兒童》和《鄉村中的兒童》問世,開啟了城市公共空間中兒童游戲環境的研究,尤其是關于非正式游戲場的討論;1996年聯合國第二次人居會議上,聯合國兒童基金會和聯合國人居署(UN Habitat)正式發起了“兒童友好城市倡議”,指出少年兒童的福祉是衡量人居環境健康與否、民主社會文明程度和政府良好治理水平的終極目標[8],標志著兒童的需求和權利被納入城市環境建設與管理公共決策中,并明確提出將“兒童能與朋友見面,有地方供他們玩耍和娛樂”作為兒童友好型城市建設的9 條準則之一;2018 年,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發布《兒童友好型城市規劃手冊》,以城市悖論理論模型從城市的服務和經濟、社會結構、治理機制、城市環境4 個維度,指出了城市化在創造大量機遇帶來繁榮的同時,也會帶來對兒童的各種風險和危機[9]。
兒童和青少年作為城市中的弱勢群體,其生活環境中所面臨的危機和風險,涵蓋從“大”災難到“小”災難再到日常危害的各種事件,只有對各類危機進行深刻理解和識別,才能精準應對和有效干預。基于《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第31 條17 號一般性意見中提到的不安全環境因素,按照危機出現的頻率、規模以及影響程度,可分為以自然災害和人道主義危機為代表的“危機災難”,以及以不安全環境因素、可預防疾病為代表的“日常風險”(表1)[10]。 其中,“危機災難”具有一定的不確定性,難以預測,不經常發生,但帶來的傷害卻是深遠的,兒童和青年是受自然災害影響最大的群體,也是暴力沖突和戰爭最脆弱的受害者;“日常風險”帶來的游戲機會缺失是生活在城市環境中兒童面臨的最大挑戰,據《2012 年世界兒童狀況報告:城市化世界中的兒童》顯示: 超過萬億的兒童在城市中不能享受最基本的服務,兒童在城市空間中面臨環境健康、公共衛生、空間分配不公平、防護與安全等一系列日常風險問題[11]。從全球范圍看,中國是一個大型自然災害多發的國家,某些區域的兒童會面臨不確定的危機災難,2008年汶川地震發生后,聯合國兒童基金會與國務院婦女兒童工作委員會合作,首次將“兒童友好家園”引入中國,為災后兒童創建集自由游戲、娛樂休閑的安全空間,并由專業的老師和管理團隊提供災后健康、非正式教育、心理康復等支持服務,幫助兒童恢復正常生活,這是聯合國兒童基金會為應對“危機災難”對兒童實施的緊急救援,也凸顯了兒童游戲的重要意義。另一方面,我國經歷了人類歷史上最大規模的城市化進程,城市“日常風險”是目前阻礙兒童游戲空間發展的主要外部原因?;陧g性城市的發展視角,落實應對“日常風險”的兒童游戲權利空間保障,可以抵御突發的不可預知卻傷害深遠的外部“危機災難”的沖擊。
面臨不可預測的“危機災難”,兒童的日常生活框架被打亂,游戲作為一種情感的自我保護機制,具有維持其生存和療愈身心的功能,被認為是促進兒童適應能力和復原能力的有效方式[12],因此游戲常被用于治療兒童創傷后應激障礙(PTSD),這種具有療愈功能的游戲也被稱為“創傷后游戲”[13]。冒險游樂場正是起源于第二次世界大戰時期,兒童在戰后爆炸的廢墟中用斷梁和破碎的門制作秋千和洞穴,在自由嬉戲中暫時忘記戰爭帶來的傷痛。建筑師索倫森通過觀察此類游戲空間,于1943 年在丹麥創造了第一個冒險游樂場“廢墟游樂場”(Emdrup junk playground),具有跨時代的重要意義(圖1)[14];英國景觀設計師及兒童權利倡導者艾倫受其啟發將此類游戲場引入英國,提倡兒童發揮想象力,充分利用場地的“松散部件”進行自由創造、搭建以及冒險,成年人盡可能少進行監督和干預,發展了“冒險游戲場”[15],并推廣至全歐洲,受到了極大歡迎,實現了兒童游戲從療愈個體到治愈和復興城市空間的過程。

