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祝茅盾50壽辰活動始末

鐘桂松

在風雨如磐的20世紀40年代，中國共產黨為了推動抗日民主運動，先后由進步文藝界出面，為郭沫若、老舍、茅盾等文化名人祝壽?？箲饎倮跋?，在重慶慶祝茅盾50壽辰和創作25周年活動，是此類活動中濃墨重彩的一筆。

1941年11月16日，文藝界在重慶為郭沫若50壽辰和創作25周年舉行慶?；顒?。茅盾當時正在香港，他在《華商報》上發表《為國珍重—祝郭沫若先生五十壽辰》，稱贊郭沫若“他的光榮的業績，曾在文藝發展的各階段上，激起了‘狂飆突進’的影響。”茅盾還指出：郭沫若“他所走過的路，正代表了近25年中國前進的知識分子所度過的‘向真理’的‘天路歷程’！”1943年1月，文藝界祝賀沈衡山先生70壽辰，茅盾聯名發表賀詞。1944年4月17日，重慶文化界慶祝老舍先生創作活動20周年活動，茅盾不僅出席重慶百齡餐廳“老舍先生創作生活20周年紀念茶會”，在會上致辭，而且還在《新華日報》上發表《光輝工作二十年的老舍先生》一文。

在老舍先生創作生活20周年慶祝會結束時，葉以群、吳組緗等人建議，應該為茅盾先生做一個紀念活動。茅盾當場婉拒。吳組緗回憶，“一路七嘴八舌的談笑。有誰忽然想起來，說：‘啊哈！我們早就該給沈先生做紀念了！他比老舍還早呢。歲數怕也要大些？’于是許多人應和著鬧起來，有的查問他年紀，有的計算他從事文藝工作和開始寫作小說的年數。雁冰先生現出著急的神氣，笑著連說‘沒有，沒有?！褚晃恍〗懵牭饺思姨峒八幕T佳期似的，簡直是害羞的，快步搶到前面，躲開了。”大概這是重慶進步文化界為茅盾祝壽的最初動議。時間是1944年春天。

1945年，葉以群又找到茅盾，說朋友們準備為他做壽，問茅盾具體的生日。茅盾同樣表示婉拒，因為他平常從來不祝壽的。茅盾說，家里人，無論老人還是孩子，都沒有祝壽和過生日的習慣。對自己的生日，只知道一個大概時間，因為平時沒有過生日的習慣，時間一長，茅盾對自己的生日就模糊了。

1945年6月初，徐冰和廖沫沙專門看望茅盾，商議如何為茅盾舉辦50歲生日壽辰和創作25周年紀念活動。徐冰說，給茅盾做壽，并不是茅盾個人的事，而是進步文藝界的大事。還說，這是周恩來同志的意見，沈先生從事革命文藝工作整整25年了，今年又適逢50壽辰，這是雙喜臨門，應該慶祝一番。所以希望沈先生不要推辭。茅盾心里明白，共產黨是不主張為個人祝壽的，但是此時此刻祝壽，是希望通過這一活動，擴大民主力量的影響，打擊反民主的勢力。茅盾同意了。

6月6日，重慶的《新華日報》刊登一條消息：《茅盾先生五十壽辰，作家發起慶?！罚骸氨灸炅率敲骷颐┒芟壬奈迨醵龋乃嚱缬晒?、葉圣陶、老舍發起，正積極籌備慶祝他的五十誕辰和創作生活二十五年紀念。”第一次向社會公開，文化界要為茅盾祝壽。

