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 萍
(浙江紅船干部學院 經濟學教研室,浙江 嘉興 314000)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偉大成就,并如期順利完成了脫貧攻堅、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歷史任務,實現了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在此期間,我國的城鄉區域協調發展進程不斷加快,收入分配格局日趨優化,共同富裕取得了明顯成效。但也誠如黨的二十大報告所指出的,我國城鄉區域發展和收入分配差距仍然較大。從國家統計部門公布的數據來看,作為收入差距關鍵組成部分的城鄉收入差距近年來雖有所縮小,但仍處于相對高位,城鄉收入的絕對差距依然過大,與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高質量發展的美好藍圖相比,還存在城鄉融合發展體制機制不健全、基本公共服務不均等、基礎設施建設不完善等多方面問題。更有研究顯示,城鄉收入差距是我國居民收入差距的決定性因素,其對收入不平等的貢獻度超過了50%[1-3]。因此,如何破除城鄉協調發展的體制機制障礙、解決發展中面臨的突出問題,如何優化城鄉收入分配格局、進一步改善民生,已成為我國政府正在面對、并在未來相當長的時間內都將繼續面對的重大現實問題。
浙江省作為我國改革開放的先行地,在過去40 多年的發展中同樣經歷了經濟的快速增長以及增長中的不平等這一世界難題。但較令人欣慰的是,浙江在發展中始終高度重視并正確處理效率和公平的關系。截至2022 年底,浙江城鄉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已連續22 年和38 年居全國各省(不含直轄市)第一位,城鄉居民收入比持續縮小至1.90:1,遠低于全國的2.45:1,是全國城鄉區域收入差距最小的地區之一。正因如此,在2003 年,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的習近平便明確指出城鄉協調發展是浙江發展的八項優勢之一,并將其正式納入“八八戰略”的總體部署;也因為此,2021 年浙江省被賦予了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的重大使命,并明確要求浙江要率先探索實現城鄉區域協調發展的基本路徑。今年是浙江省“八八戰略”實施20 周年,也是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兩周年,城鄉協調發展不斷取得新突破,共同富裕各項工作有序推進,但目標的實現必須要有科學的理論支撐,更要有合理的評價體系作為依據,這也是各項工作開展的基礎和前提。
鑒于此,本研究以浙江省這一具有代表性和示范性的省域為對象,通過對該省1978 年以來特別是“八八戰略”實施以來城鄉收入差距的科學測度,系統分析城鄉收入差距的演變特征,深入探討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因素,這對于全省乃至全國進一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促進城鄉協調發展、實現全體人民共同富裕,具有重要的理論與實踐參考價值。
從國內現有文獻來看,學者們已從不同視角對我國城鄉收入差距的成因進行了分析,且絕大部分文獻都將城鄉收入差距的持續擴大根植于城鄉分割的二元經濟結構及其衍生的制度安排上[4-8]。因此,二元經濟結構理論也成為解釋我國城鄉收入差距最重要的理論范式之一。“二元經濟”這一概念最早由荷蘭經濟學家伯克(Booke)于1933 年提出,此后以劉易斯(Lewis)、拉尼斯(Ranise)、費景漢(Fei)、托達羅(Todaro)等為代表的發展經濟學家持續深化、不斷發展,該理論也逐漸成為許多發展中國家和地區處理城鄉關系、推動經濟社會發展的重要實踐指導理論[9]。二元經濟結構理論認為,世界不發達國家和地區普遍存在兩種經濟結構,即以小農生產為主、勞動生產率較低的農業部門和以社會化大生產為主、勞動生產率較高的工業部門,兩個部門不同的勞動生產率和工資率以及無限勞動供給,使農村勞動力、農業剩余不斷地補貼工業化,從而產生二元結構。同時,城鄉二元經濟結構也存在轉換的內在機制。隨著工業化和城鎮化進程加快,生產力逐步提高,農村剩余勞動力持續向城市轉移,城鄉勞動生產率、工資率等差異逐步縮小,人口流動速度放慢,“二元經濟”會逐步趨向“一元經濟”,城鄉差距也將逐漸消失。相關的實證研究也支持了該理論的主要觀點,即二元經濟結構的改善會明顯抑制城鄉收入差距的不斷擴大[10-14]。