圖1 廢墟游樂場
“日常風險”主要為對兒童成長的游戲空間和機會產生威脅的外部因素,如“城市病”所帶來的不安全、不均衡、不健康、不友好等,導致兒童在城市中“無法獲得服務”的困境。當前城市兒童日常面臨的危機挑戰包括:交通和污染問題、城市建筑高層發展和城市擴張、犯罪、對社會的恐懼和對風險的規避、與外界隔離和不容忍,以及進入城市空間的機會不足和發展不公平[16]。結合馬斯洛的需求層次模型以及行為學家戈登·伯格哈特在《動物游戲的起源》一書提出的游戲支持兒童成長功能理論[17],將兒童游戲的日常需求分成三大層級:基礎發展需求、進階發展需求和高階發展需求(圖2)。進一步總結城市建成環境帶來的“日常風險”對兒童游戲的威脅,按照對不同需求層次的影響將其分為3 類:①威脅游戲基礎層級發展,如道路交通傷害、設施安全隱患、非傳統性疾病以及城市環境污染等;②威脅游戲進階層級發展,如空間供給水平不足而帶來的環境和情感認知缺失;③威脅游戲高階層級發展,如空間品質差、兒童參與性缺失帶來的社會性交往和自我發展危機。

圖2 “日常風險”對兒童游戲需求層次的威脅
歐洲是兒童游戲相關政策法規較為完善的地區,號召在居住區內設置兒童游戲場地的歷史可以追溯到1933 年《雅典憲章》的發布。以英國為例,作為世界上最早實現工業化和完成城市化國家,英國城市的發展伴隨著環境污染、公共衛生、交通擁堵等一系列“日常風險”問題,經過近百年的完善與發展,英國兒童游戲權利保障形成了相對成熟的政策體系。國家層面,設立了國家兒童局,并基于國家級游戲戰略,出臺了《游戲戰略規劃:地方游戲策略開發和實施指導手冊》,落實2 個目標層級:第一層級為總體戰略,針對戶外公共游戲政策和實踐提供總體指導;第二層級為詳細發展指導,針對地方性游戲空間和戶外青少年設施布局提供指標建議,如供應數量、供應質量等,并定期進行考察評估[18]。地方層面,目前幾乎所有英國地方政府都制定了游戲戰略規劃,包括建設、更新以及提供對游戲空間品質的維護支持(圖3)。例如,英格蘭政府出臺了“兒童計劃”和“公平游戲”兩項政策,并設立專項兒童游戲權利保障基金,在2008—2011 年間共投 入2.35 億英鎊用于支持當地兒童游戲權利保障的實施,改造和新建了約3 500 個兒童游憩場地[19],政策和資金的支持極大促進了兒童游戲權利保障;威爾士政府作為世界上第一個為兒童游戲權利立法的政府,提出“游戲友好型威爾士”的發展目標,將“有機會參加游戲、休閑、體育和文化活動”設為兒童權利的7 個核心目標之一,并頒布具有法律效應的《游戲政策》及實施細則《游戲政策實施計劃》[20],為確保每個兒童都有平等的游戲機會,于2010 年進一步提出“游戲充足性評估”[21],強制要求地方政府將兒童游戲場地評估納入規劃過程,并要求每3 年進行評估,體現了自上而下的由政府引導的實施策略。

圖3 英國地方政府的區域級游戲戰略規劃[18]
2.2.1 宏觀層面:突出兒童成長的空間準則全覆蓋
宏觀層面的空間供給是體現城市兒童資源配置是否公平合理的最直接體現。英國發布的《戶外運動和游戲指南》依據兒童不同年齡層的發展需求和空間可達性,規劃兒童可玩游戲場地,具體分為:本地可玩游戲區(LAP)、本地設備游戲區(LEAP)、本地自然景觀游戲區(LLAP)、鄰里設備游戲區(NEAP)、青少年活動空間(youth space)等(圖4、表2)[22]。在英國伯克郡沃金厄姆發布的《游戲空間設計指南》中,明確了各類游戲場地的空間可達性要求(圖4),并進一步量化了游戲場地配置標準,提出千人指標:每1 000 人在15 min 步行可達范圍內,需要配備0.8 hm2的可玩場地,其中有0.25 hm2場地為設備型游戲場地(即正式的兒童游戲場地),0.55 hm2場地為非設備型可玩場地(即非正式的游戲場地),如公園綠地、街頭廣場等兒童自由游戲的開放空間[23]。