經過幾天時間的籌備，6月21日《新華日報》發表一則消息：《茅盾先生五十初度—文化文藝界發起開慶祝茶會》，消息寫道：（本報訊）本月24日是名作家沈雁冰（茅盾）五十初度的日子，文化文藝界由郭沫若、老舍、葉圣陶、洪深、陳白塵、巴金等二十四人發起，當天在白象街十五號附一號西南實業大廳舉行慶祝茶話會，通啟如下：“今年沈雁冰先生五十歲了。五十歲正在壯年，祝壽的事又是俗套，我們不愿意從俗，為他做什么壽。可是，二十七八年來，他倡導新文藝，始終沒有懈怠過，而且越來越精健。對于他的勞績我們永遠忘不了。他有所為，有所不為；他經歷了好些艱難困苦，只因中有所主，常能釋然自得。對于他的操守，我們永遠忘不了?，F在他五十歲，我們雖說不愿從俗，卻真個樂意和他敘一敘，一方面表示對他表示慰勞的意思，一方面彼此互相共勉，加倍的振作起精神來，一同走以后的路，因此，我們決定六月二十四日下午二時，開始茶會，我們誠懇請您參加，想必會得到您的許可?！?/p>

其實，慶祝茅盾50壽辰、創作25周年活動，組織者策劃了不少活動。一是，在陪都重慶舉行一個慶祝性質的茶話會。二是，在重慶的一些進步報紙發表紀念文章。三是，刊登廣告，推廣宣傳茅盾的作品。四是，設立茅盾文藝獎。除了重慶，成都、昆明等地的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分會也同時舉行慶?；顒印?/p>

1945年6月24日，茅盾夫婦到重慶市白象街西南實業大廈參加茶話會。下午2時，重慶文化界文藝界以及一些駐華使館的代表，國民黨中央文化委員會的張道藩，共產黨中央委員王若飛，以及蘇聯、美國的國際友人等陸陸續續來到現場，濟濟一堂，共同慶祝茅盾50歲生日，共同祝賀茅盾創作25年的光輝歷程。

會場布置得熱情洋溢，茅盾到晚年，依然記得：

六月二十四日，我和德沚早早吃過午飯就從唐家沱趕往城里，然而搭車不順，待趕到會場已近三點?？腿嗽缫训烬R，五六百位新老朋友把大廳擠得滿滿的，樓上樓下、廳內廳外，到處都是人。重慶文藝界的朋友幾乎全到了，其中就有剛從新疆監獄中死里逃生出來的趙丹、徐韜、王為一、朱今明。王若飛代表共產黨出席了茶會，邵力子則以個人的身份來向我祝賀。各界知名人士到會的還有沈鈞儒、柳亞子、馬寅初、章伯鈞、鄧初民、劉清揚、胡子嬰等，張道藩也來了，另外，到會的還有蘇聯大使館一等秘書費德林、美國新聞處的竇愛士以及外國新聞記者等十幾位盟邦友人。

會場布置得很樸素，正面沿墻是一排長桌，此為首席，對著首席是若干行豎向的條桌，此為來賓席。桌上放著香煙、茶水、壽桃、水果等食品。首席后面的墻上張掛著賀幛。馮玉祥贈的卷軸上繪有一只壽桃，并有題詩，詩曰：“黑桃、白桃和紅桃，各桃皆可作壽桃，文化戰士當大衍，祝君壽過期頤高。”老舍贈的賀聯是：“雞鳴茅屋聽風雨，戈盾文章起斗爭。”中華全國文協，中蘇文化協會，黃炎培、楊衛玉、俞頌華等都有賀詞或賀信。趙清閣贈了一張她畫的松鶴，陽翰笙、于立群等十五人聯合簽名送了一份賀詞。這一切至今仍完好地保存著。

《大公報》關于祝壽活動的報道

我和德沚在熱烈的掌聲中被請到首席的正中落座。我的左邊是主席沈鈞儒，德沚的右邊是柳亞子。德沚很不自在，叫道：今天又不是給我做壽，想躲到旁邊去，卻被女客們強按在座位上，她們說：今天沈先生是壽翁，孔大姐就是壽婆了。幸而邵力子姍姍來遲，首席上已無虛席，德沚便趁機起身把位子讓給了邵力子。

來賓中，有柳亞子、沈鈞儒、邵力子、常任俠、鄧初民、馬寅初、王若飛、張道藩、馮雪峰、傅彬然、劉清揚等?！洞蠊珗蟆酚浾吲碜訉鶇⒓討c?；顒?，在茶話會上，她看到茅盾夫婦剛剛到門口時，“人們自然地歡呼掌聲，把長江岸上的市聲也給淹沒了，正像是吃喜酒的人們對于花轎來臨一樣的興奮。”

