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藝潔,劉國勇
(新疆農業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新疆 烏魯木齊 830052)
中國共產黨的二十大報告明確提出,要“加快建設農業強國,扎實推進鄉村振興戰略”,中國十四五規劃中也強調“堅持農業農村優先發展,全面推進鄉村振興”,這都在頂層設計中凸顯出農業農村現代化的戰略地位。農戶家庭經營是當前乃至未來很長時間內中國農業經營的基本微觀單元[1],更是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過程中的主線[2]。目前,多數農戶家庭仍為“代際分工為基礎的半工半耕”的家計模式為主[3],產生了家庭代際間的職業分化,大量農村青壯年勞動力選擇非農轉移就業,成為城鎮勞動力市場中勞動供給的主要來源,為國民經濟增長做出了突出貢獻,但也產生了“993861 部隊”現象(農業人口以老人、婦女及兒童為主)[4],使家庭經營方式面臨新的挑戰,帶來了“接班人危機”的新問題。對于在家族內的代際傳承發生率是其他行業5 倍的家庭農業而言[5],如何促使子代繼承農業,實現農業家庭經營代際順利傳承[6],解決“誰來種地”“農業繼承人危機”等問題,直接關系到中國糧食安全與農業農村現代化發展,成為當前學術界與研究學者關注的重要問題。農業家庭經營代際傳承主要表現為土地、農業生產資源、知識技能等有形資源與無形資源在父輩與子輩之間的傳遞[7]。其中,土地作為農業生產中最重要的生產資料,在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框架下,其代際傳承本質是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代際傳承,也是農業家庭代際傳承探討的核心問題。由此,研究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問題,對解決“農業繼承人危機”、深入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全面推進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
目前,學術界已經積累了較為豐富的相關研究成果。家庭農場作為西方發達國家主要的農業經營方式,已經歷數代農場主的更迭,而“子承父業”是完成代際傳承的主要方式[8]。已有研究表明,農業家庭代際傳承是一個關系到家族生命周期的復雜問題[9,10],農業代際傳承的繼承時段[11-13]、現任者與繼任者間的主觀差異[14]、農場主的老齡化程度[15,16]以及農業代際傳承政策[17]均對家庭農場代際傳承產生顯著影響。目前,中國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踐時間尚短,農業代際傳承次數較少,對農業代際傳承問題的研究未受到廣泛關注[18],對這一問題的研究最早以地理學角度對“空心村”現象進行研究[19],并隨著“接班人危機”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問題,研究范圍逐漸擴大到人口學、經濟學與社會學等領域。現有研究認為,中國農業家庭經營代際繼承存在困難[20],“將來誰來種地”的問題突出,而“農民荒”現象產生的重要原因正是這種不愿種地的“代際傳遞效應”[21],同時,農戶子代個體特征[22]、農民職業的穩定性[23]、農戶經營特征[24]等因素對農業代際傳承也具有顯著影響。綜上,盡管目前學術界對農業代際傳承的研究取得了一定成果,但仍存在以下不足:第一,既有研究大多以農業家庭代際傳承為研究對象,尚未有研究圍繞農業家庭代際傳承的核心,即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問題進行研究;第二,代際傳承作為農戶家庭內部決策結果,缺乏基于農戶特征論證父代是否愿意“子承父業”的深入研究;第三,研究單元多側重于中國東中部經濟較發達地區,僅有少量關于西部欠發達地區的研究,且所使用的農戶調查樣本數量相對較少,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新疆作為中國西部欠發達省份,同時也是西部地區農業大省。根據第七次全國人口普查數據,新疆農村地區50 歲以上的就業人口占農村就業人口的24.59%,與城市相比高出4.17 個百分點,農村老齡化就業趨勢明顯,且隨著城鎮化、工業化水平顯著提高,使代際分工成為農戶家庭生計的主流模式,這種變化趨勢將對農業發展產生負面影響,“農業繼承人危機”成為新疆不容忽視的現實問題。因此,作為對已有文獻的補充,本研究以新疆欠發達地區農村為調查區域,重點圍繞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問題,從農戶個人特征與家庭特征出發,探討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的意愿與影響因素,以期為推動農業農村現代化與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提供理論指導與參考借鑒。