值得注意的是,二元性是發展中必然存在的現象,因而二元經濟結構現象也是普遍存在的,不僅限于不發達的國家和地區,只是大多數國家并沒有像中國那么突出而已。這是因為中國的城鄉不僅僅存在二元經濟,更由于一系列衍生的非均衡的制度安排而同時存在著二元社會、二元體制、二元行政等多重分割局面。正如不少學者所指出的,新中國成立后,中國長期奉行重工業優先發展戰略,犧牲農業支持工業、犧牲農村支持城市,使得城鄉發展出現典型的二元結構特征,而“價格剪刀差”“城鄉二元戶籍制度”等城市偏向型制度安排以及由此形成的投資政策、分配政策等城市偏向型政策實施又進一步固化了城鄉經濟發展的二元性[15-18]。當前,這種制度安排的不均衡主要表現在了土地制度、戶籍制度和社會保障制度的不完善和不合理上[19]。因此,從表面看,城鄉收入差距源于物質資本、人力資本及社會資本的城鄉差別;而事實上,具有明顯城鎮偏向的戶籍、土地、社會保障等制度安排改變了傳統的城鄉利益關系,導致城鄉收入差距演變形成了穩定的路徑依賴,故城鄉制度的非均衡供給是更深層次原因[20]53。正因為此,同其他轉型期國家相比,中國的城鄉收入差距似乎是最大的[21]39,而這一差距同時也是國內經濟社會發展最突出的矛盾之一,是當前中國推進共同富裕最艱巨最繁重的任務所在。
與此同時,城鎮化作為破解城鄉二元結構最重要的一個環節[22-25],其與城鄉收入差距的關系自然也受到了眾多學者的關注。其中一種觀點認為,城鎮化發展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如傅振邦和陳先勇[26]、胡振華和陳恒智[27]、劉賽紅和朱建[28]、王森[29]等人的研究均證實,城鎮化水平的提高可有效抑制城鄉收入差距的進一步擴大。但也有學者持反對意見并認為,城鎮化水平的提高并不必然縮小城鄉收入差距,可能會存在長期和短期的影響差異,如吳先華的研究就發現,城鎮化在長期水平上通過市民化來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但在短期水平上則與城鄉收入差距具有正相關關系[30],歐陽金瓊和王雅鵬[31]、齊紅倩和席旭文[32]、高遠東和張娜[33]等人的研究也有類似發現。此外,還有學者進一步指出,城鎮化發展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是非線性的,如楊森平等運用1995—2012 年31 個省份的面板數據驗證了城鎮化率與城鄉收入差距之間存在倒“U”型關系,即城鎮化初期城鄉收入差距會隨著城鎮化率的提高而擴大,而當城鎮化率達到一定水平后城鄉收入差距將出現縮小趨勢[34]。洪麗和尹康[35]、穆懷中和吳鵬[36]等人的研究也證實了上述結論。不難發現,城鎮化對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其研究成果目前仍存在較多爭議,有些觀點甚至是互相矛盾的。但即便如此,仍有一項共識是明確的,即城鄉二元結構是形塑中國城鄉發展不平等的重要力量之一,而建立在這一結構之上的城鎮化自然也成為研究我國城鄉收入差距的一項重要且不可或缺的結構性因素。
關于城鄉收入差距的測量還沒有明確統一的標準,但各種測量結果反映的基本現狀及演變趨勢是基本一致的。目前,測量城鄉收入差距的方法主要有基尼系數法、收入比值法和泰爾指數法三種[37]16—17。
其一,基尼系數法。基尼系數法是比較常用的收入差距測量方法,但在測量城鄉收入差距時會存在一些不足。首先,基尼系數以洛倫茲曲線為基礎,更適合用于測度總體內部的收入差距,而不適合二元結構下的城鄉收入差距[38];其次,基尼系數僅對中間階層收入的變動比較敏感,因此很難區分基尼系數的擴大是因為各階層普遍收入增加還是收入低的變得越低、收入高的變得越高所致[34][38]。
其二,收入比值法。收入比值法也是一種應用比較廣泛的衡量方法。收入比值法具體采用了城鎮居民可支配收入與農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比值來衡量城鄉收入差距。這種方法計算簡單且數據容易獲得,測算結果又能基本反映城鄉收入差距的變化趨勢,在研究中經常被使用。但由于收入比值法未能考慮城鄉人口結構及其收入水平分布結構的動態變化,在一定程度上會高估轉型期中國的城鄉收入差距[39]。