茶話會開始，主持人給茅盾送上陽翰笙等15人聯合簽名題詞的紀念冊。紀念冊里，有郭沫若的“人民將以夫子為木鐸”，有馮乃超的“五十而有更多的條件了解中國人民的命運”，有陽翰笙的“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您的方向就是我們的方向”，還有葉圣陶的壽詩等，墻上也掛滿了重慶的朋友送來的賀詞、賀聯。整個茶話會現場洋溢著暖暖的友情。

沈鈞儒的開場白以后，大家競相發言。邵力子對老朋友茅盾的評價很高，認為茅盾的寫作立場，可以和蕭伯納、羅曼·羅蘭相比擬。邵力子說，自己是反對做壽辰的。但是，他認為，勤勞的茅盾的50大壽，卻是應該做的。蘇聯駐華大使館的新聞專員用中文朗誦駐華大使的賀信，信中說：“崇敬的茅盾先生，當你50生日那天，我祝你寫作事業更有光輝的成就?！碧K聯大使館還送給茅盾《蘇聯國內戰爭史》《列寧主義問題》和一幅俄國18世紀名作家格星彼巴多央的彩畫。張道藩幽默地說：“我來參加沈先生的50壽辰的慶祝茶話會，家里的九歲半的女兒問我：‘茅盾是不是充滿了矛盾？’我告訴她：不，茅盾一點兒也不矛盾?！币齺硪魂囆β?。

文藝界的朋友也都紛紛發言，常任俠代表昆明文藝界向茅盾祝賀。馬寅初站起來說，我是很怕熱的人，但是今天賀壽的熱忱，克服了我的怕熱，所以我再也不怕熱了。在1927年就和茅盾認識的民盟中央委員鄧初民，發言說自己也曾經是一個文藝愛好者，今天給茅盾的祝壽，既是祝壽，也是給茅盾先生的創作快馬加鞭，希望他創作出更多好作品。王若飛在周恩來領導下從事統戰工作，在重慶和文藝界廣交朋友。王若飛說，茅盾是中國的革命知識分子，他用筆向落后倒退討伐，茅盾屬于人民，他與人民的解放相一致。傅彬然代表出版界感謝茅盾的貢獻，也歡迎茅盾的新著源源不斷出版。馮雪峰代表文藝界，在發言中感謝茅盾對新文藝運動的寫實主義的倡導。

白薇代表婦女界講話。她首先走到茅盾夫人孔德沚面前，向孔德沚鞠躬致敬，然后說，茅盾先生的貢獻里面，有孔大姐的功勞，沒有孔大姐這個“后勤部長”，就不可能有茅盾的偉大貢獻，她要求茅盾繼續領導中國文壇，也讓孔德沚大姐繼續貢獻。

發言結束以后，于立群朗誦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的祝詞：“嚴肅的態度，細密的文字，無盡的篇帙，不屈的操守，您的這些工作特點和處世精神，使您成為我們的爁墖，我們的表率，我們的模范。敬祝您的健康與努力?！壁w丹和張瑞芳、金山三個人朗誦《子夜》中吳蓀甫、趙伯韜在酒吧間談交易這一情節，他們繪聲繪色的精彩表演，連茅盾自己都大笑不已。后來茅盾自己說：“原來我的小說還能上口朗讀?！本o接著，白楊、趙蘊如、臧云遠以及育才學校的女學生，在慶祝茅盾50壽辰的茶話會上，朗誦和唱歌，再次把慶?；顒油频礁叱薄?/p>