農戶家庭經營作為中國農業生產經營主要形式,土地承包經營權的代際平穩傳遞是保障農業高質量發展的關鍵,更是中國式農業農村現代化的重要保障。從現實來看,中國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的實際行為發生頻次較少,對該行為展開的現有研究存在一定局限性,故本研究以意愿是未來行為發生的重要基礎為依據[25,26],以農戶為核心主體,重點剖析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的意愿。農戶是否進行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受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其中農戶特征在家庭內部決策行為中尤為重要。研究將農戶特征歸結為農戶個人特征與家庭特征,并具體討論兩類特征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的可能性與方向性。
農戶的年齡、務農年限、受教育年限、政治面貌、婚姻狀況與是否接受過技能培訓等個人特征在一定程度上都會對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產生影響。一般認為農戶的年齡越大,務農年限越久,思想觀念越為保守,對土地的依賴感越強,越希望子女能夠繼承土地承包經營權;受教育年限越長的農戶思想更趨于開放與活躍,希望子女能夠脫離農村、農業,尤其是農民這一身份,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低;政治面貌為中共黨員的農戶對三農發展更有憧憬,比普通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傳承意愿更高;相對于婚姻狀況穩定的農戶來說,婚姻狀況不穩定的農戶具有更強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更希望子女能夠留在農村完成代際傳承;接受過技能培訓的農戶,對農業生產經營管理的能力更強,掌握的種植技能越多,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的意愿也就更加強烈。據此,提出以下假設——H1:年齡正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2:務農年限正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3:受教育年限負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4:政治面貌正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5:婚姻狀況負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6:技能培訓正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
農戶家庭特征包括家庭勞動力數量、家庭農業勞動力數量、家庭經營耕地面積、是否完成土地確權、是否參與非農就業、是否參與土地流轉以及村離縣城距離等。一般來說,勞動力越多的農戶家庭,其希望通過合理配置勞動力獲得更多的貨幣收入以緩解家庭經濟壓力,此時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低;對于農業勞動力數量越多、家庭經營耕地面積越大的農戶家庭而言,其擴大土地經營面積的需求越強,越能夠認識到規模經營的優勢,故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強烈;對于完成土地確權與非農就業的農戶來說,土地確權保證了農地產權的穩定性,農戶不再擔憂存在失地的風險,且農戶的非農轉移就業越穩定,越有利于弱化土地保障功能,均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顯著下降;土地流轉實際流轉的是土地經營權,轉入方僅獲取一定期限內的土地經營權,但流轉到期后該項權利仍屬轉出方所有,故并不能對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產生正向影響;而農戶家庭到縣城的距離越遠,基礎設施越不完善,從而希望子女能夠有更高的生活質量,其代際傳承意愿越低。據此,提出以下假設——H7:家庭勞動力數量負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8:家庭農業勞動力數量正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9:家庭經營耕地面積正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10:土地確權負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11:土地流轉負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12:非農就業負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H13:村離縣城距離負向顯著影響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
新疆地處中國西部邊陲,位于73°40′—90°23′E、34°22′—49°10′N 之間,約占中國國土總面積的1/6,是全國陸地面積最大的省級行政區,也是西部欠發達地區農業大省。截至2020 年,新疆農村人口1 125.87 萬人,共有農戶305.7 萬戶,農村勞動力709.5 萬人,占農村總人口的63.02%。其中,從事第一產業勞動力數281.6 萬人,占農村勞動力的39.69%。同年,新疆家庭承包經營耕地面積為197.56 萬hm2,經營耕地30 畝及以下的農戶為255.7 萬戶,經營耕地31—50 畝的農戶為29.1 萬戶,經營51 畝及以上的農戶為20.9 萬戶。流轉耕地面積為69.33 萬hm2,占家庭承包經營耕地面積的35.09%。2001—2020 年新疆的農業生產總值由348.84 億元增長到2 936.33 億元,年均增長率約為37.09%,農村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由1 863 元增長到14 056 元,年均增長率約為32.72%,城鄉居民收入差由3.73 降至2.48。