其三,泰爾指數法。另外一種被廣泛使用的測量方法是由Theil 于1967 年基于熵理論提出的泰爾指數法[40]。研究發現,該方法在測量分組間的收入差距時具有明顯的優勢,不僅可以將總體的收入差距分解為組內差異和組間差異進行分析,而且還可以將總體收入差距的變動幅度進行相似的分解分析[41]。在這方面,王少平和歐陽志剛基于我國的城鄉二元經濟結構,提出了更適用于我國現狀的城鄉收入差距泰爾指數,并分別測量了我國各省(區、市)1979—2004 年、全國1978—2006 年的泰爾指數[38][42]。其計算公式如下:
其中,j=1,2 分別表示城鎮地區和農村地區;Pij,t表示t 時期i 地區城鎮(j=1)或者農村(j=2)的人口數量,Pi,t表示t 時期i 地區的總人口;Iij,t表示t 時期i 地區城鎮(j=1)或者農村(j=2)的總收入(用相應的人口于人均收入之積表示),Pi,t表示t 時期i 地區的總收入。由式(1)不難發現,這種度量方法既反映了我國城鄉二元結構的演變特征,又反映了城鎮化進程中我國城鄉收入的結構變化,因而也受到了眾多國內學者的青睞[34][39][43][44]。基于我國城鄉二元結構現象依然突出以及農村居民人口占比仍然較高的事實,本研究也將基于此種方法,分別從全省層面和地級市層面對浙江省的城鄉收入差距進行科學測度,并在更深層次上探討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因素,從而準確把握浙江省城鄉收入差距的發展變化。
為直觀展現浙江省城鄉收入差距的發展變化,同時便于比較不同測算方法所得結果的差異,本文根據測算結果繪制了城鄉收入差距的演變軌跡(見圖1)。從圖1 曲線1 和曲線2 的比較中不難發現,采用收入比值法和泰爾指數法得到的城鄉收入差距在數值上存在明顯差異(前者的數值均在1.5 以上,而后者則基本維持在0.1 以內),但其變動軌跡卻高度相似,總體上都呈現出“先驟降、后波動式上升、再穩步下降”的態勢。具體而言,1978—1984 年間城鄉收入差距經歷了較大幅度的下降,在較短時間內達到了歷史上的較低點,當時以收入比衡量的城鄉收入差距已縮小至1.5000,而以泰爾指數法測算的結果同樣也降至0.0118 的最低點;1984 年至2006 年城鄉收入差距波動上升,1992 年左右回歸到改革開放初期的水平,并于2006 年前后達到了改革開放以來的歷史最高位;之后,城鄉收入差距便開始穩步縮小,尤其是2012 年后呈現持續下降態勢。事實上,浙江省的城鄉收入差距無論是1984 年的較低點、1992 年的復歸點還是2006年的制高點,均同全國層面相應的時間節點保持了高度一致,只是前者在任意時刻都較后者明顯更偏低[45]43。這也正是浙江成為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示范區的一個重要原因,即在推動城鄉區域協調發展上浙江具備較好的基礎。

圖1 浙江省城鄉收入差距演變軌跡(1978—2021)①
值得注意的是,浙江作為研究樣本也極具代表性,其軌跡曲線所折射的恰是一部中國城鄉發展的“改革史”。中國的改革始于農村,在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改革和鄉鎮企業發展的雙重作用下,農村生產力得到迅速發展,城鄉收入差距得以在改革初期(1978—1984 年)顯著下降。但隨后,中國改革的重心開始由農業轉向工業、由農村轉向城市,城市的發展迅速超過了農村,加之戶籍制度對人口流動的限制,城鄉收入差距開始逐漸拉大。偏向城市的發展戰略在2004 年有了明顯轉向,黨的十六屆四中全會指出我國總體上已進入以工促農、以城帶鄉的發展階段,并在2006 年制定了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戰略任務,提出“要加快推進建設有利于逐步改變城鄉二元結構的體制”,使城鄉發展失衡的局面得到控制,而城鄉收入差距也在2006 年迎來了“由升轉降”的重要轉折。之后,伴隨“新戶改”、“三權分置”、收入分配制度等一系列改革的深入實施,以及新型城鎮化戰略同鄉村振興戰略的協同推進,城鄉共享發展格局逐漸形成,城鄉收入差距也不斷縮小。