重慶正大紡織染廠的老板陳均，委托沈鈞儒和沙千里律師，將一張10萬元的支票贈送給茅盾，指定作為茅盾文藝獎金。此事是董必武授意安排的。

葉紹鈞、陽翰笙賀詞

茶話會最后，茅盾致答謝詞。他說：“不安得很，為了我的生日，驚動了大眾。幾十年來貢獻太少，自己覺得對真理的認識不充分，承蒙人家給我面子，給我光榮，給我做壽，十分慚愧?！泵┒苓€說：“張道藩先生說我沒有矛盾，事實上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小市民階層，脊背上不可免地有歷史的負擔，比如今天，我的新矛盾又來了……”什么新矛盾呢？茅盾自己說，自己自幼體弱，家里向來以為不會長命，他的父親只活了30多歲，他現在已經超過他父親的年齡，心滿意足了。但是，現在他受了“老前輩、友邦貴賓、好朋友”們的鼓勵，引起再寫幾部作品的勇氣，想再活20年，至少像沈鈞儒前輩一樣。最后茅盾說：今天我有了再活20年的勇氣，我要參加人民的解放事業，也就是一個民主中國的出現，“倘若我看不見，那我死也不瞑目的！謝謝諸位。”正如當時媒體所說，茅盾答謝，五六百人鼓掌，是茅盾“工作二十五年的首次慰藉”。

第二天，宋慶齡專門在史良寓所（猶莊）宴請茅盾夫婦，慶祝茅盾50誕辰和創作25年。王若飛、沈鈞儒、陶行知、鄧初民、沙千里等陪同。

此時，成都文化界的朋友，也在同時慶祝茅盾50壽辰和創作25周年活動，葉圣陶在紀念茅盾壽辰的茶話會上，講話講到激動時，竟然站到凳子上，高喊：“我們要和茅盾一樣，提著燈籠在黑暗里行走，現在成都、重慶、昆明各地到處有人點著燈籠，光明越聚越多，黑暗終將被沖破！”6月25日，全國抗敵協會昆明分會的文藝界朋友，也在昆明舉行茶話會，慶祝茅盾50壽辰和創作25周年紀念活動。朱自清等昆明文藝界的朋友聯合簽名，給茅盾發信祝賀。

在重慶舉行慶祝茶話會的同時，各地媒體也紛紛刊登紀念和祝賀文章，高度稱頌茅盾的貢獻和努力。重慶的《新華日報》、天津的《大公報》、延安的《解放日報》等報刊，集中在茅盾50壽辰和創作25年紀念活動前后，發表了大量文章，刊登茅盾著作廣告等，形成強大的輿論聲勢，據不完全統計，集中刊發30多篇紀念祝賀文章，發表10多篇新聞消息?！缎氯A日報》為慶祝茅盾50歲生日和創作25周年，專門發表“社論”。輿論宣傳形成高潮，達到了宣傳、推動進步民主運動的目的。

1945年6月24日，《新華日報》發表社論，高度評價茅盾25年來的貢獻：“今天是沈雁冰（茅盾）先生五十初度的日子，同時也是他從事文學工作25周年的紀念日，我們在此衷心地向這位為了中國人民的文教工作而辛勤了25年的斗士和領導者致敬。”社論認為：“文藝要為人生，也就是要為民族的解放，要為大眾的幸福，這是他25年來一貫的努力方向，而這也正就是貫穿了他領導過來的中國新文藝運動的一根燦爛的紅線。”肯定茅盾“在這25年間，他的態度是從容而勇敢，他的存在是光輝而值得寶貴的”！“中國新文藝運動中有茅盾先生這么一位彌久彌堅，永遠年輕，永遠前進的主將，是深深地值得驕傲的。”贊揚茅盾是新文藝運動的一面光輝旗幟。這篇社論，是廖沫沙起草，經周恩來、王若飛修改、審定以后，以《新華日報》的社論名義發表的。

6月24日，王若飛在《新華日報》上發表《中國文化界的光榮，中國知識分子的光榮—祝茅盾先生五十壽日》一文，慶祝茅盾50壽辰和創作25周年。文章稱，茅盾是“中國文化界的一位巨人，中華民族與中國人民中最優秀的知識分子。”文章高度肯定了茅盾的創作事業，認為“茅盾先生在創作事業，一直是聯系著和反映著中國民族與中國人民大眾的解放事業的。”揭示了茅盾創作特點，認為“從茅盾先生的創作歷程中，我們可以看到中國社會的大變動，也可以看到中國人民解放運動的起落消長。”他的創作最成功之處，是反映了“中國大時代的動態。”