本研究所用數據來自課題組2020 年在新疆8個地(州)18 個縣(市)34 個鄉(鎮)的農戶調查資料。為科學合理地反映新疆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現狀,課題組分別在南北疆地區各選取4 個地(州),進而在各地(州)結合當地經濟社會發展水平、農業生產經營條件等情況,選擇有代表性的縣(市)作為樣本區域,對樣本區內農戶采取隨機抽樣的方法進行調查。

表1 樣本基本信息統計表Table 1 Statistics of sample′s basic information
剔除存在缺失值、異常值數據,最終獲得958 份有效樣本。其中,北疆地區昌吉州4 個縣(市)209戶、哈密市2 個區(縣)86 戶、伊犁州2 個縣141 戶、塔城地區3 個縣(市)143 戶;南疆地區巴州2 個縣74 戶、阿克蘇地區2 個縣85 戶、喀什地區2 個縣116 戶與和田地區1 個縣104 戶。
本研究的主要目的在于考察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與各個變量之間的關系,被解釋變量為“是否愿意子女繼續從事農業生產”,該意愿是一個二分類變量,即只有“愿意”與“不愿意”兩種可能的結果。因而,本研究借助二元Logisitic 回歸模型進行分析,若農戶愿意賦值為“1”,不愿意則賦值為“0”[27],模型具體形式如下:
對公式(1)進行對數變換得出二元Logisitic 回歸模型線性表達式如下:
式中:P為概率;α為截距項;βi為自變量系數;n為自變量的個數。
基于農戶調查數據,研究所選取的變量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如表2 所示。從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來看,新疆農戶家庭的代際傳承意愿較低。

表2 變量描述與描述性統計分析Table 2 Variable description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al analysis
為保證研究結果的可靠性與準確性,在進行分析前對調查問卷數據進行KMO和Bartlett檢驗。由表3 可知,KMO 值為0.721,Bartlett 的球形度檢驗概率為0.000,說明調查問卷設計合理,數據有效,可以進行下一步分析。

表3 KMO和Bartlett檢驗Table 3 Test of KMO and Bartlett
為保證模型估計結果的有效性,本研究對自變量的多重共線性進行檢驗。結果顯示,方差膨脹因子最大值為3.927,均小于10,說明自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利用SPSS軟件進行二元Logistic逐步回歸分析(表4),其中,模型Ⅰ是將所有解釋變量都引入回歸模型得出的估計結果,模型Ⅱ只包含解釋變量中對農戶代際傳承意愿影響顯著的變量。模型Ⅰ與模型Ⅱ的似然比統計量分別為91.051 與91.010,回歸整體顯著性P 值均為0.000,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這說明上述兩個模型均具有統計學意義。而根據Hosmer-Leme-Show 檢驗結果可知,其P值為0.490、0.805,均大于給定概率0.1,表明該模型未拒絕原假設,擬合效果良好,適合進行Logistic回歸分析。

表4 回歸估計結果及模型檢驗Table 4 Regression estimation results and model testing
農戶個人特征對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的影響。年齡變量顯著正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分別通過了1%和5%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與研究假設一致,即農戶代際傳承意愿與其年齡呈正相關關系,年齡越大,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高,這也與之前的研究結論一致[28]。其主要原因是隨著農戶年齡的增加,受身體狀況的影響將逐步退出農業生產經營活動,此時,希望子女繼續從事農業生產經營活動,以繼承家業。同時,受傳統農耕文明、農村社會保障制度不完善的影響,農戶年紀越大對農業的依賴感越強,且“養兒防老”“子承父業”的傳統觀念普遍存在,故希望子女能夠在農村從事農業生產經營活動。
務農年限變量顯著負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均通過了5%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與本文提出的研究假設不一致,即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與其務農年限呈負相關關系,務農年限越久,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低。這是由于受農業生產的弱質性和效益的不穩定性的影響,農業生產的比較收益與勞動投入不成正比,使農戶更愿意讓其子女脫離農業生產經營活動。同時,除上文所述“子承父業”的觀念外,“輕農賤農”也是存在于農戶家庭中的傳統觀念,充分體現出農戶思想觀念中的矛盾性,在這種觀念的影響下,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顯著降低,并產生了“親代勸說子代脫農”的普遍現象。