圖4 兒童可玩游戲場地規劃示意圖[23]

表2 兒童游戲空間分類[22]
2.2.2 微觀—中觀層面:突出兒童日常游戲需求的空間策略
兒童作為城市公共空間及社區戶外環境的高頻使用者,戶外活動不應局限于“正式游戲場地”,近來越來越多專家提倡城市需要提供安全可達的自由游戲空間,即“非正式游戲場”[24],為兒童獨立出行及戶外游戲提供更多可能。從早期荷蘭的“生活庭院”(Woonerf),到英國“社區地帶”(Home Zone)以及“游戲街”(Play Street),國際上持續探索將社交互動、兒童游戲與交通系統融為一體的“共享型”活力公共空間的形式,將鄰里空間變成了巨大的前院,將街道轉變為兒童隨時自由玩耍的空間,在高效利用空間的同時增加游戲機會,增強社區凝聚力,也激活了城市公共空間。近年來,英國提出為兒童及年輕人提供兼具游戲與休閑娛樂的多功能空間(multifunctionalspace)[24];荷蘭、愛爾蘭都柏林、澳大利亞墨爾本等多地提出了“可玩城市”(Playful City/ Playable City)概念,通過多學科團隊的參與,解決兒童與城市發展的問題。2016 年,荷蘭試點“可玩型城市”,提出游戲不再是兒童的特權,并基于城市公共空間和慢行交通設施,打造自行車慢行友好系統,串聯城市中8 類游戲空間,即城市角落游戲場、游戲街、街頭游戲場、微型游戲場、私人游戲場、多功能空間、學校游戲場以及自然游戲區域,將游戲空間融入城市基礎設施,形成面向全齡人群的 “游戲基礎設施”(圖5),將兒童游戲權利空間的研究推向更寬廣的領域[25]。

圖5 “可玩型城市”的“游戲基礎設施”[25]
美國非盈利兒童游戲權利倡導組織卡布(KaBOOM !)與社區聯合打造隨時可玩的兒童游戲空間,發揮了自下而上的關鍵性推動,在激活城市空間的同時,也增強了社會的凝聚力。自1996 年成立以來,卡布提倡自由玩耍,致力于實現游戲機會和空間公平,縮小不同階層兒童游戲機會的差距。20 多年來,卡布更新了美國17 000 多個游戲空間,吸引了超過150 萬社區成員,改善了超1 100萬兒童的游戲環境。近年來,卡布在美國發起了“隨處玩耍挑戰”,將人行道、公共汽車站、閑置空地等日??臻g變成孩子們隨時隨地可玩的游戲空間。此外,卡布還促進了美國“可玩型城市”認證的發展,以表彰那些保障和促進兒童獲得游戲空間公平性機會的城市,該項計劃直接影響了美國的城市兒童游戲基礎設施投資計劃,2007—2017 年10 年間獲得“可玩型城市”認證的美國城市與社區達到258 個,整體提高了美國城市兒童的自由游戲水平[26]。
城市韌性集中體現在靈活地應對突發事件帶來的危機和沖突,并從中恢復的能力。面對不確定的危機災難和城市化帶來日常風險,未來亟需改變成人視角下的兒童友好空間供給模式,促進城市化和兒童游戲權利的協同發展,以想象力和靈活性來響應危機和風險?;趦和螒虻娜粘P枨蠛晚g性空間服務的統合視角,將空間要素、政策要素和服務要素統合聯系起來,構建了“兒童游戲基礎設施”框架(圖6)。在系統空間層面,具體可分為“點狀可玩空間”和“線狀可玩空間”,“點狀可玩空間”為門前可玩空間、街坊可玩空間以及社區可玩空間(表3),“線狀可玩空間”為通學通家路線、生活服務路線以及綠色游憩路線(表4)。通過可玩空間品質的配套提升、政策的傳導實施,以及社會服務的保障支持,形成以“以點帶線”“以線促點”的網絡化兒童游戲空間服務系統,以預防、緩和、改善城市“日常風險”,從而抵御和調節不可預測卻傷害深遠的“危機災難”;未來可進一步納入城鄉公共空間規劃統籌,為城市兒童的游戲空間資源配置和服務效能優化提供精準化的促進和支持。