王若飛在文章中還指出，茅盾25年來，“為中國的新文藝探索出一條現實主義的道路?！彼摹拔乃囀聵I是和中國人民大眾的解放事業緊相聯系的，所以茅盾先生在中國新文藝的‘大眾化’工作和‘中國化’工作上，一直是站在先驅者行列，而且是認認真真在實踐中探索著前進的道路的?！蔽恼聫娬{，茅盾“所走的方向，為中國民族解放與中國人民大眾服務的方向，是一切中國優秀的知識分子應走的方向?！泵┒?5年取得的成就，是“中國文化界的光榮，中國知識分子的光榮，中國人民的光榮?！?/p>

葉圣陶是“茅盾”這一筆名的催生婆，沒有編輯葉圣陶，也就沒有沈雁冰“茅盾”這個筆名，所以在慶祝茅盾50壽辰和創作25周年活動時，葉圣陶在重慶《新華日報》上發表《略談雁冰兄的文學工作》一文，稱茅盾是一個“自學成功的人”，“他把許多的書堆在床頭，紙筆也常備，半夜醒來，想起些什么，就捻亮了電燈閱讀，閱讀有所得，惟恐其遺忘，趕緊寫在紙片上?！比~圣陶在這篇文章中，披露了“茅盾”筆名的由來，他說：“雁冰兄在第一份稿上署名矛盾，他自有他的意思。可是百家姓中沒有姓矛的，把矛字改成茅字，算是姓茅名盾，似乎好些，這是我的意思。與他商量，他也不反對，就此寫定了?！?/p>

王若飛發表在《新華日報》上的祝壽文章

葉以群是茅盾和中共關系秘密聯絡人之一，在太平洋戰爭開始時，葉以群和茅盾都在香港，他們在中共組織的安排下，一起秘密離開香港，共同經歷了長途跋涉的艱辛。葉以群專門寫了一篇《茅盾先生的生活》，發表在1945年6月24日的《大公報》上，介紹他和茅盾的接觸了解，十分鮮活生動。

擔任中共文化委員會委員的邵荃麟，當時正在主編《文藝雜志》，慶祝茅盾50壽辰時，也寫了一篇文章《感謝與期待—祝茅盾先生五十壽辰和創作二十五年紀念》，發表在6月25日的《新華日報》上。文章對茅盾25年來的創作精神和貢獻給予充分肯定，認為茅盾主編的《小說月報》是現實主義文學新軍的搖籃，而茅盾就是這搖籃的“保姆”。

不少作家、詩人慶祝茅盾50壽辰的文章，既充滿感情，又風趣幽默。吳組緗在《為中國現實主義文學祝賀》一文中，記述了第一次見到茅盾時的印象：“一個清癯的柔弱的臉，是個‘江浙型’的臉，戴一副小眼鏡，唇上留著一點秀氣的短髭?！眳墙M緗認為，茅盾“他不是那廟堂之器，他也不要作那種儼然人師和泥胎偶像。他只是個辛勤勞苦的，仁慈寬和的，中國新文學的老長年和老保姆?。　彼衙┒芊Q頌為“新文學的老長年和老保姆”，讓人耳目一新。

作家張恨水在《新華日報》上發文慶賀，披露30年代茅盾對張恨水的創作方法的肯定，認為張恨水寫的章回小說，“在通俗教育方面，也還不失為一個利用工具?！彼?，當年張恨水得知茅盾肯定他寫的章回小說時，十分激動，“很感到欣慰了?！?月30日，沙汀在《新華日報》上發表文章，回憶茅盾當年對他的教育，說當年他的小說投稿到《文學月報》雜志準備發表，茅盾在看過他的小說后，發表自己的看法，說不怎么喜歡那種印象式的寫法。茅盾的這個態度，讓沙汀印象十分深刻。陳白塵在6月24日《華西晚報》上發表《茅盾先生印象記—敬祝先生五十壽辰及創作二十五周年紀念》，說茅盾衣著、身材、面容，印象中是“一塵不染”，干干凈凈，決不拖泥帶水，后來見到茅盾的手稿，發現茅盾的手稿頁面同樣干干凈凈，“幾乎每行字數相同，每頁的行數相同，而且從頭到尾都一筆不茍”。彭子岡在報道中寫道：“他的稿子十九皆在中國紙上寫工整端麗的小楷，簡直可以給小學生當字帖用?！?/p>