受教育程度變量顯著負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分別通過了10%和5%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與研究假設一致,即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與其受教育程度呈負相關關系,受教育程度越高,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低,越不愿意子女繼續從事家庭農業生產經營,這也與朱紅根得出的教育水平的提高會降低農業代際傳承的結論相一致[29]。究其原因在于:農戶受教育的程度越高,對外界的了解和認知越多,思想觀念和價值取向也發生改變,更加意識到“知識改變命運”的重要性,因此,越注重子女教育,越希望子女能夠從農業或農村走出去。
政治面貌變量顯著正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分別通過了10%和5%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即農戶代際傳承意愿與其政治面貌呈正相關關系,是黨員的農戶更愿意讓子女繼續從事農業生產經營,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較高,與研究假設一致,但與湖南省新型職業農民代際傳承意愿的研究結論相反[30],這是由于新疆的黨員農戶經常參加政治學習和村集體經濟組織的各類活動,對國家發展農業農村經濟的扶持政策信心較大,政治思想覺悟較高,對未來農業發展的前景和預期更有信心,因而,對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的意愿較強。
婚姻狀況變量顯著負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均通過了1%水平的顯著性檢驗,與研究假設一致,即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與其婚姻狀況呈負相關關系,農戶婚姻狀況越好,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低,該結論與之前的研究基本一致[31]。對于婚姻狀況良好的農戶家庭而言,其家庭結構完整、生活相對穩定,夫妻間相互配合協作,能夠滿足農業生產對家庭勞動力的需要,因此,希望子女能夠到農業以外的領域去發展,謀求更多的發展機會。而對于家庭結構不完整的農戶而言,更希望子女留在身邊繼續從事農業生產經營。一方面是因為家庭勞動力數量有限,子女可以和自己一起共同從事農業生產經營,并解決勞動力不足的困難;另一方面是因為子女在身邊生活上可以相互依賴,以解決生活上出現的各種困難。
是否參加技能培訓變量顯著正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均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與研究假設一致,即農戶代際傳承意愿與其是否參加技能培訓呈正相關關系,說明參加過技能培訓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高,該結論與既有研究保持一致[32]。這是因為農戶參加農業技術培訓后,獲得了更多的農業生產經營技能,增加了農業經營性收入,增強了農戶對發展現代農業的信心,調動了農戶發展農業生產的積極性,在國家相關政策的引導下,農戶擴大土地經營規模的愿望增強,希望子女能夠繼續從事農業生產,滿足家庭經營對勞動力的需求。
農戶家庭特征對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的影響。家庭勞動力數量變量顯著負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分別通過了5%和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與研究假設一致,即農戶代際傳承意愿與家庭勞動力數量呈負相關關系,家庭勞動力數量越多,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低,但與家庭農場主代際傳承意愿的研究結論[33]恰好相反,這是由于對于新疆的小農戶家庭來說,在家庭承包土地規模的“硬約束”條件下,隨著農業勞動生產率、機械化水平的提高,農業生產經營對勞動力數量的需求呈下降趨勢,出現家庭勞動力供給大于實際需求量,產生勞動力剩余,因此,家庭勞動力數量多的農戶希望子女從事非農就業,使得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降低。
家庭農業勞動力數量變量顯著正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均通過了5%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與研究假設一致,即農戶代際傳承意愿與家庭從事農業生產人數呈正相關關系,家庭從事農業生產人數越多的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高,該結論同孔德帥得出的家庭畜牧業從業人數正向影響牧民草原畜牧業經營代際傳遞意愿的研究結果一致[34]。這是由于家庭從事農業生產的勞動力數量越多,農戶家庭農業經營的規模較大,經營效益較好,對農業未來的發展前途抱有較大的信心,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的意愿越強。