與此同時,為了更加清晰地展現泰爾指數測算過程,揭示城鄉收入差距演變的內在邏輯,本研究還同時基于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和常住人口城鎮化率兩種情況,分別測算了戶籍人口統計口徑下的城鄉收入差距(即曲線2)和常住人口統計口徑下的城鄉收入差距(即曲線3)。由于部分數據的缺失,2005 年之前常住人口統計口徑下的城鄉收入差距無法測算,但從現有的結果來看,兩種情況下城鄉收入差距的變化軌跡幾乎完全同步。唯一不同的是,以戶籍人口城鎮化率測算的城鄉收入差距明顯高于以常住人口城鎮化率測算的結果,從而呈現出“曲線2 位高且平行于曲線3”的圖景。這也意味著,在城鄉居民收入均保持不變的情況下,改變人口的城鄉分布結構會對泰爾指數的結果產生顯著影響。換言之,除直接改變城鄉居民收入水平外,我們還可通過人口結構變動去緩解城鄉之間的收入不平等問題。鑒于當前我國的城鎮化呈現出典型的“人口半城鎮化”現象[46],即進城農民只實現了職業和工作地點的轉換,卻沒有完成市民社會身份的轉換,致使戶籍人口城鎮化率明顯低于常住人口城鎮化率,進而導致常住人口統計口徑下的城鄉收入差距較真實狀況存在一定程度的低估。因此,通過加快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深入推進以人為本的新型城鎮化等舉措,逐步縮小戶籍人口城鎮化率同常住人口城鎮化率之間的差距,降低常住人口統計口徑下的測算偏誤,可同樣實現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效果。
在了解全省總體現狀的基礎上,進一步考察“八八戰略”實施以來各地市城鄉收入差距的發展變化并做比較分析。由于2006 年前各地市常住人口的城鄉分布情況并未報告,故無法利用“常住人口城鎮化率”計算得到2006年以前各地城鄉收入差距的泰爾指數得分;加之,2006 年也是浙江省城鄉收入差距“由升轉降”的一個重要轉折點,故本文選取2006—2021 年作為地市級城鄉收入差距的測算區間,更清晰地展現城鄉收入差距穩步縮小進程中的城市差異,便于看清各地踐行“八八戰略”中關于“進一步發揮浙江的城鄉協調發展優勢,加快推進城鄉一體化”重要指示的實際成效。
從表1 的結果來看,可以得到以下三個重要結論。第一,不論是采用收入比值法還是泰爾指數法進行測算,11 地市城鄉收入差距的演變軌跡同全省的演變軌跡基本相同,總體上均呈現穩步下降的態勢。這表明各地都以“八八戰略”為科學指引,認真貫徹落實省委十一屆四次全會關于加快推進城鄉一體化的重要部署,在持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推動實現城鄉協調發展上都取得了明顯的實質性進展。第二,2006 年以來,麗水市幾乎一直是浙江省內城鄉收入差距最大的城市,但同時也是省內城鄉收入差距改善最顯著的地區,其城鄉收入差距下降的絕對量以及幅度均位居11 市榜首。浙江省內城鄉收入差距最小的城市,在不同測算方法、不同統計口徑下存在一定差異,但基本是在嘉興、舟山、杭州三者構成的集合內做選擇。由此可見,在城鄉協調發展上,浙江省內還存在明顯的區域差異,且總體上表現為“浙西南城鄉發展較不均衡”“浙東北城鄉發展更為均衡”的局面。第三,就泰爾指數法來看,戶籍人口統計口徑下的城鄉收入差距總體上大于常住人口統計口徑下的城鄉收入差距,尤其是2015 年以來,該現象尤為突出。事實上,我國于2014 年正式啟動新一輪戶籍制度改革,調整和完善戶口遷移政策,深入推進非戶籍人口在城市落戶,并全面推進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此種背景下常住人口統計口徑下的城鄉收入差距得到明顯改善,并于2015年起始終處于相對偏低位置。這也充分證實了本研究的測算是科學準確的。

表1 基于不同測算方法的浙江省11 地市的城鄉收入差距及其變化(2006—2021 年)
鑒于浙江省內市域樣本數量偏少、而關鍵數據的連續性和可得性又相對偏低的現實,將研究范圍擴展至經濟社會發展水平相近、發展軌跡相似且文化傳統趨同的長三角全域,并就2006 年以來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因素進行探究。參考相關研究的做法,本文選取了8 項城市特征指標進行考察,分別是城鎮化水平、產業結構升級指數、經濟發展水平、對外開放程度、金融發展水平、固定資產投資水平、交通基礎設施水平以及政府干預程度。主要變量的說明及描述性統計結果如表2 所示。

表2 主要變量的說明及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3 匯報了以城鄉收入差距作為被解釋變量的估計模型。其中,模型(1)為OLS 估計,模型(2)為面板估計,模型(3)還進一步考慮了數據的刪失和截尾問題,并采用面板Tobit 模型進行了重新估計。就回歸結果來看:第一,城鎮化水平的提高有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促進城鄉協調發展。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城鎮化水平每提高一個百分點,城鄉收入差距將大致降低0.11%。