1945年6月24日，詩人臧克家在《中央日報》上發表《這樣一個人—為祝賀茅盾先生五十壽辰作》一文，用詩的語言稱頌茅盾，感謝茅盾的提攜之恩，因為茅盾的提攜，“使我決心把自己的一生貢獻給詩”。馬子華、田漢、蔣牧良、傅彬然等，也都發文祝賀。張西曼寫了《我們在武漢時代的共同努力》，潘梓年的《人民的立場，嚴肅的態度》，宋云彬的《朋友畢竟是朋友》，朱自清的《始終如一的茅盾先生》，老舍的《給茅盾兄祝壽》等等，一時間，從陪都重慶到成都，到云南昆明，到延安的媒體，都有文章和報道。

延安的《解放日報》在7月9日刊登陜甘寧邊區、文抗延安分會聯合給茅盾50壽辰賀電。賀電如下：

重慶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請轉茅盾先生：

欣悉先生五十壽日，特致祝賀。先生二十五年來在中國新文藝運動中的巨大成果，是我們文化界的光榮，是中國人民的光榮。先生所領導、實踐、和堅持的現實主義創作道路，說明了中國的新文藝和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是緊密地聯系著的。作為一個先驅者，先生所努力著的為民族解放、為人民大眾服務的方向，是一切中國優秀的知識分子應走的方向。敬祝先生健康。

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延安分會

陜甘寧邊區文化協會 同啟

茅盾50誕辰祝壽活動售書廣告

在慶祝茅盾50壽辰和創作25周年的活動中，《新華日報》《大公報》等專門刊登發售優惠茅盾著作的廣告。1945年6月23日，《新華日報》用頭版頭條的位置，刊登《紀念茅盾先生五十歲—特價發售他的著作三天》廣告，開頭有一段話：“今年茅盾先生50歲了，他的朋友們定在本月24日為他作紀念。我們幾家出版或者販賣他的著作，那些著作是他在文學方面的勞績，我們也要為他作紀念。作紀念不單表示我們對他的敬意，同時還希望社會更認識他，更了解他，因此我們聯合起來，商定了特價發售他的著作的辦法?！边@里聯合起來的出版社和雜志社，有20家，一共推出茅盾自己的創作著作和翻譯的，茅盾編的書，有47種。所有這里開列的茅盾著作，在特價發售的時間里，一律七折優惠。外埠函購的，同樣的時間里也享受優惠。同時還列出特價發售的地方。一共有12個特價發售處。華華書店專門為贈書刻了一方長方形的“茅盾先生五秩華慶紀念—華華書店誌贈”字樣的印章，蓋在華華書店1945年4月出版的《霜葉紅似二月花》扉頁上，以為紀念，別具一格。

6月24日，《大公報》用《沈氏著譯目錄》的形式，刊登了茅盾的著作44種，作品名稱、出版單位，排列整齊，簡明扼要。同一天，《大公報》刊登《霜葉紅似二月花》的廣告，其中廣告詞言簡意賅，反映了同時代人對這部小說的認識：“這是茅盾先生的近著，內容取材于五四時期江浙一帶某一富饒水鄉的民間生活，以鎮上土豪劣紳的爭權奪利為中心，烘托出一般勤勞農民的疾苦來。書中幾十個人物的性格，隨著寫景所傳達的氣氛全部發展得十分深刻動人。在錯綜而精嚴的結構中間，隨時流露著冷雋的風趣。作者的妙筆，使深秋的霜葉，也像二月花那樣值得驚賞，足見他的小說技巧上爐火純青的功夫。這部小說正同《子夜》一樣，無疑地確是我國新文學的瑰寶。”

（責任編輯?崔立仁）