家庭經營耕地面積變量顯著正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中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與研究假設一致,即農戶代際傳承意愿與家庭經營耕地面積呈正相關關系,家庭經營耕地面積越大,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高,該結論同既有研究得出的農場規模正向影響農場代際傳承的研究結果一致[35]。這是因為農戶家庭經營耕地面積越大,規模經濟效益越明顯,可能帶來的農業經營收益就會越高,對子女繼續從事農業生產經營活動的吸引力就會越大,因此,農戶希望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的意愿就越強烈。
是否完成土地確權變量顯著負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均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與研究假設一致,即農戶代際傳承意愿與是否完成土地確權呈負相關關系,完成土地確權的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低,該結論與之前的研究保持一致[36]。究其原因主要在于:土地確權賦予了農戶穩定的土地權利,保障了農戶土地權益,而且可以通過土地流轉獲得一定的土地收益,當農戶子女可以通過非農就業機會獲得穩定或較高收入來源時,他們會希望子女放棄從事農業生產經營,而不會擔心產生失地風險。
村離縣城距離變量顯著負向影響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均通過了1%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與研究假設一致,即農戶代際傳承意愿與村離縣城距離呈負相關關系,村離縣城距離越遠,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越低,這與寧澤逵的實證檢驗結果[37]恰好相反。究其主要原因在于:新疆作為中國西部欠發達地區,農村基礎設施建設相對薄弱,且村莊距離縣城距離相對較遠,自然環境、生產生活條件等均相對較差,而隨著農戶對生活質量要求的提高,為改善個人與家庭生活條件,必然會使部分農戶趨于子女向城鎮轉移就業,從而直接降低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
回歸分析顯示,是否參加非農就業、是否進行土地流轉等變量在模型Ⅰ和模型Ⅱ中均未通過10%水平上的顯著性檢驗,說明上述變量對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的影響不明顯。
本研究基于新疆8 個地(州)958 戶農戶調查數據,采用二元Logisitic回歸模型,從農戶個人特征與家庭特征兩方面對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的影響因素進行實證分析。主要結論如下:①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總體上較弱,明確表示愿意讓子女從事農業經營的農戶僅占22.23%。②年齡、政治面貌、職業技術培訓、家庭農業勞動力數量、家庭經營耕地面積等對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有積極影響;而務農年限越長、受教育程度越高、婚姻狀況越穩定、家庭勞動力數量越多、完成土地確權以及村離縣城距離越遠,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則越弱。③非農就業與土地流轉對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影響不顯著。
基于以上研究結論,在鞏固完善農村基本經營制度的前提下,從國情農情出發,進一步激發農村基本經營制度的內在活力和農戶的發展動力,有效解決“誰來種地”和“農業繼承人危機”問題,提出以下建議:①加強“強農惠農”政策宣傳,提高廣大農戶的政治素養和對國家相關政策的了解,堅定發展現代農業農村信念,破解農戶傳統觀念中矛盾性,給愿意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戶帶來新的發展機遇,從而提高農戶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意愿。②通過各種方式和途徑加大農民職業技能培訓力度,提高農民的農業生產技能和發展能力,大力培育高質量職業農民,盡快培育出一批“有文化、懂技術、會管理、善經營”的高素質農民。③在保障農戶土地權益的基礎上,加快勞動力轉移就業,鼓勵小農戶把土地流轉給新型經營主體,提高小農戶的組織化程度,增加農民收入、提高農業競爭力。④通過建立健全農業社會化服務體系,加大農機具購置補貼力度,提高農業機械化作業水平。加大高標準農田建設步伐,完善各種配套設施建設,增強農業抗御災害能力,提高土地生產能力,進而提升農業生產效率和經濟效益,增強農業的吸引力,轉變農戶的土地承包經營權代際傳承觀念。⑤加強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提高農村基礎設施供給質量,縮小城鄉基礎設施差距,推進宜居鄉村建設,吸引青壯年勞動力回歸農業、農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