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 偉
又是落雪,寒流的刀斧步調一致
統一開辟著雅丹地貌
總在描述風,沙塵暴掠走種子的呼嘯
集體逃往荒漠腹部
月前或者月后,無力解構三月的火
與溫差、日月、晝夜善意相峙的三月
把驚蟄、春風兩個節氣拖入紛爭
三月在準噶爾盆地深處謀劃消融
三月的星星之火照亮了“料峭”的鋒芒
三月的枯木、骨骸、獸群、石礫,甚至
凌空的鳥雀,都在沐浴白雪的煙火
風助火勢,泥濘、濕潤、污濁的三月
順風治愈晚冬的一聲嘆息,三月啊
一場殘雪,一束新火,風向飄忽
吹高了火焰,洗凈了家園的灰燼
三月的風,冰雪的骨頭已支離破碎
三月的火,嫩綠的春風感到微微顫抖
氣象預測陰晴變幻,火的三月忙于趕路
燃燒的三月,萬物蘇醒前的鼾聲
感恩的合唱,不給春燕留下任何一絲
親昵雪原的縫隙和浪漫
青燈、燭影。小巷、院落
粗茶淡飯之后的集聚地
六七十年代,小城黑白色的醇厚
如在水面,點水的蜻蜓
往事受潮
坐在泛黃的頁面里失神
如延綿西去的天山山脈
只將巴音溝,變幻莫測地留給記憶
徘徊中的一縷光、一滴水
仿佛每年秋中季節
散落于大戈壁腹部的人們
他們曾用力揚起鐵鋤
刨起成堆的梭梭材
不是預備點燃匱乏的爐膛
而是
點亮歲月深處的某種美
敲醒春夢,草根蠕動
蝶,從疼痛開始薄命前生
傷害了玫瑰,傷害蔥蘢
蝶,無法停止運送斑駁
飛離落葉,收獲無語
蝶,是秋風面目全非的早熟
蝶將冷遇無限滄桑
秘密復制冬日龐然的花瓣
一襲彩衣,兩眼今朝
如飛蛾。蝶,撲火殉情
詩詞萬千首,要把韻腳注入
哪種經典。讀過多少
背誦多少,如何在心靈根植
即將知天命
自我的修飾顯得多么單薄
時時空腹面對干涸的暖流
家園頻頻挽留深邃的藍
連綿不斷的雪線,天山馬蘭花
多像詩歌骨縫中閃爍的光澤
移動的雅丹也是詩的回音啊
烏孫駿馬弛騁的伊犁河流域
將賽里木培育成一個響亮的大湖
被大戈壁放養的駱駝刺、蜥蜴
也需要用一顆詩意的心胸緩緩焐暖
從荒漠突圍,穿越準噶爾
無形的盆沿,就是中天山了
斜坡上,嫩綠漸漸伸展腰身
順風爬入牛羊腹腔
縫合白云與地理的接壤
裂溝與泥火山,此時是無言的
天山偶爾走散的支脈
從戈壁的掌紋撲向群山
幾只黑蟻,如起伏的心理
海拔不斷攀升
冰峰,在這一刻
輕易撫平了一顆久陷風塵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