圖6 “兒童游戲基礎設施”模型示意圖

表3 兒童游戲基礎設施:點狀可玩空間

表4 兒童游戲基礎設施:線狀可玩空間
空間供給層面的評估工具可以從專業角度識別、評估和改善城市空間的發展潛力,以預防、緩和、改善日常危機下兒童游戲環境的缺失問題,為城市管理者和開發者提供精準的數據支撐?,F階段我國還沒有較為有效的兒童游戲空間評估工具,國際上關于兒童游戲空間的評估工具主要分為3 類:①微觀層面上對游戲場地質量水平的評估,如 “游戲質量評估”(Quality in Play)和“游戲充足性評估”(Play Sufficiency Assessments)[21];②中 觀 層 面 上對鄰里社區環境促進游戲發展水平的評估,如用于評估鄰里社區環境對兒童的步行友好性和自由游戲支持水平的可玩性(Playability)評估[27];③ 宏觀層面上對區域空間發展潛力的評估,如PSQAT 可玩空間質量評估、OCUS 城市空間兒童活動機會評估[28],以及卡布為“可玩型城市”認證開發的 “游戲沙漠評估地圖”,評估結合區域經濟指標,空間規劃及人口數據等綜合信息,識別城市可玩空間潛力,直觀反映游戲空間資源的供給水平,并重點識別低收入區域兒童是否具有平等的游戲機會。2020 年,英國為恢復城市兒童游戲開發“城市游戲框架”(Urban Play Framework)評估系統,該評估基于家庭、學校、社區和城市空間尺度,通過綜合分析游戲空間品質、場地設施、游戲時間和機會、可玩性等維度,評估阻礙或促進城市兒童戶外自由玩耍的因素[29],目前已在倫敦、南非開普敦、意大利米蘭等地區進行實踐,被認為是較為全面的游戲評估框架,具有現實參考意義。
游戲工作者(play worker)是一項專業性職業,以鼓勵兒童自由游戲,其本質是支持和促進兒童游戲的過程,給予兒童創造游戲空間的機會。從業人員需要具有專業的游戲理論、道德準則和實踐基礎,通過策劃和組織游戲活動和空間,幫助兒童在情感和社交上的發展。目前,游戲工作者在英國、美國、日本、澳大利亞等國家有著成熟的職業培訓和發展機制,在英國甚至有完善的游戲工作者工會和全國合格從業人員登記冊,提供詳細入職要求、技能培訓和職業發展規劃。目前,我國專業的游戲工作者缺失,游戲干預也更多集中在醫療中心作為特殊兒童的康復手段,因此有必要基于兒童日常游戲需求和場地空間狀況,配備相應的游戲工作者,并通過職業化發展機制進行推廣,組織和引導兒童游戲的過程,引導兒童提高解決問題、承擔風險的能力等。
我國當前處于城市發展轉型時期,社會價值訴求由單一的經濟訴求轉向多元化人本訴求,落實基于兒童主體視角的游戲權利保障將為我國新型城鎮化建設提供全新視角。針對我國城市化發展帶來的一系列“城市病”所導致的日常風險,迫切需要在經濟與社會系統中為兒童構建游戲基礎設施,并將其納入城市韌性空間服務系統。一方面需要通過對城市兒童人口規模的精準預測,以15 min 社區生活圈為基本單元,突出兒童游戲成長的主體視角,構建“兒童游戲基礎設施”,提升現有城市空間品質;另一方面更需要建立科學有效的空間評估工具和干預機制,提升兒童友好的社會服務效能,以實現空間資源的公平配置。2021 年,國家“十四五規劃”將兒童友好城市建設正式寫進國家發展規劃,提出未來開展100 個兒童友好城市示范,這是我國城鄉規劃領域對普惠型城市空間權益的一次全面探索,重塑基于兒童友好的游戲權利空間保障,是應對 “日常風險”和“災難危機”,促進城市復原力和韌性發展,實現城市包容性可持續發展的創新發展途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