這也再次印證了上文關于改變人口的城鄉分布結構去緩解收入不平等問題的觀點。第二,產業結構升級有利于縮小城鄉收入差距,且產業結構偏離度的降低、產業結構高度化的提升均可有效地改善城鄉收入差距。并且,就這兩者而言,產業結構高度指數對城鄉收入差距的抑制效應,明顯強于產業結構合理指數。以模型(3)為例,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產業結構高度化每提升一個百分點,城鄉收入差距將大致縮小0.15%;但相同情況下,產業結構合理化每提升一個百分點,城鄉收入差距將大致縮小0.03%。前者幾乎是后者的三倍多。第三,固定資產投資水平、交通基礎設施水平、對外開放程度等傳統發展類指標仍會顯著影響城鄉收入差距,且呈現為發展類指標程度越高、城鄉收入差距越小的變化關系。換言之,伴隨固定資產投資水平、交通基礎設施水平、對外開放程度的穩步提升,城鄉收入之間的差距將顯著縮小。第四,地方政府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干預程度,也有助于抑制城鄉收入差距的擴大,進而促進城鄉協調發展。并且,就多元回歸的估計系數來看,相較于其他七類城市特征指標,地方政府干預程度對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效果似乎都是最大的,其估計系數的絕對值都相對更大。并且,上述變量的影響效應都具有較強的穩健性,即便采用不同模型進行估計,其回歸系數及顯著性檢驗結果都未發生明顯改變。這也表明,在推進城鄉共同富裕的道路上,新型城鎮化建設、產業結構轉型升級、固定資產投資、交通基礎設施、開放型經濟發展以及地方政府作為都能發揮關鍵性作用,其“共富效應”值得關注并深入研究。

表3 基準回歸結果
如何持續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穩步推進城鄉協調發展,已成為浙江高質量發展建設共同富裕先行區的一項重大課題,也是全國推動共同富裕取得明顯實質性進展的必然要求。2023年是浙江省“八八戰略”實施的第20 個年頭,也是浙江共同富裕示范區建設的兩周年。值此契機,本研究基于城鄉二元結構視角,對浙江省1978 年特別是“八八戰略”實施20 年以來的城鄉收入差距進行了科學測度,同時還進一步探究了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因素。主要研究結論如下。
首先,就全省來看,改革開放以來浙江省的城鄉收入差距整體上經歷了“先快速縮小、后波動式擴大、再穩步縮小”的變化過程。其中,“八八戰略”深入實施以來,城鄉收入差距總體上呈穩步下降態勢,特別是新時代以來的十年內城鄉收入差距明顯縮小。
其次,分地級市來看,盡管“八八戰略”實施以來11 個地市的城鄉收入差距均有明顯改善,但城鄉協調發展仍存在較大區域差異,且總體上呈現為“浙西南差異大—浙東北差異小”的局面。并且,在絕大多數的統計年分內,麗水市都是省內城鄉收入差距最大的城市,而城鄉收入差距最小的城市基本以嘉興、舟山和杭州為主。
再次,就回歸結果來看,關系人口城鄉分布的城鎮化水平,關乎產業優化升級的產業結構合理指數和產業結構高度指數,固定資產投資水平、交通基礎設施水平、對外開放程度等傳統發展類指標,以及地方政府對經濟社會發展的干預程度都會顯著影響城鄉收入差距,即具有一定的“共富效應”。并且,城鎮化水平越高、產業升級指數越優、傳統發展類指標越好、地方政府干預程度越深,則城鄉收入差距也傾向于越小。
基于上述結論,并結合浙江省以及全國層面的城鄉發展現實,本研究認為應持續深化戶籍制度改革,有序推進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有效解決好人口“半城鎮化”的問題;加快推進以人為本的新型城鎮化建設,不斷提升城鄉基本公共服務均等化水平,確保城鄉居民享有同等的權益;積極發揮政府再分配調節職能,進一步優化收入分配機制、規范收入分配秩序,正確處理好經濟效率與社會公平的關系;有效拓展投資空間,不斷完善基礎設施建設,相關項目應根據實際情況適度向農村地區傾斜;加快轉變經濟發展方式,推動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同時還應持續優化營商環境,提高開放型經濟發展水平,助力城鄉區域協調更高質量也更可持續發展。
[注 釋]
①由于浙江省1979 年城鄉的人口和收入數據缺失,故圖1 中并未包括1979 年的測算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